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鶯啼閣,很快,隨着她來的那些皇子和大臣們,也都陸續接到了同樣的消息。
誰也不知道是哪方勢力在如此緊張的時候先動的手,但是他們都明白,現在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候。
閻老神醫被一羣皇家近衛簇擁着上了一頂軟轎,這頂軟轎緊緊跟在鳳輦後面。
小北抱着肩膀和古嵐並肩站在鶯啼閣門口,看着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
古嵐皺着眉頭問道,“你不跟着他們回去麼?”
小北一撇嘴,“我要是不回去,雲凌大哥會生吞活剝了我。”說完,他扭頭看向古嵐,正色問,“剛纔那小太監來稟報的事情,是你做的?”
古嵐眉頭稍微舒展,卻淡然道,“什麼事情?”
小北哼了一聲,“少裝模作樣。你怕皇后在這裡糾纏,所以做了壞事對不對?”
話一出口,小北的雙眼驟然睜圓,驚叫到,“莫非你是讓巫凡做這件事去了?”
古嵐微微一笑,“只是挑撥一下,你別擔心。”
“我擔心什麼……”小北撓着腦袋,緩步往前走去,小聲嘟囔,“我還以爲那東西不管用呢……原來是去幫你辦事了……”
這時他懷中的水如探頭探腦的往外鑽,小北不耐煩的把她壓回懷裡,腳尖點地,縱身騰空而起,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古嵐嘆了口氣,帶着夥計們轉身返回鶯啼閣。
經過這麼一鬧,古嵐知道,自己這裡的生意,十有八九是做不下去了。院子裡有那麼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還有那些本地的夥計雜役,這些人,都要妥善安置纔好……
古嵐去安排鶯啼閣的事情暫且不提,再說皇后等人匆匆趕往皇宮。
一路之上,消息不斷傳來。街頭巷尾,幾乎能聽到激烈打鬥的聲音。鳳輦之中的皇后,一顆心越提越高。
據傳事的小太監稟報,說是最開始的爭鬥不過是從一羣小勢力開始的。隨之而來的,是各處都爆出摩擦,加之皇宮之中局勢的緊張,所有勢力都是劍拔弩張,緊張至極,所以有了一點摩擦,就會很快演變的一發而不可收拾。
到皇后從鶯啼閣出來的時候,幾個皇城之中的大勢力已經完完全全都加入混戰了。
只不過,大勢力之間的拼爭都十分隱秘,不像這些街頭巷尾的打鬥。
皇后現在唯一覺得慶幸的,便是她出皇宮的時候,聽了近衛統領一句話,帶出了數目可觀的皇家近衛。
一直到鳳輦抵達皇宮,皇后總共聽近衛統領回報過四次遇襲。
好在,隊伍之中不僅有屈蒼鴻和長皇子這樣領兵之人,而且不乏一些高手混雜在武將和近衛以及隨行侍衛之中。所以那些小規模的襲擊都沒有能夠威脅到鳳輦鑾駕。
進了宮門,皇后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次出宮,實在太過耗神了。
不過皇后也不敢耽擱,下了鳳輦鑾駕,皇后帶着閻老神醫和其他衆人,直奔皇帝寢宮。
皇后皇帝寢宮之中,雲凌悠然的坐在一邊品茶,龍榻上的皇帝,依然面色慘白,像是沒有了呼吸一樣。
皇后的額頭冒出冷汗,她看看皇帝,又看看雲凌。
雲凌眼都不擡,放下茶碗輕聲道,“還沒死呢。你們請到高人了麼?”
皇后命人叫過閻老神醫,而後對雲凌說,“你說的高人,本宮已經請來了。還請雲前輩話付前言。”
雲凌瞟了一眼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不停顫抖的閻老神醫,然後衝皇后擺擺手,“你們都出去吧。這位高人能讓你們的皇帝活過來。啊,小北呢?”
