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晚宴

僅僅一個晚上,一座瓊樓便出現在山頂上。樓宇的都是由金絲楠木搭建而成的,上好的紅木被工匠精雕細琢成桌椅板凳,翡翠玉杯金碗銀筷一應俱全,旁邊的燈臺上燃着香燭,小小的燭光排成一排,照亮了整座樓宇,遠遠地望去就好似一座燈塔。淺藍色的幔帳掛在周圍,增添了一絲冷清感,不過桌子上擺着的鮮花倒是令屋內有了些生氣。

擁有請帖的十個人陸續地到達這裡,他們的隨從都被扣在了山下,就連身上的武器都被沒收走。不過當他們進入到這座猶如仙境的地方後,都驚訝得合不攏嘴,暗暗佩服赫連族的財力和人力,短時間內竟會造出如此華麗的樓宇,實在是令人歎爲觀止。

姬殤打量着燭臺,這是用琉璃石雕刻成的一尊美人魚像,下半身的魚尾向上翹起,上半身的美人仰着頭手捧蓮花,在蓮花的花心處點着香燭。燭光照耀着人魚的臉顯得栩栩如生,琉璃石的反光下,讓人魚猶如活了似的。他讚歎着燭臺的美麗,琉璃石的光芒讓他想起了那雙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哎呦,真是累死人家啦,赴宴就赴宴,還得讓我自己爬山,要命喲~”

他轉頭看見一個穿着花哨衣服的男子氣喘吁吁地靠在門口抱怨着,看到他的打扮就想起了皎月,不知他現在如何了,如果他知道白煞的死訊的話會是什麼反應?肯定哭着喊着要給白煞報仇吧……

正在神遊之時,又有兩道黑影到達屋內,一個身着棕色收身衣冷着臉,另一個身着灰色衣服笑呵呵地環顧四周,二人分別被戴着面具的女孩兒引入座。他認識他們,棕色衣服的是大俠澹臺樂,灰色衣服的是武林盟主嶽鵬,沒想到這兩個人也來了,莫非他們從殺神那裡搶到了請帖?

而後是姬瀧軒,他看到姬雪後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並沒有上去跟他攀談。不過姬瀧軒的到來令氣氛有了絲爲妙的變化,因爲姬殤也在這裡。不知是不是巧合,二人的位子竟是面對面,一時間火藥味兒濃郁。他們倒是冷戰着,當姬玄天來的時候那真是隨時都要動手的樣子,好在這裡是赫連族的地盤,只能乾瞪眼。

他突然注意到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人,這個男人似乎對所有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他冷着臉,不停地向身後的侍女詢問什麼,可是那侍女只是搖搖頭,不知有沒有說些什麼。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在記憶力搜索許久後無果而終。

這裡的皇族倒是不少,撇開他們三個不說,就連赤金國的皇子都來了,他實在是想不通他是如何得到請帖的,於是姬雪上前詢問了一番。軒轅乾也不隱瞞,如實地說了一遍,只不過他沒能形容出那女子的面容,因爲事後他怎麼想也記不起來對方的樣貌。真是傻人有傻福,好人有好報啊……姬雪只能這樣感嘆。

數了數人數,他發現還缺了一個人。所有人都坐到了自己位置上,等了半天也不見其他人來,反倒是那之前累得氣喘吁吁的男子,一點也不拘束,就跟着進了自己家一樣衝着侍女呼來喝去的。最令人驚訝的是,那些赫連族的侍女竟也畢恭畢敬地迴應,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什麼時候開始啊?我都等得不耐煩了。”那個男子單手支着頭,側臥在座位上,底下鋪着侍女給他找來的墊子。旁邊還有一個侍女剝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葡萄,溫柔地送到她的嘴裡。

“等不及了就走吧,沒人求着你留下。”後面傳來一個清冷、略有些稚嫩的女聲,仰頭一看,一具淺紫色的面具映入眼簾。

她的身份比其他的侍女高一些,穿着上講究了不少,卻也以簡單大方爲主。從她的發育程度來看,應該是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女,還處於含苞欲放的狀態,估計再過兩年就能出落成一位美人。

