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煎熬,天都快透亮。
昏迷中的伍賀蓮被轉到了特護病房。
伍繼宗原本就在康復階段,這麼一晚驚心動魄,不免心神交瘁。索性轉到了這家醫院,繼續入住。紀嶽華則在姚詠心的陪同下,回家休息。而伍昊陽則留下照料,他買了點食物放下,只見顧曉晨靜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哭過以後,顧曉晨變得愈發沉靜。平時的她話就不多,此刻就更加孤寂了。
顧曉晨一直望着伍賀蓮,她的手一直緊握着他的手。
伍昊陽望了她一眼,安靜地退出病房,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伍賀蓮像是放心不下什麼,哪怕是在昏睡中依舊焦躁不安。戴着氧氣罩,呼吸時吐出大團的白氣。他俊魅的容顏也滿是打架過後殘留下的傷痕,頭部用紗布纏繞包裹,只是兩道劍眉英氣不減,霸道地皺在一起,讓人有了想要撫平的衝動。
顧曉晨伸出手輕觸他的眉宇。
麻醉藥的效用一過,身體的疼痛折騰伍賀蓮醒來。長睫輕顫,他卻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眼前閃爍着微弱的昏黃燈光,還有誰的手,冰涼的手,輕撫着他的眉頭。伍賀蓮吃力地睜眸,一下又閉上了,卻在瞬間瞥見了那張恬靜的麗容。
“阿賀。”耳畔響起的女聲,也有些不真實起來,“是不是很難過?”
感覺她的手正握着他的大手,伍賀蓮輕握了下,微微搖頭。
“怎麼會不難過?一定很難過……”顧曉晨疼得心都快碎掉,可是他彷彿沒有痛覺神經一樣,恍惚聽見他低沉的男聲若有似無隱隱響起,卻是從未有過的沮喪以及懊惱,突兀的幾個字,“最難過的是……三條人命……”
顧曉晨一怔,卻是困惑。
什麼三條人命?
伍賀蓮緊閉着雙眸,疲憊地睡去,顧曉晨心裡的困惑卻遲遲沒解。
護士敲門而入,按照慣例每個小時檢查一次病人的情況,顧曉晨只得退了出去。伍昊陽坐在迴廊外的長椅上,正在閉目養神。只是腳步聲響起,感覺有人走近,他這才睜開眼睛望向來人,卻見顧曉晨站在他的面前。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顧曉晨想了又想,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伍昊陽挪了個空位,沉聲說道,“擡脖子看人難過。”
顧曉晨知道他的脾氣,也感激他的好心。她在他身邊坐下,望着病房輕聲問道,“我想知道有關三條人命的事情。”
這是顧曉晨第一次開口詢問,有關伍賀蓮的事情,向他的親人詢問。只是因爲聽見他說了最難過這三個字,她發覺自己對他竟是那麼盲目。迫切地想要知道,想要了解他的過去,他的難過,他從來不對人訴說的事情。
伍昊陽一怔,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神情略顯煩躁。他取出煙要抽,卻又瞥見牆上的禁菸標誌而停了動作。雙手交握默然了許久,這才說道,“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其實並不能怪他,因爲他也是那場車禍的受害者,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三個月。醫生都說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法下地走路了,可他還是站起來了。”
“但是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伍昊陽的聲音悠然,像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大哥,大嫂,還有孩子,在一場車禍裡全都走了。那天他們去自駕遊,因爲第二天公司有很重要的會議,所以大哥連夜趕回來。”
伍昊陽以極其平淡的口氣訴說,可是顫聲卻泄露了悲傷情緒。
“那天晚上是他開的車。”顧曉晨接着他的話說道,忽然想到之前的一切,爲什麼他會在幾年前接手伍氏,爲什麼他說伍氏絕對不會垮,甚至是爲什麼他的味覺幾乎全無。可是爲什麼,都要他來承受?他又不是神!
