一般來說,穿越女在見到當朝的皇帝陛下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如果對方是風流倜儻的年輕帥哥,就兩眼冒紅心,做嫵媚做含情脈脈狀求包養?
如果對方是年邁和藹的老爺子,就雙眼放金光,做可憐楚楚狀求收養?
那,如果對方是個不苟言笑,心思叵測的中年男人呢?應該求什麼?
若是此時要問言紫兮的話,言紫兮一定會咆哮而出--求他少生幾個兒子!
尼瑪的,都是不提倡計劃生育惹的禍,要是跟言紫兮所在的時代一樣,帝王家也提倡一夫一妻、計劃生育,哪裡還會有如今的這些破事兒?!
言紫兮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深刻地體會到,計劃生育這項以前認爲毫無人權的政策是多麼的惠國惠民。
她深刻地覺得,如今這位皇帝陛下之所以折騰這麼多事兒,都是因爲兒子太多造成的,若是跟劉皇叔一樣,只有阿斗一個兒子,沒有別的選擇餘地,怕是他也用不着自己給自己尋這麼多煩惱,甚至還禍國殃民。
所以,兒子太多,也是一種原罪。
此時白馬寺禪院外的石亭裡,微風輕拂,寂靜無聲。
因爲是陛下如今還在‘重病中’,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前來,微服私訪是必須的,排場也是減少到了最低,據說是以叫什麼沈九爺的商人身份來此上香,所以其實白馬寺裡並沒有鬧出太大動靜,甚至連智丈大師都沒有親自出面迎接。
一切都顯得很低調,只不過,不遠處和陸煜一塊兒喬裝打扮成家丁護衛的幾個中年男子,怕都是這個世間最頂尖的高手。
當然,還不包括那些隱藏在暗處的。
黃昏夕照之中,一位身着紫衫、面容削瘦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白衣綠裙的女子正在詭異地進行着一種奇特而無聲的交流--手談。
手談,通俗點說,就是下棋,下圍棋。
當然,這明顯不是言紫兮的主意,她也是被迫的,原本是抱着大不了一死,就算死也要拖上某些人殉葬,或者不管怎麼樣,也要替南宮凜說上幾句公道話之類的各種心機來到此地來面見這位大靖朝的九五之尊,沒想到,對方比她還不靠譜。
見到她之後,只閒閒地看了她兩眼,什麼話都沒說,就吩咐人布好了棋局,要與她手談。
都說下棋能考驗一個人的心智,言紫兮心想,難不成這位皇帝陛下是想考驗她的心智?
雖然她覺得這皇帝老兒實在是太能折騰了,心中頗有微詞,可是沒辦法,如今她爲魚肉,別人是刀俎,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看到此時,衆看官一瞧肯定納悶了,你說言紫兮這個2貨沒頭沒腦的,難道還會下棋?
不好意思,要讓各位大跌眼鏡了,所謂人不可貌相,2貨不可斗量。言紫兮這個2貨,她還真會下棋,雖然棋藝算不得太好,可是,跟同樣棋藝也不算太好的這位皇帝陛下對弈,卻是剛剛好。
所謂剛剛好,就是不放水,看似認真地竭盡了全力,卻還是因爲棋差一着,眼看就要敗北。
所以,陰差陽錯地讓皇帝老兒心情愉悅了。
“你已經無路可走了,還是趕緊認輸吧!”這位不苟言笑,性情古怪卻又不拘小節的大靖朝皇帝陛下,此時終究還是流露出了幾許天子的霸氣,似乎是在一語雙關地點醒着那正陷入沉思的小丫頭。
可是言紫兮是誰啊?著名的言大膽,沒心沒肺,性格倔強,又如蟑螂一般地頑強,她會主動認輸纔有鬼。
她手握着一枚白子,蹙眉凝思,順口沒心沒肺地回了一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話:“陛下,話可不能這麼說,只要我的白子還沒全軍覆沒,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喔?”對方原本嚴肅面容微微有些鬆動的痕跡,隨即卻是冷哼一聲,神情桀驁:“你這丫頭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陛下您說錯了。”言紫兮沉吟了許久之後,終於在滿盤敗局中看到了一線生機,她擲地有聲地將白棋落下之後,方纔擡頭認真地開口道:“民女是見了棺材也不會掉淚,就算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只要還有一絲魂魄,也會努力爬回來。”
言紫兮這話說的不輕不重,半認真半詼諧,卻讓那九五至尊頓時怔住了。
對方似是沒有料到這個看起來與尋常女子沒什麼兩樣的小丫頭竟是有這般的膽量,不但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絲毫沒有畏懼之色,甚至還敢拼盡全力與他叫板。
她此時面上倔犟的模樣讓他莫名地覺得神似腳下的無名小草,雖然名不見經傳,雖然看起來卑微,卻是無比堅韌,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樣的女子,會給大靖朝帶來新生麼?還是會帶來毀滅呢?