“喲,這不是樓蘭麼,已經長這麼大了,我快都認不出來啦。”他真起身來故意地離她很近,高出一頭的他低下頭伸手摸摸她的頭頂笑道“長高了不少呢……可惜還是比我矮一截。”

混……樓蘭身高不算低,只不過每次站在他面前就顯得自己挫了一大截,氣勢上也就弱了很多。本來自己並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可是他總是能在三句話內點燃她的怒火。

“矮油?小樓蘭生氣啦?別擔心別擔心,你還小,還會長個兒的。”說完,還不知死活地拍拍她的頭。

“紫佩!”樓蘭剛要發怒,突然一股奇異的清香襲來,她趕緊住嘴退到一邊,與其他侍女一同跪下“恭迎神姬大人。”

嘩啦——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幔帳中忽然出現的人。藍色的幔帳遮住了裡面人的樣子,只能隱隱地看出對方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子,而幔帳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許多侍女,她們臉上都戴着面具,身材幾乎一樣,像守衛一樣站在幔帳四周。

“起來吧。諸位遠道而來辛苦各位了,若有招待不週處請海涵。”幔帳中甜美的聲音滲透每個骨髓中,似乎要把他們化掉。停頓了有數十秒,估計是在清點人數,果然就聽她問道“還有一個人怎麼沒到?”

“回稟神姬大人,已經派人去接了,估計馬上就到了。”樓蘭恭恭敬敬地站到幔帳的右邊。

說話之時,只聽外面有人輕笑着進來。

“不好意思遲到了,我身子骨比較弱,還好有人來接我,不然就死在半山腰了。”來人是一身青衣,書生的裝扮,身子單薄,臉色有些病白。他衝着四周拱拱手道“張靈山見過神姬大人,見過諸位。”

“張先生能來已經很給神姬面子了,快來人,請張先生入座。樓蘭,你去服侍張先生。”

“是。”樓蘭有些羞澀地來到張靈山面前,怯怯地叫了聲張先生。

“哦,是樓蘭吶,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姑娘,如今已經長成大姑娘啦。”張靈山溫柔地笑着,二十五歲的他發出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魅力,而這種魅力對於她這個年齡段的小姑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頓時,淺紫色面具下的臉猶如火燒般紅了起來,只不過遠處紫佩的那一聲不屑的冷哼讓她立即恢復平常的狀態,心中暗罵紫佩總是煞風景。

“既然大家都來全了,請盡情地享受宴會。”裡面的人似乎沒有要露面的意思,她說完這一句後便沉默下來,屏障後的絲竹聲響起,卻沒有歌舞,氣氛顯得尷尬起來。

“神姬大人既然宴請我等來此,爲何不讓我們一睹芳容?”說話的是姬殤,看來他有些等不及了。是的,他的確等不及了,因爲他的內心很焦躁,裡面的人總是會讓他想起一個人,一個讓他日夜寢食難安的人。

“放肆!”樓蘭怒喝一聲,淺紫色的面具下柳眉倒豎,她認得這個男人,就是他殺了夜魂姐姐。無數個日夜,她無時無刻地都想要殺掉他,殺掉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樓蘭,不得無禮。”幔帳裡面的人輕聲地呵斥,她嬌笑一聲反問道“你真的做好見我的準備了嗎?”

這句話令姬殤的心顫了又顫,即使隔着幔帳他依舊能感受到從裡面發出的那道銳利的眼神。他剛想問她什麼意思,就聽她又說道:“好啊,來人,掀起幔帳。”

兩旁的侍女應了一聲,左右將幔帳撩起。衆人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人身上難以呼吸,最不淡定的就屬姬殤了,他臉色發白地盯着幔帳中的盈盈一笑的人,那表情,彷彿見到了鬼。姬玄天差點兒激動的衝上去,他顧不上去嘲諷姬殤,眼睛釘在她身上再也挪不開。

白煞梳了個簡單的頭型,烏黑的頭髮上插上了一對碧釵,光潔的額頭上勾勒了一株藍玫瑰。她站了起來,身上層層的衣衫顯得雍容華貴地拖在地板上,侍女將軟墊鋪在她的赤腳下,腳腕上的鈴鐺每動一下都會發出惑人的聲音。她嘴角含笑,在衆目睽睽之下從容地走到了門口停下。

她看見有人的嘴嚅動了一下,趕在他們說話之前率先開了口:“外面的宴席已經準備好了,請大家隨我來吧。”說罷,她往外走去。只不過在她轉身的剎那,那微存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寒冷的冰霜。

“我不是在做夢吧……”紫佩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然後急不可耐地抓起樓蘭的手臂問道“她是白煞對嗎?她還活着,對嗎!”