伍昊陽點了點頭,扭頭瞧見迴廊盡頭下屬扶着伍繼宗徐徐走來。
伍繼宗只睡了一會兒,固執地要來看看情況,遠遠就瞧見兩人坐在椅子上攀談什麼。待他走近一些,對着顧曉晨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爸!”伍昊陽喊道,伍繼宗厲聲蓋過了他,“你給我住口!”
顧曉晨的身體一僵,悶了半晌才站起身來。
她轉身正對向伍繼宗,望着他輕聲說道,“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說這些,我也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些。可是,那場意外,他也不想的。”
“我不用你說教!”伍繼宗聽着她的話語,突然激動起來。
“難道他死了,這纔算是贖罪?”顧曉晨幽幽說道,伍繼宗一怔。
許是觸動心扉,許是惱怒,伍繼宗執起柺杖就要往她身上打去,可是又想到什麼,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伍昊陽大步上前勸阻,“顧曉晨!你先回去!這邊我們來照料!”
“他很不會照顧自己,平時總是工作,吃飯也吃很少,又喜歡喝黑咖啡。有人陪着雖然有時候覺得太吵鬧,一個人住一間公寓,其實也沒有那麼自由快活。他每次回家總是不帶鑰匙,其實他不喜歡沒有人給他開門。他不大愛說話,可是你隨便說什麼,他一下就記進心裡去了。特別是他認爲很重要的人,像是您,您說的話,他一定記得很牢。所以不要總說讓他難過的話,他在您面前,也只是個孩子。”顧曉晨說的語無倫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那樣凌亂。
只是將心裡的話說完,顧曉晨深深地望了眼病房裡的伍賀蓮,邁開腳步艱澀離去。
清晨五點出了醫院,迎面吹拂而來的風是那麼冷。
顧曉晨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突然一陣悲傷,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愛他。
房車在黑夜裡穿梭而過,兩邊是寬闊的高速公路。
這個夜晚沒有月亮,星辰都黯淡了光芒。
一男一女摟抱在一起,他們坐在後車座上正在睡覺。
男人長得十分帥氣,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五官立體挺拔,看上去斯文內斂,即便是在睡夢中,嘴角也微微揚起,顯得十分幸福。而他的懷裡,摟着中長髮的女人,她擁有一張標準的瓜子臉,長相秀麗,纖纖雙手,被男人的大手緊緊握住。
車窗外的燈光一下一下略過,投射下的光影打在兩人的臉上,卻是一幅讓人感到溫暖的畫面。
睡在男人女人對面座椅上的孩子忽然揉了揉眼睛,惺忪醒來。
身上的毯子掉落在地,小男孩睜着大眼睛望向男人和女人。他完全是男人以及女人的翻版,想也知道是他們兩人的兒子。小男孩睡醒了,機靈地爬了起來,他調皮地望向正在駕駛座上正在開車的男人。
“蓮叔叔。”小男孩撒嬌地喊道。
男人擡頭瞥向反光鏡,俊魅的臉龐顯現疼愛。
“蓮叔叔,開車好玩嗎?蓮叔叔,我們什麼時候到家?爺爺和奶奶一定想我了!爸爸明天要去上班是不是?可是我們不是出來旅行的嗎?爲什麼這麼快回去呢?”小男孩從後車座爬到了前車座,一張小嘴不停地發問。
男人側頭望了他一眼,“暑假一完,你也要上小學了。”
“啊?我不想上小學呢!媽媽說了,去了學校要聽老師的話,還要念書!雖然有好多小朋友,可是一整天坐在教室裡好無聊啊!”小男孩苦惱地說道,雙腿盤坐在椅子上,側過身望向他,瞧見他開車的姿勢瀟灑,他有些躍躍欲試,玩勁上來了,伸長了小手開始搗亂,“蓮叔叔,我也想開車!”
“思源
!不要鬧!”
