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嵐的一句甜言蜜語令水如十分受用,她飄飄然放開古嵐,跑到東郭正銘身邊,學着小北剛纔的樣子,狠狠踹了一腳,然後趾高氣昂的說,“還想報個名號嚇唬人!我呸!”
東郭正銘強忍痛苦,擡頭望着水如高聲道,“你真的是蝶神大人?蝶神大人饒命!我家師尊不是小貨色!他老人家是東天清聖尊門生!蝶神大人就算不看師尊薄面,也該看在東天清聖尊面子上……”
水如眉梢一挑,又踹上一腳,“什麼師尊聖尊的?我全不認識!”
巫凡和古嵐在一邊問小北,那聖尊和聖尊門生都是什麼人。
小北一臉不屑道,“他說的聖尊倒是挺厲害,東天清的聖尊是各族獸神之下修爲最深的。但是,但凡修行的凡人都能說自己是聖尊門生,沒什麼大不了的。”
倒在地上翻滾的東郭正銘也聽到小北說這話,他連忙糾正道,“你這妖物懂什麼!我家師尊是真正的聖尊門生!”
見古嵐他們還是不太明白,小北又仔細解釋道,“天下獸族都有獸神,靈獸修行是靠獸神點化。但是能有機會被獸神點化的靈獸畢竟是少數,其餘靈獸如果有機緣就可以自行修煉。修爲越深,與天地相通越好。天地生獸神,獸神點化靈獸,靈獸修行,感悟天地,這就是自然規律。每一族都在各界各方有不少分支,比如我,是天域邊雪狐妖,天域邊是我族名,也是我族世代繁衍的地方。我是族中大妖,不過如果放在整個狐族之中,自然還有比我修爲更深的。那個樺妃,她也是大妖,但云凌大哥不是說了,她的修爲不如我。在其他獸族中,只是單純的按實力分了大妖小妖,有的族羣分的更清楚一些,但多數都不太在意什麼分級。只有人族不同。人族最喜歡分門別類區分等級。修煉的方法不同,也要分類,修煉到哪個程度,也要分級。實力高深的,要欺壓實力不夠的,同族之間互相參悟,也要拜個門派,論個師門……這些麻煩的事情在狐族可是沒有的。聽說有些獸族也學去了,不過我看未必有什麼用處。”
難得小北這樣侃侃而談,古嵐和巫凡都聽的非常認真。
小北說完,他們也明白小北是什麼意思了。
凡人的修煉其實和獸族是一樣的,靈獸被點化,然後修煉到什麼程度就可以達到什麼境界。只不過像小北這樣的狐妖沒有具體區分這個修煉的程度,但凡人卻分的非常明確。
明白這些之後,他們再看東郭正銘,也覺得這人身上的神秘感少了很多。
按照小北說的,東郭正銘所言的聖尊應該就是修爲最深的人,而他的師尊,最多也就是個小北一樣的“大妖”之類。
“你在全部狐妖之中,算是什麼水平?”巫凡好奇的問小北。
小北神情一滯,笑容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
這時水如過來插了一句,“中上。”
小北狠狠瞪她一眼,水如見了,急忙改口道,“不過他這段時間得了雲凌大哥指點,應該很快就能衝到上層去了……”
見巫凡若有所思的點頭,水如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小北修行千年就能修到現在這個水平,就算在狐族之中,也能算是一個絕世天才了。只不過這話他自己沒辦法說出口,只能暗氣暗憋了。
這些事情玄玄乎乎,對於現在的古嵐他們其實是沒什麼用處的。
古嵐手中仍然拿着那根草梗,他再次蹲到東郭正銘面前,用草梗戳戳他扭曲的面孔,笑道,“你也看到了,也聽到了,我就是個凡人,不懂你那些什麼這個界那個山的,更不認識你的師尊聖尊,我只知道,現在有另一個凡人主使你來殺我。你現在要是告訴我是誰主使你的,就不用受苦了,要是不說,我們這位蝶神大人的毒刺可不是那麼好捱過去的。”
東郭正銘臉上的汗水滴滴滾落,他強咬着牙,含糊不清的說着,“我東郭正銘修的是正道!我能求正神饒恕,卻不能屈服在你這凡人鈍獸之下!你殺了我吧!”
古嵐點點頭,站起身,沖水如使個眼色,“你來。”
水如接過古嵐遞過來的草梗,學着他的樣子,蹲在東郭正銘面前,也戳戳他,輕聲道,“你啊,冥頑不靈。你說古嵐是凡人鈍獸,那指使你殺他的,不也是凡人鈍獸麼?你既然修行,就應該看得開,爲什麼要替凡人鈍獸賣命呢?你說出主使你的人是誰,我馬上讓你歡蹦亂跳的回你師尊的那個山上去繼續修行。你修了多少年了?吃過多少苦了?爲了一個凡人鈍獸死了,值得麼?”