樓蘭吃痛地皺起眉頭,嘗試幾次都沒有將胳膊抽出來,只好瞪着他道:“白煞大人早就被人害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們的神姬大人!”她的這句話不單單是對紫佩說的,而且還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紫佩一愣,趁着他放鬆之際樓蘭終於抽出了手臂,憤憤地甩了甩扭頭走了出去。

她絕對是白煞……姬雪默默地想,暗暗的看了一眼姬殤,果然後者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

衆人隨着侍女的引導來到後院,那裡種着兩排樹,上面掛着燈籠,道路的盡頭是一棵參天的桃花樹,此時明明不是開花的季節,可是那棵樹卻開滿了燦爛的桃花。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在這棵不合時宜開花的桃樹下,白煞就坐在那裡,前面擺着小桌子,遠遠地望去就好似掉下人間的仙女。人們紛紛讚歎赫連族的手法高明,就連性格孤僻的澹臺樂也露出了爲數不多的驚訝表情。

“你……是誰?”姬殤渾身僵硬地走上前,緊盯着面前的女子問道。

後者則顯得平淡得多,她擡起美眸,貝齒輕啓然後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我是赫連族的準女王神姬啊!你們不都是衝着我來的麼?”

姬殤有瞬間的失神,差點迷失在她的眼波中。

“不,你不止是神姬,你……到底是誰?”

在他銳利的目光下,白煞站起來主動靠近他面前,仰頭嫵媚地笑問:“你認爲我是誰?”她踮起腳尖湊在他的耳邊輕聲呼氣“或者說……你希望我是誰?”

蹬蹬蹬蹬……姬殤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連連後退驚恐地看着她。

“姬殤大人怎麼了?人家又不會吃了你。”白煞掩嘴輕笑。

可就是這種笑令姬殤不寒而慄。她是白煞嗎?不,她是白煞的厲鬼,現在要找我復仇!

“大家請入座吧。”白煞一轉身,翩翩回到座位上。

不知是誰拽了他一下,姬殤這纔回神愣愣地坐回座位。

“神姬這次出人世是爲了選擇我的夫君,也就是赫連族將來的君王。”白煞說道此處停頓了幾秒,她掃過衆人的臉色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此次請大家來就是爲了這件事,神姬知道每個人都有過人之處,所以我決定在你們推薦的人中選出自己的夫君,即使推薦自己也沒問題哦,只要通過我的考驗,就會成爲赫連族的神君。”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他們都能聽得見彼此沉重的呼吸聲,以及自己猛烈的心跳聲。他們沒聽錯吧,赫連族的神君?誰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就連已有家室的嶽鵬都心動起來,他盤算了一下自己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已經成年還未娶妻,若是能得到神姬的傾慕……

張靈山心中則是無奈地苦笑一聲,她當然瞞不過他的眼睛,他收到請帖的時候就知道她是白煞,此時鬧這麼一出無非就是想着整姬殤而已。只不過他沒有說出來,靜靜地在一旁觀察周圍人的表情,他也看那個男人不順眼,就算白煞要整死對方他也不會多說半個字,反而會拍手叫好。

“在座的諸位有誰想退出?”白煞掃了一眼衆人,最後眼睛停留在張靈山身上。後者摸摸鼻子識趣地沒有吭聲。她本以爲姬雪會離開的,沒想到他竟然也沒有動,只是皺着眉沉思着什麼。

“既然沒有人退出,那麼……”白煞站起身來甜甜地一笑“請十日後帶來一幅美人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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