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庭小道上的積雪被掃到兩旁, 形成一條長長的雪壠。陣陣芳香,不知何處傳來。
靜依記起林逸愛喝酒,“林逸大人, 需要靜依去酒窖拿兩壇酒來麼?”
林逸一口拒絕, “唉。司徒旋家的酒多半是不能喝的。他們家老慕容以前常常在酒裡做什麼愛心實驗。我曾因此吃過不少苦頭, 誰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玩心大起。多謝靜依姑娘好意了。”
由於林逸不怕冷, 大冬天的, 短袖裡面套件單衫,看上去很像時髦的21世紀的人。但是靜依怕冷,她弱小的身軀經不起北方的折磨。她便縮在林逸的身後, 挽着他的手臂緩緩前行。
“你那麼怕冷,莫非以往一到冬天就成了‘御宅族’不成?”
“……”靜依的腦子到了冬天特好使, 因爲冷的緣故, 人更加的清醒。她沒有記錯的話, 林逸對她的時代似乎非常瞭解,言行舉止摻雜了不少現代的成分。要不是小旋與他爲莫逆之交, 自小一起長大,她有可能以爲林逸跟莫凌煒是一樣從她的時代逃過來的。“林逸大人~您不曉得那邊溫室效應很嚴重麼?”
“倒也是。”
他連這個也曉得。“林逸大人是怎曉得我們時代的事物的?”
“大叔帶我去過。”
“爸爸麼?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她感到特別的親切,沒有想到在晉居然有跟爸爸有關的事。等等。到底老爸是怎麼到東晉來的?!!“林逸大哥,您那時候是怎麼過去的?我也很想回去呢。”
“靜依姑娘。在下就算知道,也不會說的。如果你回去了, 旋要怎麼辦。先前看着他日漸消沉的模樣, 作爲兄弟怎麼可能不心疼呢。所以靜依, 爲了旋,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反正本人既沒有身份證, 也不屬於21世紀,是晉的公民。不用擔心被刑事拘留——哪怕我幫着旋把你軟禁在這裡一輩子。”
“……變得真快……”她終於領悟了——怎麼回去, 很多人都曉得,但誰也不肯告訴她。帶着父親留下的一大堆尚未破解的謎團,她感到壓力十分沉重。
路經碧輝閣。風行無阻。
她單薄的衣裳是支持不住的。真後悔爲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你要是承受不了這麼劇烈的風,可以在旁邊等等我,我幫你進去拿來便是了。”林逸轉過身來,四處一望,甚至沒有什麼可以遮風的地方。
靜依抖了抖身子,甩出一大團雪霧,“不要緊。我也去。”
“……總是喜歡逞能……不過這樣倒也不錯……”
“說什麼呢。我可不想對某人的朋友動粗。”靜依正準備揮揮拳頭,只覺得冷,小手立即縮回了袖子中。而後小心翼翼地退到林逸能剛好遮住北風的身旁。
林逸抿嘴笑着,道,“那傢伙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換好衣服,就快跑到夫君的懷裡取暖去吧。”
她翹起小嘴,推他兩把,“那。那。那快點走吧。冷死了。”
矮籬邊,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在雪中若隱若現。她佇足望去,“咦?那不是微兒麼?林逸林逸~你看看那是微兒麼?”
兩人仔細一看,微兒背對着他們,低着頭出神。這樣大風大雪的,她一個人在那做什麼呢,真讓人費解。
微兒聽到腳步聲,心裡“咯噔”一提。生怕被二少爺發現了,責怪她偷懶。
但是,她轉過身來,顯然吃了一驚,整個人差點跳起來。接着眼前閃過一絲敵意,“靜依姐,林逸大哥怎麼在這裡?”
“啊。微兒。今天是春節,大家慶祝一下嘛。我把他們都叫來了。你今早上哪裡去了。我到處都找不着你。”靜依冷得夾緊了雙臂,“你先招呼他們吧,我去添件衣服。很快就回來。”
“靜依姐。微兒已經把你的風衣搭在你房間的案几上了。”
“唉?風衣?我只要把警服披上就足夠了,那麼奢侈的東西我用不慣。”
“既然是春節,靜依姐就不要拘束了,二少爺喜歡那個……”微兒說話語氣低沉,似乎沒有什麼動力,一點也不喜慶。
“……好好。微兒你在這裡幹什麼呢?不冷麼?”