話音剛落,小北就從人羣中擠了出來。他笑嘻嘻的衝雲凌說,“大哥,你要找的人,我都給你找來了。”
雲凌點點頭,示意他把別人趕出去。
皇后等人雖然都不想出去,可也不敢違背雲凌的意思。一衆人等接退出寢宮大殿,小北將他們轟出老遠,然後關上了大殿的門。
寢宮之中,只剩下那位人事不知的皇帝,還有云凌和小北。
雲凌仔細打量着閻老神醫,突然開口道,“你老了……”
閻老神醫身子一震,隨即苦笑,“人吃五穀雜糧,怎能不老……”
雲凌難得的嘆了口氣,低聲道,“百十餘年,實在太短。”
閻老神醫若有所思,他咬住自己的嘴脣,像是忍着什麼話。半晌,他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雲兄,你爲何還要找我?你該知道的,我治不好皇帝陛下的病。不單是我治不好,天下醫者,沒有誰能治得好……你說的,那是妖術噬體……”
雲凌擺擺手,笑道,“我不是讓你來治病,只是有些話想要問你。”
“話?問我?”閻老神醫看着眼前這個鬼魅的黑髮男子,突然覺得時間在他周圍停止住了。幾十年,他的相貌,他說話的語氣,甚至是他的動作,都沒有變……
閻慶像是回到了當初在皇宮的那個時候。
那時出了很多駭人聽聞的事,直到這位雲兄出現。開始他只以爲雲兄是世外高人,有什麼特殊的手段。可後來他才知道,這位雲兄,不是凡人。
閻慶一直不明白這位雲兄爲何與他這個沒有資歷沒有地位的普通御醫稱兄道弟。也不明白雲兄爲何不對他隱瞞身份。甚至到了後來,閻慶也不明白雲兄爲何會選擇幫助樺妃。
樺妃也不是凡人,但樺妃與雲兄不同。
其中細節,閻慶知道的並不多。他被捲入薄樺殿之亂,不過是因爲他運氣不好。那天本不該是他當班,可他卻受了另一位御醫的託付,與那人換了一班。
只是一次小小的幫忙,就害的他失去了御醫的職位,失去了平靜的生活,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閻慶不明白,雲兄當年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運籌帷幄的,就連當年那場屠殺,他都似乎早有預料。會有什麼是他想知道卻不得而知的?
雲凌像是看出閻慶在想什麼,走過來,拉着閻慶的手,帶他到桌邊坐下,給他倒了杯茶,這纔開口道,“幾十年的時間,對你來說可能很漫長,對我而言,卻只是一瞬。你身處事中,我在事外……當初楊辰詩救了你,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當時以爲你會命喪當場。”
閻慶手中的茶碗嘎嘎作響,他雖然明白雲凌爲何說的這麼輕鬆,但他卻仍忍受不了。
“人的性命……在你眼中算得了什麼……”
閻慶眼中含淚,擡頭怒視雲凌,可雲凌卻依舊淡然。
“我想知道,當年那個與你換班的御醫都與你談論過什麼。”
說着這話,雲凌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閻慶的怒火瞬間被凍結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雲凌用這樣的目光盯住自己。
閻慶說不出話來,雲凌看他那樣子似乎是被嚇呆了,又嘆了口氣,點手叫過小北。
“水如丫頭呢?”雲凌輕聲問。
“水如”這個名字從雲凌口中說出來,原本呆滯住的閻慶,如遭雷擊,瞬間恢復過來。
水如?他說水如?莫非是鶯啼閣的水如姑娘?
不好的預感升騰而起。閻慶不自主的擡手捂住了自己是嘴。
水如小心翼翼的從小北懷中探出頭來,她看看閻慶,又看看雲凌,嗖的一聲,又鑽了回去。
雲凌哈哈大笑,“出來吧,水如丫頭,我還有事要你來做呢。”
水如扭捏的從小北懷中飄蕩出來,飄到雲凌面前,小聲說,“雲凌大哥,這個閻老神醫,你能不能留個活口?”
雲凌一愣,隨即釋然,笑道,“是古嵐這麼教你說的?哈哈哈……那小子想的倒是周全啊……好!看在水如丫頭的面子上,留他個活口!不過,你可得好好幫我幹活。”
水如一聽雲凌答應了,馬上來了精神,拍着胸脯道,“雲凌大哥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雲凌小聲對水如交代着什麼,一旁的閻慶幾乎快要失聲痛哭了。
他沒想到,他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什麼妖魔。他也沒想到,厄運竟然會降臨在古嵐頭上!
聽雲凌和水如說的那幾句話,閻慶就確定了眼前這個漂浮着的小小人兒便是鶯啼閣的花魁姑娘水如!
怎麼可能?
他不知道古嵐現在是否知情,他也不知道古嵐有沒有受到這……這個水如姑娘的影響……
閻慶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龍榻上躺着的那位不知生死的皇帝。
千萬不能……千萬不能啊!
閻慶甚至恍惚覺得,是自己將這厄運帶給了古嵐。如果真是這樣,他怎麼能對得起當年收留了他的古兄?他怎麼能對得起那個一直被他視如己出的年輕人?
就在閻慶恍惚的時候,雲凌已經交代好了一切。
水如挽起袖子,飄蕩到閻慶面前,先是抱拳施禮道,“閻老神醫,你別害怕,別的事情我們後去之後再說不遲,現在還請你打開藥箱,爲皇帝診病。”
閻慶木然低語,“爲何……我治不了皇帝的病……”
水如一笑如花,聲音清脆,“你只要照着平日行醫之法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