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原城北城門處, 近百黑衣蒙面的血刀營高手接應了莫天、阿生一行不到三十人,飛速向城門外撤去。城外如奔雷的馬蹄聲也終於到了城外,一色黑衣蒙面, 在夜色中只見黑壓壓的一片, 也不知來了多少人。
鎮南王暗暗抽了一口冷氣, 如此多人, 難道是整個血刀營都出動了?
爲一個小小的天命, 鎮北王將最最重的一支軍隊全部派了出來?
不,那不可能!那……阿生到底是什麼身份?那個女人又是什麼身份?難道……
鎮南王心中各種念頭一瞬間掠過無數。
玄舟首當其衝,他在人羣的最前面, 羣騎衝來,殺氣奔騰, 在滔天的氣勢中, 他彷彿海中一片小小的孤帆, 飄飄蕩蕩,隨時都有被覆滅的可能。
幸虧策馬而來的黑衣人的目的並不在他, 他們一人兩馬,接了莫天一行和血刀營的人便調轉馬頭,飛一般離開。
逼人的氣勢散去,玄舟終於從背脊發涼的緊繃狀態中解除出來。
他看了一眼手中抓着的夏兒,又將視線落在漸漸遠去的騎兵身上, 這才恨恨的提着夏兒回到鎮南王身側。
“請爺責罰!”玄舟半跪在滿是血污的地上。
鎮南王並沒有下令追擊, 別說現在人少的一方是他, 就是再給他一倍的人馬他也不敢追出去。在血刀營的戰力面前, 他這些人只有送死的份, 這次的交鋒他已經輸,沒有必要讓自己輸得更難看。
“起來吧, 莫天的才智在你之上,你會上他的當也怪不得你。”
鎮南王收回目光,一向溫和優雅的表情再次回到他的臉上,彷彿完全不將這一次的輸贏放在心上。
玄舟一臉自責的站了起來,本來已經抓住了阿生,結果又被莫天使計救走,換來這個作爲棋子的無用女人,害得他家王爺的計劃在最後一步全部失敗,都是他的原因!
“爺,這個女人怎麼辦?是殺了還是……”
玄舟已認定夏兒只是一個棋子,作爲一個被棄的棋子,沒有必要留着。
夏兒靜靜的立着,她十分有作爲一名階下囚的自覺。
唐之生死未卜,她心憂,卻沒有辦法去確定和保護她的安全。莫天棄她而去,她不怪他拿她換取阿生的安全,反正作爲工具,被拋棄之類的事,她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不是嗎?
只是,心中一陣陣涌上的痛意又是什麼?
那麼悶,那麼難受,彷彿快喘不過氣來。她無端想起那晚似是夢中一般的情景,不由想起他說:元寶,別想逃開我……乖乖等着,時機到了我便來接你回家……
回家……回不了家了吧……
何況,她的家從來不在這裡……也不在任何一個地方!
“阿生,阿生……”鎮南王若有所思,轉頭向玄舟道:“去查一查那個阿生的真正身份,再去弄一幅鎮北王的畫像!”
“是,爺!”
“至於這個女人……說不定還真是‘天命’,給我帶回去好生照顧着!”
揮手,立即有兩個侍衛從他身側走到夏兒面前,粗魯的將她雙手用繩索綁在身後。
好生照顧……夏兒確定自己暫時是死不了了。
夜色下,士兵們開始收拾現場,一具具的屍體以一種種猙獰的樣子,倒在地上呈現着他們的死時的痛苦和不甘。
這些他們曾經的同袍、朋友,此時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沉重和悲傷的氣氛圍繞了所有的人。
一陣夜風吹過,不知是誰第一個發現的,一個身着白衣的男人正緩步在屍體中移動着,很快來到他們面前。
“懷月!”
鎮南王很快發現了來人,他勒住馬繮,等着他走近。
懷月走到近前,夜色中,搖曳的火光下,他白色的衣衫輕輕飄動,絕色的姿容,隱隱透着幾分楚楚的柔弱之意。
離得近的士兵和侍衛們俱是呼吸一滯,好美的人!
懷月擡頭,清冷的眼角淡淡掃過鎮南王:“王爺。”
鎮南王高坐在馬背,一收臉色,俯視着他:“隱大人找本王何事?”
懷月並不爲他的態度所動,伸手一點道:“我來帶走她!”