“不好不好,我也要開車!”小男孩嚷嚷着不肯,頑皮地站起身來,跨腿就要朝他那裡去。
男人一驚,只怕他會磕碰摔着,注意着前方,又是去護他。轉角處忽然飛馳而來一輛轎車,讓他強打方向盤,小男孩尖叫一聲,朝後跌去。男人急忙伸手抓住了他,不讓他撞向車窗。但是方向盤脫了手,一擡頭,前方是一輛集裝箱大卡車,車燈亮得刺目。
一剎那,只聽見劇烈的撞擊聲響徹天際。
……
次日,報紙一角刊登這樣一則標題新聞——
今日凌晨一點,A5高速公路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輛集裝箱大卡車與一輛私人房車相撞。卡車司機當場死亡,私人房車內共有四人,送往醫院搶救後,三死一傷。
※※※
“滴——滴——”輸液管正在輸液。
觸目驚心的血,整個世界都是血,那些鮮血糾纏着他,腦海裡不斷浮現誰鮮血泠泠的模樣,病牀上沉睡了整整兩天兩夜的伍賀蓮終於幽幽醒來。陽光有些刺目,讓他眯起了眼眸,意識也有些不清,他悶聲不語,像是在整理思緒。
輪流守了兩天的伍家等人瞧見他醒了,終於鬆了口氣。
“醫生!快叫醫生!”伍昊陽立刻喊道。
醫生和護士立刻趕來檢查,醫生告訴大家,伍賀蓮的身體還很虛弱,加上失血過多,而且全身被鐵棍打得多處軟組織挫傷骨折,腦部也被打得不輕,所以需要做進一步的觀察,以免留下什麼後遺症。不過他身體底子好,相信沒有什麼問題。
醫生走後,紀嶽華上前說道,“蓮,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
“公司的事情不要擔心,暫時交給我。不過等你好了,我可是要還給你的!別想撒手不管!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法國那邊我也很忙!”伍昊陽督促了幾句,即便話裡盡是催他接手公司,只是也難掩關切。
“蓮,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姚詠心見他一聲不吭,上前一步問道。
雖然伍賀蓮平時話不多,可是躺了兩天才醒來,衆人果然以爲他是哪裡不適了,畢竟之前受傷不輕。伍繼宗拄着柺杖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張頭望向他,只見他臉色蒼白,面無表情。他繃着一張臉,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硬是屏氣不語。
“蓮?”
伍賀蓮終於回過神來,他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一張張緊張的容顏,卻因爲沒有瞧見誰而感到失落,他的聲音沙啞,開口問道,“她呢?”
“曉晨沒事,你不要擔心!”姚詠心輕聲說道。
聽見他一開口就是問那個女人,伍繼宗起身怒喝,“我告訴你,那個女人已經走了!她說了,她永遠也不會再見你!你和她沒有可能!這段日子你就給我好好呆在醫院裡養病,哪裡都別給我去!”
伍賀蓮沉默,耳畔響起的叱喝聲,他似乎全都沒有聽見。許是得知她平安無事,他也終於放心了一般。
“老爺,讓蓮先休息,您也好好休息。昊陽,你去公司。詠心,你跟我回去做些吃的送來。”
一羣人紛紛退走,卻撞上了言旭東。他穿着一身藍色條紋病服,手臂纏着紗布固定,同樣也是傷患。言旭東得知伍賀蓮醒了,立刻趕來探望,和伍家等人打過照面,他走進病房。兩個難兄難弟見面,只是笑笑。
言旭東替伍賀蓮點了支菸,自己也抽了一根。
“傷好了,去找她吧。”言旭東漠漠說道,“好好對她,她值得的。”
伍賀蓮冷漠的俊容寡淡,吐出兩個字,“再說。”
言旭東的傷並沒有伍賀蓮那麼嚴重,過了幾天就出院了。
餘玫瞧見他來,急忙起身,“我說你傷還沒好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成天呆在家裡,我會生鏽的。”言旭東笑笑,在她身邊坐下。
“生鏽?你是機器人啊?”餘玫挑眉問道。
“來杯白蘭地。”言旭東剛開口,立刻被餘玫打製止,“喝什麼酒啊?”