“陛下,該您了。”這廂皇帝陛下還在心中千迴百轉,那廂的言紫兮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她毫不在意地開口提醒起眼前這位九五之尊,該他落子了,此時言紫兮的面上毫無懼意,彷彿她此時面對的只是一位較爲嚴肅的尊者一般。
言紫兮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她來自不一樣的時空,在從小就受到了人人生而平等這種理念的薰陶下長大的她,很難對這樣的一位古代的君王產生什麼類似於天神一般的敬畏感,頂多是有些怵於他的權勢,所以,就算她在他的面前已經儘量表現得很謙恭,可是,那也是在一個很有限的範圍內,一個人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東西,是很容易被看破的,特別是大靖皇帝這樣一個閱人無數、心機深沉之人。
此時此刻終於用正眼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思想頗有些奇特的女子的大靖皇帝終於漸漸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個女子很特別。
不是她超乎於常人的膽量,也不是她落落大方的舉止,而是通過她的一言一行所透露出來的一種發自骨子裡的東西。
大靖皇帝忽然有一種奇特的直覺,他覺得這個女子在心中,必是認爲他們倆之間是平等的。
當這個想法進入他的腦海時,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無比,甚至覺得可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他是一朝天子,是上天選定來統治芸芸衆生之人,在他的國度裡,任何人都只能是他的子民,仰望他的鼻息,不可能有什麼平等可言,他的想法,就是天意,他的所作所爲,就是神旨,沒有人可以違背。
可是,奇怪的是,當這個女子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並不是說威脅,而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就算她跪在他面前向他磕頭請安,就算她口中謙恭地自稱民女,可是,在她的心中,必是認爲她和自己是平等的。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抑或是一種頗爲奇怪的感覺,可是,大靖皇帝卻出人意料地並不反感這樣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頗有些欽佩,一個女子能有這樣的氣魄和心境,這是舉世罕見的!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霸氣,一個強盛的帝國,是需要上位者有這樣的胸襟氣魄和霸氣的。
可是,事情都是雙面的,她畢竟不是他的子女,只可能成爲輔佐者,不可能取而代之。這樣的女子出現在大靖朝,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幸還是不幸?
此時,這位大靖皇帝的心中有些猶豫了。
之前聽到她的所作所爲,他原本以爲這是第二個王皇后,所以起了殺心,他可不會給他的兒子再製造一個與他一般的困境,可是,此時一見,卻又讓他起了惜才之心。
這樣的女子,的確是有資格成爲他的兒媳,與那個將要成爲他的繼任者的兒子一同,坐擁這大靖朝一衆妖嬈河山。可是,這樣的女子,若是有朝一日感受到了權力的好處,慾望得到了膨脹,說不定將來也會成爲他的兒子最大的威脅。
最難防的便是枕邊人,特別是這個女子還有那樣的出身,他可不想讓這個女子變成第二個王皇后。
她,究竟是該殺,還是該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