東郭正銘圓睜雙眼,似乎一下被水如戳中了痛處,動搖起來了。
可這動搖只是一瞬間。他馬上拼命搖頭,高聲道,“主命難違!主命難違!生而爲主!死而無憾!”
水如無奈的轉頭看看古嵐,古嵐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生而爲主,死而無憾。這就是你們的誓言麼?所以他們纔會葬身在寒煞谷中,屍首都沒找回來?”
這話落在東郭正銘耳中,如雷霆一般炸開。
他眼中淚水奔涌滾落,再擡頭,正好看到一塊玉牌懸在自己面前。
古嵐手持玉牌蹲在他面前,臉上沒有了剛纔那戲謔的表情,反而冷峻如霜。
東郭正銘終於能仔仔細細看這塊玉牌了。
親衛·躬營。
小小的原點之中雕刻着花紋一般的小字。
古嵐和巫凡他們都看不出來那是個什麼字,但東郭正銘卻馬上認出來。
“淵”。
不會錯的。
東郭正銘還記得那壯碩男子神勇的身影。如今,故人已去,只留下這塊玉牌。
古嵐看到東郭正銘淚水如泉涌一般,也不禁有些動容。
“傳說皇家有一支最神秘的營衛,就是你們親衛·躬營吧。沒想到,你們真的存在,更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差使你們來殺我。”古嵐聲音冰冷,像沒有了一絲情感一般。
收起那塊玉牌,他接着說,“東郭正銘,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是誰主使你們來的。現在朝中混亂,老皇帝時日不多,那人怕是將你們當做最後的利刃盾牌了吧。可是,我聽說你們原本的使命,並不是要參與宮廷爭鬥。你這一身修爲,似乎也證明了我之前聽到的傳聞是對的。你能看出蝶神是真神之身,能看出凡人樣貌的男子是妖,你這樣的修爲,難道就是爲了來殺我一介凡人而練成的麼?”
說着,古嵐冷笑一聲,“主使你們到皇城中來的人,一定未曾想過你們原本的使命。那人要的,不過是自身的利益。你們當初也許下了重誓,你,連同葬身寒煞谷的那些兄弟,都是守着自己誓言,錚錚鐵骨的漢子,可主使你們來殺我的人,卻未必守了你們之間的誓言。寒煞谷中葬身的那些人,所有我們能找到的屍骨,我們都已經妥善埋葬了。這些玉牌,是他們生命的證明。我敬重他們。可你不同。你不過是被人隨意差使的奴才,狗都不如。”
說罷這句話,古嵐站起身,冷哼一聲,退回到座位那邊,與巫凡小北一起悠然飲茶。
東郭正銘全身疼痛,加上水如那毒針使他全身如萬蟻噬身,他只能不斷的翻滾。可就算是這樣,也難擋他心中的痛楚。
當年入寒煞谷的事情在躬營之中震動極大。進去的人沒有一個活着出來。這對於躬營中的衆人來說,是難以言喻的悲慘往事。誰也不會想到,多年之後還會有人進入寒煞谷,更不會有人想到,進去的不僅是凡人,而且他們還活着出來了。那些玉牌,如古嵐所說,是他們生命存在的痕跡,就是這樣的痕跡,可以牽動任何一個躬營人的心。
“你要……你要把玉牌都給我……”
東郭正銘忍着痛苦高聲喊叫了一聲。
古嵐略微沉思,點頭道,“你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我可以把玉牌都給你。不僅把玉牌給你,我還可以告訴你,剩下的那些屍骨埋在了哪裡。”
東郭正銘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他又望向水如,祈求道,“蝶神大人,東郭不敢與您將條件,只求您開恩,讓東郭了了心願再死。”
水如也很爽快,她走到東郭正銘面前,手掌一翻,纖長手指又捏了一根透明閃亮的長刺。不等衆人看清楚怎麼回事,水如便把這跟長刺刺進了東郭正銘頭頂。
“這個可以暫緩上一個的效果。等你把該說的話說了,我再考慮要不要饒了你。”
水如從雲凌那裡得了不少啓發,剛纔那根刺,便是由此而來。
身上的痛苦一下子減輕了許多,東郭正銘整個人都像虛脫了一樣,癱軟在地上。
等他稍微緩過來之後,才又擡起頭來,低聲說道,“親衛·躬營原本是爲尋求奇珍異寶而設立,能指揮我們的,只有後宮……後宮至尊……”
古嵐聞言,嘴角微微上揚。
他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