餘玫特意命人去買了上好的茶葉,索性挪到辦公室沏茶。言旭東不免笑話她,她可是酒吧的老闆娘。餘玫可沒理他,親自動手替他沏茶端給他。兩人嘮了半天,餘玫卻發現他隻字沒有提到顧曉晨,不禁奇怪困惑。
餘玫思忖了下,還是說道,“曉晨今天有點事,她不來酒吧。”
言旭東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俊容卻沒有絲毫變化,“我不是來找曉晨的。”
餘玫轉移視線不去望他,手指輕觸着遙控器,一個鍵一個鍵地按着。忽然沒有忍住,淡淡說道,“或許還有機會,如果你現在開口。”
“不需要了。只要她開心,他能對她好,我不需要什麼機會。”言旭東沉聲說道,低頭望着茶杯裡褐色的液體。其實想想也挺可笑,他有什麼機會又有什麼立場。如果,如果當時不顧一切,沒有那麼猶豫不決,那麼是不是……可惜沒有如果了。
餘玫開了電視機,無聊地調着節目頻道。
言旭東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餘玫不着痕跡地將音量調低了些,言旭東拿出手機一瞧,一串陌生號碼。他並沒有刻意避諱什麼,接通了電話。只是電話那頭響起的女聲,卻讓他一驚,“旭東,你現在在哪裡?”
言旭東悶了下,這才喊道,“媽?你怎麼來了?”
“媽媽都知道你受傷的事情了,你也別再隱瞞了。你爸爸他很生氣,我是偷.偷瞞着他來香港的,明天早上的飛機就回加拿大。你來媽媽的酒店,對了,把那個你很喜歡的女孩子也帶來給媽媽看看,酒店是……”女人報出了酒店的名字,不等他有所反應叮嚀一句,“媽媽時間不多,你快點啊。”
電話猛然被掛斷,言旭東睜着雙眸愣住了。
餘玫困惑問道,“怎麼了?”
言旭東一下皺起眉宇,對於自己媽媽的脾氣,他是瞭解的。只怕她見不到人,準不定會怎麼樣。言旭東有些沒轍了,握着手機擡頭望向餘玫,沉聲說道,“你有空嗎?陪我去見一個人,客串一下。”
餘玫詫異說道,“該不會讓我去見你媽吧?”
“真聰明。”言旭東笑了。
餘玫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見別人的父母,她甚至連顧曉晨的媽媽都沒有見過,在言旭東的再三懇求下,硬着頭皮還是去客串演戲。只是去之前,她特意回家換了身行頭,言旭東沒有上樓,則是坐在車中等候。
不過多久,小區內走出來一道窈窕身影。
言旭東側目望去,女孩子穿着粉色的大衣,看上去乖乖巧巧。長卷發柔柔地披散在肩頭,她有着一張精緻脫俗的清純臉龐,沒有化妝,鼻樑俏挺,雙眸明媚,微揚着紅脣微笑,那笑卻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更加奇蹟的是,那個女孩子竟然筆直地朝他走來。
一下打開車門鑽了進來。
言旭東狐疑,女孩扭頭笑道,“出發吧!”
這個聲音……言旭東驚住,喃喃喊出那個名字,“餘玫?”
※※※
夜色中的城市,燈火闌珊。
周家別墅的三樓,房間內林芬和顧曉晨並肩而坐。
林芬的氣色看上去很不好,即便是化了淡妝,也掩不去她的憔悴。暖氣打得很高,又置備了加溼器,林芬穿了厚實的衣服,她似乎很怕冷。顧曉晨握
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臉龐瞧了又瞧,“媽媽,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媽媽沒事。”林芬拍了拍她的手,望着乖巧的顧曉晨,她輕聲說道,“你呢?”
