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雖然考得很差,但是因爲有着在一中當老師的父親,並且父親今年教出了一個市中考狀元,倒也順風順水地進了愚縣最好的中學,還一進便進了零班。
剛上初一是要軍訓的。一中偌大的操場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剛升入高中的意氣風發的少年,一半便是這羣帶着無限稚氣的小洋蔥。
張遙一有空閒的時候就看着不遠處的那個一臉嚴肅的小矮瓜。她的軍姿倒是站得不錯,別人都在教官轉過身去的時候撓撓癢,而她卻佔着個教官視線死角的絕佳位置,站得跟天安門升國旗的國旗班似的。
“呦,那不是地中海家的傻妞嘛?!也上初中了。”馮俊軼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你的準媳婦?”
張遙砸了他一拳:“你亂說什麼呢?”
其實他也知道大家只是說說笑笑,也從來沒往心裡去,一個小小的蘿蔔頭,還是個傻子,誰會將她和他張大少連在一起?
傻妞上了初中以後也是覺得格外驚奇,這裡有各個學校的同學,當然,考進一中的,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是實驗小學的同學,即使是一個陌生的班級,也不妨礙別人認識她。
“嗨,傻妞。”有人朝她笑着喊道,那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女孩,長得很漂亮,“我是許萍萍,跟你一個學校的呢!”
班上的同學在進行自我介紹的時候,傻妞走上臺,很緊張,她說:“大家好,我叫方浩。”
臺下就出現一陣笑聲,這是善意的笑,大家原來以爲方浩是個男生的名字。緊巴巴的幾句介紹完後,她走下臺,剛纔在跟別人聊天地許萍萍這時忽然大聲喊了一句:“傻妞!”
頓時班上齊刷刷的五十多雙眼睛,目光像刺一樣射了過來。
傻妞聽過無數次別人喊她傻妞,可是,她覺得這是自己最難堪的一次。因着腦子不聰明的緣故,她對與別人的目光格外敏感,此刻,一個班五十多人,帶着鄙視的,唾棄的,嘲笑的,諷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她掃射過來,讓她即使繃着好幾年的厚臉皮此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零班,愚縣的零班,那便是愚縣最好的班了,這裡彙集了各式的精英,即便是有幾個走後門的,他們的能力加上背景也是無可厚非。而獨獨,她,方浩,這個雙科考試勉強幾個的人走進這個班級,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個諷刺。而這個諷刺,在幾個人流傳開來以後,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遍了整個班級。
“傻妞,傻妞!”大家起鬨地喊起來,班主任跟地中海一直是競爭對手,此刻面對着班上的喧譁,他倒是在一邊看好戲。
“傻子,給我滾出這個班級!”坐在最後一排一個男生忽然大聲喊起來,一臉的囂張。
傻妞站在一羣起鬨的憤怒的學生中間,臉色蒼白異常。張遙站在外面看着這一幕,覺得胃都絞痛了起來,他衝進教室,將那個搖搖欲墜的孩子抱在懷裡,一雙憤怒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最後一排的那個男生。
“誰說她是個傻子?!”他大聲吼道。
剛纔吵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初一的小屁孩看着他像一頭憤怒的獅子,都不敢出聲。
“她本來就是……”那個男生不知死活又說了一句,可是看着他的眼神以後聲音越來越弱,低下頭去。
“好了,他們不懂事,都是鬧一鬧。”班主任出來打圓場。
“不懂事?”張遙冷笑,“考試能考雙百,連這點事都不懂?你多少歲了,你也不懂事?我看,他們是欠教訓,這個零班的班主任,也該換一換了。”他說完,不顧班主任瞬間煞白的臉,抱着傻妞出了教室。
傻妞出了教室,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淚水洶涌。張遙一聲不吭,抱着她來到學校最古老的榕樹下坐下。傻妞在那裡不停地哭,他就在那裡看着,也不勸。
現在是上課的時間,匆匆經過的是老師,有認識張遙的,有認識傻妞的,也有兩個人都認識了。看見他倆,都沒吱聲。過了不久,地中海來了。
他也是帶初一的孩,是一個普通班。他原本想着傻妞也要上學了,自己就帶一個普通班,以後就多一點時間照顧傻妞,沒想到這才上課第一天就出事了。
傻妞出生的時候是他們不太關心,直到傻妞因爲發燒燒了腦子以後,他們才發現自己當父母有多失敗。即使現在傻妞像個榆木腦袋,他們也是百般呵護,想着把所有的好都給她。
看到那個哭得驚天動地的人,地中海覺得心都碎了。他蹲下身,將孩子 抱着,磕磕巴巴地說:“方浩,不哭了,不哭了啊。”
可是她依然哭得厲害,不一會兒,他就覺得自己的肩膀就溼了。三十六歲的地中海,見了女兒的眼淚也是手足無措,下意識地就去看張遙,可是,旁邊哪有他的人影?
過了一會兒,女兒哭得差不多了,下巴還一抽一搭的,一隻手忽然從地中海懷裡將傻妞拉了出來,張遙抿着嘴,用紙巾擦着她臉上的淚痕。
“把妞轉到你班上,以後你自己看着吧。”張遙對地中海說。
地中海下意識地點點頭,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我的女兒,怎麼由你做主了?不過,看着少年愈發堅毅的面孔,想想今天要不是他女兒可能被欺負地更慘,地中海忽然發現自己這個當爹的沒有了立場。
傻妞轉到普通班的第二天,學校老師召開了例會,例會上,原來零班的班主任李強因爲被檢舉資質太輕,管理不當,免去了零班班主任的職位。
例會上所有的老師都心照不宣。從那以後,傻妞在一中的生活過得順風順水。原因在此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