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到得了花魁的消息,水如樂不可支。待她變化了身形,便迫不及待、興高采烈往候舞間跑,可還沒等她跑出幾步,迎面過來一個管事打扮的中年女人,一把抓住水如的手腕,拖着她就走。
這女人穿的雖然簡樸了些,可面相卻比玉姐要好的多。臉上擦着淡淡的一層妝,雖然表情很冷,卻也擋不住那與生俱來的氣質。
水如以前沒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如何稱呼,這時正在興頭上,她高聲問,“大嬸大嬸,你這是要拉我去哪兒啊?”
那中年女人一聽她開口就叫“大嬸”,眉頭一下鎖的更緊,回頭瞪了她一眼,低聲道,“得了看官的打賞,不知道要出去謝賞麼?”
水如釋然,笑嘻嘻的跟着她快步回到候舞間。
候舞間的門一打開,水如就是一愣。
整個屋子中的人都無精打采的樣子,見她們衝進來,不僅沒有表現出驚訝,反而都微微側過身子,將視線避開了水如。
水如四下尋找着樂靜,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沒等她開口問,就已經被那中年女人拉扯到了上臺的簾後。
那女人壓低聲音對水如說,“上去之後微微低頭,施禮之後就退回來,別做多餘的事。”她望了一眼水如那美滋滋的樣子,又厲聲加了一句,“不許笑了!”
水如收斂了笑容,深吸了一口氣,衝那女人點點頭,整了整衣衫,挑開簾子走了出去。
她一出現,鶯啼閣的大廳之中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水如還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她擡頭尋着小北所在的那個包間,卻已經不見了小北的身影。
這麼快就走了?我還沒見到他的那位大哥呢!
其實水如知道,今天自己之所以能莫名其妙的就得了這個花魁,背後一定都是小北的那位大哥的安排。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讓那麼多人出的打賞,而且他自己也拿出了不少。以前小北蒐羅黃白之物時,水如還不理解其中緣由,這些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放在眼前又有何用?沒想到今天還全靠了這些。以後要是見到了小北和他大哥,一定要好好答謝!可是該用什麼答謝呢……
水如站在舞臺上胡思亂想了一陣,就聽到身後有人小聲叫她。回頭一看,是剛纔的大嬸。
大嬸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水如憑藉着天生的敏銳,仍然在她身上感覺出了巨大的怒氣。
謝過賞後,水如被“大嬸”拉着,穿過後堂,出了鶯啼閣。繞過迴廊,穿過院門,“大嬸”領着水如進了院中最大的那棟房子。
推開門,只見廳堂正中的八仙桌旁坐着古嵐和另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其他人都站立在兩邊。
水如認出坐着的男子正是那天醉酒跑到古嵐那裡去的人,古嵐叫他“五哥”,水如知道,這應該是常被提起的五爺。古嵐身邊,站着夥計王三兒,還有那個剛纔在前廳被大漢打了的夥計,其他人也都是同樣的打扮,可此時他們卻都歪七扭八的站着,臉上的表情也不像在鶯啼閣中那樣謙恭。而站在五爺身邊的,水如也認識。秦靈,還有玉姐。
這樣的架勢可真是讓水如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尤其是在她看到古嵐面色沉重的望着自己之後,她也不敢再笑嘻嘻的了。
“大嬸”進屋之後回身關上了門,然後也低着頭站到了玉姐身旁。廳中只有水如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片刻之後,五爺先開了口,“你叫水如?”
水如擡眼望他,微微點頭。
五爺又說,“聽古嵐說,你父母亡故,家裡什麼人都沒有了。那你的舞技是跟誰學的?”
“我是……”水如剛要說自己是蝶神,這些東西天生就會。可這時古嵐接過話頭,對五爺說,“五哥,我問過了,她母親曾是風塵女子,這些都是她從小和母親學的。”
五爺皺着眉頭上下打量水如,嘆道,“母親是風塵女子……難怪這姑娘長相也如此可人……看來這也是天意啊……”說完,他衝古嵐點了點頭。
古嵐打了個手勢,王三兒便向前走了兩步,沉着臉對水如說,“水如姑娘,我先恭喜你奪了花魁。你成了鶯啼閣的花魁,有些事兒,你就得知道。今天少當家的有話,我王三兒在這裡替少當家的告訴你。”
水如凝神聽着,王三兒接着說,“北方寒地有座山,人稱揚雲山,不知水如姑娘可否聽聞過當年叱吒風雲的揚雲古刀古老爺,那位,就是我們的大當家。嵐少爺便是古老爺的公子,也就是我們的少當家。我們這羣人,”王三兒一指邊兒上站着的幾個夥計,“都是從揚雲山上跟着少當家的下來的。”
之前水如就聽巫凡巫公子說過古嵐是山賊頭目,這時才知道,原來這些夥計也都是山賊。
古嵐站起身,走到水如身邊,像模像樣的對她說,“告訴你這些不是要嚇唬你,你現在成了鶯啼閣的花魁,以後免不了碰上麻煩。就像今天那樣,有人找你麻煩了,找這些兄弟就行。他們都是自己人,而且個個身手不凡。”說完之後,還對她微微搖了搖頭,眼中冒火一般使勁兒傳達自己的意思。
笨蛋小妖!我現在說什麼你都給我安靜聽着!不要還口了!