關於伍賀蓮有未婚妻的事情,雖然外界媒體沒有暴光,但是風聲還是在圈子裡傳開了。
周雅茹知道後,就將這事告訴了她。
顧曉晨聽她這麼說,自然明白她指什麼,她搖了搖頭,“我也沒事。”
“伍氏三十週年慶典,伍董事長宣佈了他的婚事,他遲早會結婚的,你們不會有結果。媽媽不希望你和他再有任何牽扯,以後不要再見他,也不要再和他有任何聯繫!最近你也不要上班了,公司那裡就辭職吧。”
“其實媽媽之前並不贊成你和城澤,因爲媽媽覺得你周叔叔那一關過不去。但是現在,你周叔叔這裡也過關了,他不反對了。媽媽一直都覺得城澤那孩子不錯,你考慮考慮?媽媽總有一天會走的,希望看見你早點有個歸宿。”林芬輕聲勸說,“你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顧曉晨一直沉默,其實她知道關於被綁架的事情,周城澤一定是瞞下了。
房間的門被人突然推開了,周雅茹闖了進來。
周雅茹的手中抓着一份特刊報紙,她衝着顧曉晨嚷嚷道,“顧曉晨!你真是不得了啊!你看看這份報紙!”
周雅茹將那份報紙甩給顧曉晨,兩人低頭一瞧,只見報紙版面大篇幅報道——
鋼琴王子陸時彥奪得第十二界華沙肖邦鋼琴大賽冠軍,將與墨西哥交響樂團的安特—瓦茨格合作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進行首演。
據悉,鋼琴王子將會向自己心愛的女孩兒告白!
“顧曉晨,你瞧見了嗎?鋼琴王子陸時彥要來香港演出,他還要向心愛的女孩兒告白!”周雅茹指着報紙的頭條,低頭睨着她說道。
周雅茹是知道當時情況的,周城澤原本不顧他們反對,也執意要娶顧曉晨。
可是之後顧曉晨帶着一個男人出現,那個男人可也是些來頭的,他是陸主席的兒子陸時彥。周雅茹雖然不經商,但是也知道陸圳的大名,他在香港也是很有威望的。據說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對他疼愛有加。
周城澤面對兩方壓力,迫於無奈,訂婚一事只好作罷。
周雅茹想起之前哥哥周城澤所受的委屈,再想到爸爸也因爲此事而被氣得出國療養,加上白惠姐傷心難過,取消婚約。周家曾一度雪上加霜,被輿論的壓力打垮。她在圈子裡也被人嘲笑奚落,成了別人指指點點的對象,想到種種這些,周雅茹心裡更加不滿。
“顧曉晨!”周雅茹氣憤地說道,“芬姨!你不知道她……”
“雅茹!你在亂說什麼!”門並沒有關,周城澤走在迴廊裡就聽見她的嚷嚷,急忙加快腳步奔進房間,厲聲喝道。
周雅茹被他這麼一吼,頓時收了聲,憋屈得紅了臉龐。
周城澤劍眉凜然,大步走到周雅茹身邊,沉聲說道,“前幾天還跟我說要考試,現在還不快去看書?”
“哥!”周雅茹跺了跺腳,在周城澤怒眸下咬着脣離去。
周雅茹一走,林芬這纔回過神來,“怎麼回事?”
顧曉晨的手中還拿着那份報紙,她卻無從回答,也不好回答。周城澤從容地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幽幽說道,“芬姨,你別理她,她就是人來瘋!喜歡這個鋼琴王子!”