手指所指之處,正是夏兒驚訝的臉。
鎮南王並未接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人是他抓的,憑什麼讓他交出去?
玄舟一臉怒色:“這個女人是我家王爺抓到的,隱大人是想搶我家王爺的功勞嗎?”
“王爺得到的任務不是抓拿反賊莫天一行人,以及爲皇上護送藥引嗎?‘天命’的事不在王爺的管轄範圍之內,王爺貴人事多,需要提醒嗎?”懷月看也不看玄舟一眼,直接向夏兒方向走去,替她鬆了綁。
懷月並不看她,恢復了她的自由,轉身離開。
夏兒一怔,懷月清冷的氣息在貼近她,冰冷手指把她腕上的束縛去掉,一觸即走。只見懷月的背景不停歇,她再看一眼臉色難看的鎮南王,以及正狠狠瞪她的玄舟,立即跟上懷月,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準備離開。
懷月與鎮南王,她還是選擇和懷月一起走。
就算懷月與鎮南王一般,只是因爲那個什麼“天命”而捉她,對她存了另外的心思,也比在鎮南王身邊安全。
“爺,真由他把人帶走了!”
玄舟面色難看,難道他們用了這麼多天,犧牲了這麼多人,不僅沒將莫天等人抓住,現在還要連這個已經抓住的女人也丟掉?
“閉嘴!回城!”
鎮南王的臉色難看,他雖是堂堂大燕國手握實權的王爺,但與這位隱大人爭這麼一個不在他職責範圍之內的女人,不用想最後沒好果子吃的人肯定是他。
憋屈啊!從莫天身上,從懷月身上,他首次嚐到了這種味道,心中頓時無名火起。
腳步聲沙沙。
夏兒緊緊跟在懷月身後,懷月不語,她便也不說話。
她一直深信懷月不會傷害她,任唐之怎麼說她都不相信懷月會對她另懷目的,懷月是那麼清冷又驕傲的人啊,怎麼會……
但是,懷月能夠輕易的在鎮南王的手中將自己帶走,已經足以可以說明他的身份。他絕對不止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不止是一個有錢人,他要有多大的權勢纔可以讓鎮南王不敢當場翻臉?
馬車靜靜的停在路邊。
夜色下,沒有火把的照明,車馬和護衛都顯得黑洞洞的,彷彿沒有感情的冰冷雕像。
不自在的抿嘴,蹬上馬車的瞬間,她捕捉到右側不善的視線。
她努力不着聲色的側首,黑暗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的曲卓楓,再無他人。難道是錯覺?
她搖了搖頭,上車。
兜兜轉轉,沒想到還是回到了這輛馬車上,還是跟着懷月一起出了城。
說不出是要想哭,還是該破口罵人,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唯一親近的兩個男人,一個佔了她的身體後,眼也不眨的將她扔進了敵人堆裡,另一個可能同樣是從頭到尾在利用她,用美色、用身世,將她騙得團團轉,絕對是將她賣了她還在幫他數錢。
車輪子軲轆轆的轉着,伴着清脆有力馬蹄聲,一路傳進耳中。
“懷月。”
夏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叫他。
上了車便一直閉目假寐的懷月緩緩睜開眼,眼中清醒如常,“我以爲你再也不會開口與我說話了。”
夏兒搖頭:“你爲什麼要騙我?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爲了實現你的目的纔對我那麼好。”
她努力睜大眼睛盯着他,就算真相再痛苦,她也要選擇明明白白。
懷月沉默。
許久,他才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用他依舊清冷的聲音殘忍的肯定道:“是,我接近你就是爲了利用你。”
轟隆。
心中掀起一股不平靜的巨浪,夏兒的手指顫抖,自己推測出的答案和親耳聽到的時候總是會不一樣。
說不出是苦澀還是什麼味道,懷月那樣臉還是那麼漂亮,在他說出那麼傷人的話的時候,就連他無情的眼波也是勾人心魄的。
內心醜陋的人,外表爲什麼不一起跟着腐爛、腥臭?
夏兒自嘲的一笑:“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利用的地方嗎?別跟我說什麼我是‘天命’這樣的話,我連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不了,更遑論改變別人的命運,改變燕國的命運!”
“你就是‘天命’!不論莫天是否確定,鎮南王是否確定……”懷月目光炙炙,眼中閃過一種夏兒從未在他身上見到過的熱切與瘋狂,“因爲,你已經改變了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