水如是蝶神這件事,從各種方面來講,古嵐都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水如還以爲古嵐是在惱怒自己打賭輸了的事情,猶豫一下,指着那個臉還腫的老高的夥計問,“身手不凡還被打成那樣?”
古嵐一皺眉,暗想,這笨蛋果然沒明白我的意思!
他用手中摺扇在水如頭上輕拍一下,沉聲道,“你個笨蛋!那是兄弟故意讓他打,不然就算再給他八隻手,他也打不到!”
“被打了就是被打了,什麼故意不故意的……”水如揉着頭頂小聲嘟囔。
“閉嘴!”古嵐壓低聲音罵了一聲,狠狠瞪了水如一眼。
水如氣鼓鼓的,暗想,瞪我!又瞪我!瞪我你也不能趕我走!
古嵐緩了口氣,轉身一指五爺,說,“這位是當今沐裎國的五皇子,我的結拜兄長,你也隨着別人,叫他五爺。過去施禮。”
水如不情不願的走過去兩步,飄身施了一禮。
“拜見五爺。”
五爺笑着揮揮手,“免了免了!哈哈哈……我可是最受不得美人一拜了!你這丫頭也有些福相,只要你以後聽話點兒、機靈點兒,你家嵐少爺和我都虧不了你的!哈哈哈……”
水如暗暗撇了一下嘴角,心中想着,切!誰管你啊!現在我可是得了花魁,古嵐不能再趕我走了!我只要時時刻刻跟着古嵐就夠了!
古嵐看到了她撇那一下嘴角,知道她沒想什麼好事兒,可現在是大庭廣衆的,也沒辦法訓斥她。
千算萬算,棋差一招。
古嵐此時也爲自己打的這個賭懊悔不已。可是沒有辦法,只能這樣了。
“好了。”古嵐皺着眉頭說,“水如,今天叫你來就是爲了告訴你這些事情。一會兒王三兒帶着你去搬東西,以後你住在秦靈那個院子裡,從明天開始,由秦靈交給你這鶯啼閣的規矩,還有這裡待客的規矩。”
水如望了一眼站在五爺身邊的秦靈,只見她雙眼紅腫,像是剛剛哭過。可她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和剛纔在候舞間裡一樣,冷冰冰的。
水如皺着眉頭,退到古嵐身邊,輕輕拽拽古嵐的衣角,壓低聲音問,“爲什麼我要住到她的院子裡去啊?我現在住那個地方挺好的……”
古嵐扯回衣角,不耐煩的說,“讓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那麼多問題!”
“我不想去……”水如可憐巴巴的望着古嵐。
古嵐輕哼一聲,“不想搬到那裡,你不如直接搬出鶯啼閣啊。”
“你又想趕我走?”水如撅着嘴嘟囔,“不走!我纔不走呢!搬就搬,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時那個被水如叫做“大嬸”的中年女人上前一步,對古嵐鞠了一躬,說,“嵐少爺,這位水如姑娘雖然有些歌舞的根基,但是我看她沒有什麼接待客人的天分……”
“紫菱姐姐,這位水如姑娘,還勞煩你多多費心。”古嵐也衝着那女人鞠了一躬,說到,“青玉姐姐和她相處時間長一點了,還請你們二位協同秦靈,將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訓練出來。今天盛會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奪了花魁,用不了幾天,上門的客人大概是擋都擋不住的。”
那位紫菱姐姐極不情願的又瞥了水如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好!有兩位姐姐和秦靈姑娘親自教導,水如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氣啊!過不了幾天,這鶯啼閣的新花魁可就得享譽整個皇城了!哈哈哈……”
五爺大笑着站起身,走到古嵐身邊,看看躲在古嵐身後的水如,擡手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銀鐲子,拿在手中掂了掂。
“今天也算是個大日子,我也沒帶着什麼像樣的東西,不如就把這個送給水如姑娘,做個見面禮吧。”
古嵐見那鐲子就是一驚,急忙按住他的手,低聲說,“五哥,這鐲子不是當年娘娘留給你的那個麼……”
五爺對古嵐眨了一下眼睛,狡黠的一笑,“要是不給這位花魁點有意思的東西,怎麼讓她覺得五爺對她好啊?”說着,他又望向水如,“水如姑娘,你說是不是?”
水如還嘟着嘴,滿臉的不高興,低聲說,“反正我已經得了花魁了,不需要打賞了……”
沒等古嵐責罵水如,五爺繞過古嵐,一把抓住水如的手腕,硬是將那鐲子套在她的手上。
“美物贈佳人,這鐲子戴在花魁手上,纔算物盡其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