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節度使朱邪執宜接到詔書後,自知調動不了別的將領,本欲讓自己的兒子朱邪赤心爲帥統率八千沙陀軍出征,參謀胡良海勸其按兵不動:長安詔令河東出兵討伐幽州只是象徵性的,河東和幽州接壤,不出兵說不過去,出兵但不應用猛力,這纔是朝廷的意思。
平定幽州之亂的主力應該是成德王承元和遼東李茂,八千沙陀軍鎮守太原,協助朝廷清肅河東官場纔是正道。
朱邪執宜最後決定以嚴秦爲帥,率所部五千人助張弘靖平定朱洄之亂。
嚴秦是原東川節度使嚴礪的義子,平定西川劉闢叛亂時立下戰功,嚴礪入朝後,嚴秦輾轉在鳳翔、河中等地爲將。
張弘靖出鎮河東時,大將李光顏調任外鎮,行前向其推薦嚴秦爲兵馬使,張弘靖對嚴秦沒有太深的印象,跟他義父嚴礪倒是熟識,便順水推舟應了下來。
嚴秦卻感張弘靖擢拔之恩,對其十分敬重,聞聽張弘靖來,出營三十里相迎,禮儀備至,張弘靖大受感動。
李茂聞聽張弘靖到了嚴秦軍中,大喜,令雪碧華部翻越山嶺,從盧龍軍背後發動突襲,一舉攻破了朱克融設立的“第二山海關”。
第四師黃仁凡部奉命順着沿海走廊入關,兵臨平州城下,母大海設伏兵,欲迎頭痛擊,敗績,避入城中不出,黃仁凡兵力有限,退軍十里駐守。
相持不到五日,王庭湊率兩萬成德軍進抵平州城下,母大海暗中防水,助成德軍佔據城外各處險要。
王庭湊口口聲聲要攻平州,實際卻與母大海互爲犄角,把黃仁凡部擋在了城外。
李茂知道王庭湊靠不住,一旦時機成熟,難保不撕下臉皮與盧龍軍聯手攻擊自己,便令黃仁凡、雪碧華駐軍城外,與平州駐軍對峙,他自己返回山海關,靜候各部動靜。
嬀州之戰不出衆人所料,內訌正烈的雄武軍一敗塗地,朱克融一舉攻破嬀州城,陣斬穆全萬,韓鹽露驚走西北,何泓南下涿州,被守將程維功扣押。
朱克融大破雄武軍,嬀州失陷,張弘靖託庇於河東軍大營,程維功以爲大勢已定,朱克融纔是幽州之主,遂改變觀望態度,主動向幽州靠攏,將何泓當做見面禮獻於朱洄馬下。
朱洄出面招降,何泓表示歸順。
此前聲稱要助張弘靖平亂的契丹人此刻卻繞過嬀州城,抵達幽州城下與朱洄會盟,拿了朱洄的好處後回軍攻克沈城山寨,封鎖道路,阻擋河東軍東進。
南面的魏州天雄軍史憲成、史憲忠部因被王承元牽制,攻克莫州城後,便駐軍不發。
橫海軍程執恭、義武軍張茂昭兩部則持觀望態度,遲延不進。
此刻裴度尚在洛陽,幽州連番敗訊傳來,讓他進退兩難,進則手無寸兵,來此無濟於事,退則朝廷顏面無存,不知如何是好。
至此,朱洄的留守位置已定,消息傳回朝廷,有人主張召回裴度和張弘靖,將張弘靖治罪,爲朱洄平反昭雪,任命爲幽州節度使。
原河東節度幕府掌書記、監察御史李德裕上表朝廷,力稱不能撤軍緣由六條,聲言此刻退縮,幽州必失陷於朱氏之手,則河北三鎮從此皆非朝廷領地。
李純讀過李德裕的奏章,大加讚賞,遣其爲幽州四面招討使行營掌書記,此外再無一字回覆,舉重若輕,將和戰大事輕輕地掛了起來。
一連幾封奏章入京,朝廷並無一字回語,朱洄卻不急,幽州已經在他的手中,七萬盧龍軍而今有六萬聽命於自己,檀州郝俊孤掌難鳴,做不出什麼大文章來,待一切都佈置好,就斷他的糧草,他若識相便乖乖就範,他若反抗就武力解決,絕不姑息。