顧曉晨急忙說道,“媽媽,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芬姨,我送曉晨。”周城澤立刻接話,林芬微笑說道,“路上小心,去吧。”
車子開出別墅,顧曉晨說道,“謝謝你剛纔替我解圍。”
周城澤握着方向盤,不置一詞,只是到底是誰在替誰解圍?一路上沉默不語,直到開抵春光園,顧曉晨剛要下車,他這才說道,“我真的讓你覺得那麼糟糕嗎?”
顧曉晨的手已經觸到車把手,忽然鬆開,她的身體一僵。
氣氛一下子沉悶,周城澤正視着前方,顧曉晨想了想,中肯地說道,“你一點也不糟糕,很優秀也很能幹!”
周氏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他的確是運籌帷幄眼光獨到。
周城澤忽然一笑,終於扭頭望向她,“那麼我這個優秀能幹的人怎麼這麼讓你討厭?”
顧曉晨怔忪,咬牙說道,“我也沒有討厭你。”
“只是算不上喜歡,我明白你的意思。”周城澤漠漠說道,那笑容有些自嘲。
“謝謝你送我,再見。”顧曉晨輕聲說完,打開車門就要下車。可是周城澤卻一把拉住了她,霍地將她擁入懷裡,不讓她離開,顧曉晨掙扎抗拒,“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放手!”
“顧曉晨。”周城澤嘆息一聲,沉聲呼喊她的名字,“其實後來,我不讓你和芬姨相認,和那次誤會無關。”
顧曉晨恍惚了下,他卻已經鬆開手。
“上去吧。”周城澤說道,顧曉晨抿着脣匆忙下車。
公寓裡空無一人,顧曉晨走進客廳,終於明白過來周城澤話裡的意思。她靜坐而下,心裡煩亂。她拿出包包裡的攝影機,那是前幾天新買的。按下按鈕,屏幕上顯示的影象卻是她自己。
攝影機裡傳出女聲,顧曉晨聽着卻不像自己,“阿賀……”
※※※
林芬讓顧曉晨辭職,顧曉晨猶豫再三,公司辭職的事情也是一拖再拖。從姚詠心那裡聽說他已經漸漸康復,她的心也安定不少。上班總是出神,顧曉晨被經理狠批了一頓,這讓她更加憋悶。
一天下午,顧曉晨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是久違的人,聲音淳厚清朗,“曉晨姐,我回香港了,晚上見個面吧。”
顧曉晨已經在報紙上得知陸時彥回國的消息,當然也知道他得了獎。兩人相約見面,距離分開,也有半年時間了。陸時彥比前走的時候,更加俊逸,也更加有藝術家的氣息。柔軟深褐色頭髮,清新自然,平靜如水一般。
他坐在她的面前,輕聲打招呼,“曉晨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小彥,恭喜你得獎。”顧曉晨微笑祝福,“今天我請你吃飯。”
“那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去看演出。”陸時彥爽朗微笑,拿出了兩張貴賓區的頭等票,“你和餘玫姐一起來。”
顧曉晨接過演出票,一口答應,“我們會去的。”
兩人正說着,餐廳的入口處忽然走進一抹嬌小的身影。
女孩子十分年輕,卻瘦得離譜,一頭黑色的長髮遮了臉頰,讓她看上去更加嬴弱。她穿得很單薄,只披了一件蝙蝠衫外套,卻也飄逸,戴着黑色的羊絨帽,蔚藍色的直筒牛仔褲包裹着兩條纖細的雙腿。漂亮的雙眸在餐廳裡穿梭,尋找着什麼。
忽然瞥見某個位置,她不顧侍應生的接待,徑自朝那兒走去。
女孩子走到陸時彥身邊,沙啞喊道,“小彥……”
顧曉晨這才注意到她,來不及思忖這是怎麼回事,陸時彥冷冷說道,“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我有女朋友了!我的女朋友叫顧曉晨!我現在正和她在吃飯,你能不能別再來找我?好,你不走,那我們走!”
女孩子一聽,咬着脣哭了起來。
餐廳外忽然衝進來一個男人,奔向女孩喊道,“妙可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