“微兒不冷。靜依姐快點去換上衣服吧,要是病了可不好辦。”
靜依點點頭,走出數步,忍不住回頭看看他們。心裡忐忑不安。
算了,微兒似乎很喜歡林逸,她瞎操什麼心。“微兒今天怪怪的……那個眼神……有點嚇人呢。”
“靜依小姐。可知少爺此時正在何處?”她披好衣服,管家便匆匆攔住了她。
她猶豫半天,找那少爺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於是向他走來,“有什麼事?”
“……呃……是。門外有人求見。”
“是什麼人啊?難道是來串門的?”如此喜慶的日子,來做客沒什麼好奇怪。
“是帝……”
“算了。哪門哪派我也不大曉得,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什麼輩分。就讓他進來。我在主廳迎接好了。”
“是。蘇小姐。他年紀與少爺相當,江暮丞,江門主。”
虧他可以說得那麼平淡,靜依頓時臉色蒼白。這個名字她是從林逸那裡聽來的。但是,他給她製造的麻煩可是頂大的,險些可以拿走她的性命。拜託,這件事還是交給旋吧……那也太丟臉了,去就去。
“他是一個人來還是帶了一幫人來?”
“他與兩位隨從一道來的。”
“那好。你先去吧。”
“是。”
還帶了打手來不成?總之一定不是來拜年的。
這種武林爭來鬥去的事,她雖然興趣十足,卻不敢輕易摻和,弄不好會給司徒旋帶來麻煩。
廳堂上,坐於一旁的那位眉清目秀的男子緩緩放下茶杯,舉手投足間的高雅,伴隨着對身邊一切的不屑,顯得更爲冷傲。
她雖然披上了風衣,面對這清雅的男子,卻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你就是上次那個……”
“我就知道你不是林逸的女人。”江暮丞嘴角泛起陰險的笑意,“果然跟司徒旋關心匪淺啊。”
“這傢伙怎麼這樣。您一定要找司徒旋的麻煩麼?他到底哪裡得罪您了?”
“姑娘。您把這個世界想象得如此美好。只要沒有司徒旋,我們就少一重威脅。即便他從不曾得罪過我們,他仍然會成爲我們的眼中釘。”
靜依的警察細胞總算被激起了。即使她那樣期望古代與現代會有所不同,人與人之間少些帶刺的傷害。但野蠻的古代人更是不通情理。“如此說來倒也沒有錯。”
“哦?”他充滿敵意的眸子裡,劃過一絲嘲諷。
“即便被你們認作眼中釘,但仍然沒辦法被除去。唉。人一強大還真是沒得救啊。讓那些自以爲了不起的小人無地自容。”
“早有耳聞蘇姑娘雄辯口才,竟能嚇走朝廷的護衛高手。江暮丞今日來不是爲吵嘴的,姑娘勿憂。”他忽然笑了,敵意盡散,“蘇姑娘還真是有趣。難怪莫凌煒和司徒旋都拜倒於您的羅裙之下。”
“您氣勢洶洶地來,我能不憂嗎,要是您一時想不開,要把我咔嚓了,我準不能活。”靜依鬆了口氣,可話語中仍舊十分警惕。“那您今日來是爲了做什麼?”
江暮丞的笑意越發強烈,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她左顧右盼,要是讓那少爺知道有你男人專門來找她,那一定又被列爲“紅杏出牆”。“小女子除了被您驚嚇過一次,與您並沒有什麼淵源,不需要您特地趕來關照。”
“事關重大,所以在下才專程來找姑娘。既然姑娘對自己的生死視如鴻毛,那在下也沒什麼可以多說的了。”他負手而立,轉身對兩位隨從道,“我們走吧。”
靜依拉住他,“唉!等等。”
“姑娘還有何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並不想與您爲敵。若我鄙陋的言語給您帶來什麼不愉,請您多多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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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丞顯然被面前這個女人的行爲給嚇到了,他所知道的蘇靜依,是獨身涉險,臨困境仍傲氣十足,舉槍狂射的豪壯女人。沒想到在此一見,竟成了溫柔體貼的內斂閨秀。一時間欲言又止,心中暗暗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