四方大定,朱洄心情大好,想到自己的府中還囚禁着一個美人兒,老將怦然動了凡心,他本不好女色,但一想到能玩弄對手的寵愛於手上,心中就有了一絲按耐不住的渴望。
他將紅珠召來,禮數備至,笑語盈盈,紅珠卻是不卑不亢,她越是這樣,越撩的朱洄心裡癢癢,張弘靖的眼光不錯,這女子雖出身娼門,卻是個才色雙絕的頂尖美人兒。
朱洄向她問起張弘靖的爲人喜好,讓她把自己和張弘靖做個對比,又開玩笑說若讓紅珠選擇,在他和張弘靖之間,她會選擇誰。
紅珠冷笑道:“相公是天上的星辰,冷靜高遠,小女子只有高攀的份。老將軍是地上的虎豹,威風八面,小女子生來膽小,只有戰戰兢兢的份。”
朱洄面黑如鐵,左右衛士拔劍欲殺之,紅珠凌然不懼。
朱洄識破這小女子的計謀,喝令衆人住手。朱洄道:“你瞧我不上,我卻偏偏要讓你瞧瞧,誰是天上的星辰,誰是地上的爛泥。”
紅珠被軟禁在朱家多日,因爲朱洄的庇護並不曾受到侵犯,朱洄拂袖而去後,衛士將她遷出朱府,軟禁在一所荒棄的破落小院,守衛在她門外的衛士陸續撤除,只留兩個僕婦看守。朱府裡的軍將、幕僚窺得玄機,但得空閒,便望紅珠的院子裡鑽。
紅珠飽受****,度日如年,一****從一個軍將口中得知張弘靖躲在河東軍營不敢出來,料其無力東山再起,一時也就心灰意冷,欲求一死,偏偏不能如願。
她的小院雖然人人進得,但她若想尋死卻是萬萬不能,守着她的兩個僕婦如附骨之蛆,寸步不離地盯着她,但有異動立即喝阻。
一日,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幕僚闖進他的院中,抱着她求歡,這幕僚深得朱洄信任,在府中地位頗高,紅珠生出一計,哄他去園中水榭上行樂,幕僚不解,紅珠道:“此間人多眼雜,若有人把你的行蹤泄露出去,將來老將軍問起,你如何應對?”
幕僚大驚,朱洄恨紅珠不識相,下了狠心羞辱她,不過身爲男人,這幕僚明白朱洄的心裡還是有紅珠的,否則一刀殺了豈不省事?
猶豫了一下,這幕僚還是帶着紅珠到了園中水榭,監視的僕婦不敢阻攔,只是遠遠地綴着。登上水榭,紅珠瞧準一個空隙,一頭扎進了荷花池裡。
幕僚見狀吃驚而走,暗中監視紅珠的衛士急忙獻身,正欲撲入水中營救,倒被一個花匠搶先下了水,時近寒冬,水寒徹骨,既然有人下去救了,衛士們也樂得不動,一人去找長竹竿,一人去找麻繩,假裝着忙。
紅珠嗆了一口水,吃水太冷,冒出了頭,正被那花匠攔腰抱住,紅珠大哭:“你放手,讓我死,死了乾淨。”花匠道:“你聽好了,我受張相公之託來救你出去,你縱然想死,好歹也見他一面,了斷這段孽緣,也保住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聞聽是張弘靖派的人,紅珠心倒軟了,受了這麼多的委屈,爲何不死,苦熬苦盼了這麼久,究竟是爲了什麼,不就是心裡放不下他,想見他一面嗎?
紅珠不再掙扎,任由那花匠託着,衛士拋下麻繩,伸過竹竿,把紅珠救了起來,唯恐吃罪受罰,便悶不吭聲,賄賂了花匠一些好處,把這件事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