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嬪遭掌摑一事,立即如同那春風一般,四處散開而來,一時六宮皆知。
“哎呀,皇后娘娘這好大的脾氣,嬪妾是萬不敢往她那兒去了。被懲罰還算輕的,若是腹中龍種有何異樣,嬪妾可就真的百口莫辯了啊。”
因着上次流螢拋出的橄欖枝,麗嬪也順勢而爲,趁着皇后近段日子並無那麼多心神顧及她們,而賢妃又仗着皇后的聲勢在那狐假虎威的時候,往流螢所在的景逸宮多走動了一番。
而此時,不僅是麗嬪,還有那安貴人,也是一共坐在景逸宮的殿中,一嘗流螢那新得的六安茶。
“可不是,雲妹妹只是說了句無心之言,卻遭了皇后這般大怒,那臉啊,紅腫得無數週可是不能好全的。若是一個不慎,還可能會留有印子。但聽聞孕中之人,皆是這般喜怒無常。”安貴人淺嘗一口,便又帶有些許惶恐之色接口道。
聞言,流螢卻是暗想了一番,想必是雲嬪又話裡藏針,刺激到了皇后。而皇后那胎,似本就不安穩,受此打擊,必定會是如同炸了毛的貓,隨意動了動,便都能亮起爪子,將你撕扯一番。
“皇后這一胎不易,況且她本就爲國母,無論對錯,我們都理應退讓。況且說不定是雲妹妹不懂事,無意惹惱了皇后方纔如此。只要兩位多加註意,避讓鋒芒,必定是能相安無事的。”
“旻婕妤此話在理,看來在皇后沒有順利生產之前,嬪妾還是莫要與皇后多於接觸了,不若就此稱病,留在自己殿中。也好省去一筆花費。”
麗嬪說到這,臉色不由得有些赫然。她家世不好,手上的銀錢是在是有限,尤其升了這嬪位,要支撐起嬪位的架勢與排場,更是不易。
下意識的覷了覷流螢,卻發現流螢並未有任何神色變化,面容如常,並無一絲取笑她的意思,她方纔稍稍鬆了一口氣。
而自己下首的安貴人,她的家世雖比自己好上一些,但總歸也是一樣,不是那大家大族,贏不了自己幾分。
而且安貴人也是臉色如常,並未有譏諷之意。
麗嬪方纔覺着,自己這一遭,也不算是走錯。最起碼,她能在這窘迫之境下,還有能舒心。
“麗嬪懂得如此,那便是極好的。安貴人也是,莫要衝動。”出於上次安貴人示警之因,流螢不由得出聲提醒,皇后這一胎有變,那必定會有事端顯,安貴人的性子易衝動,最容易被人唆使利用。
“嗯,嬪妾知曉。”安貴人經歷了一事,吃一虧長一智。心下也是多了幾分瞭然,知曉流螢這是爲了自己好,方纔會出聲提醒。想起先前流螢爲了自己的事費盡心神,安貴人心下便又是一陣百感交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本宮也不便多留你們在此,免得引起注意,你們各自回去吧。嵐煙,夜闌,送麗嬪與安貴人回去。”流螢心中仍揣着事,一時也無法與麗嬪等人暢談,二來也不願引起皇后或者梅妃的注意,方纔會讓她們先行離去。
而後,流螢卻是更衣挽發,隨手拎起一壺好酒,便是款款往搗衣宮而去。
搗衣宮中,白衣老翁懷叔,照舊如常的在他那寶貴桃花樹下精心照料着,令得流螢愈加的好奇,那桃花樹究竟藏有些什麼秘密,竟可以這般,無視那季節交換,四季如一季。
望着那桃之夭夭的豔麗桃花,流螢同一時間的想起了梅妃宮中那如血一般鮮豔明亮的滿院紅梅。
不知此時,那紅梅長得如何。
流螢從搗衣宮出來,看天色尚早,一時興起,便特地拐到梅妃那邊去,爲的便是看看她那滿院紅梅如何了。
搗衣宮的桃花猶且能在冬日盡情綻放,而此時,正應了時節,那春來時抽了嫩葉,現在望去滿眼綠意。而梅妃那邊的紅梅應也是如此,但上次見它時仍是花謝之後光禿禿的模樣,是以想過來看看。
紅梅與白梅相同,對氣候變化極爲敏感,梅妃院中紅梅此時也同了自己的院中的白梅一般,染了綠意,彷彿與冬天時那開得燦爛無比的大片豔紅毫無干系一般。
心一動,流螢走了過去,也不管這樣是否是擅闖梅妃的領地。今日她身着古煙紋碧霞羅,素淨雅緻而不失華貴,置於滿目嫩綠之間,如同一個靈動的精靈。
不知不覺沿着梅林走了一圈,流螢倏地看見當初那棵被她攔腰劈斷的梅樹,現時毫無生氣地留在原地,僅剩底下的一截,無力地昭示它的曾經存在。流螢有些詫異這棵梅樹居然還在,也不知道梅妃留着它是何意。
忽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斷了流螢一人的寂靜,殺手的警覺讓她迅速找了個地方避開來人,好伺機離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來人身穿着普通宮女的粉色襦裙,手中抱着一個同色布包,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她一路走來,神色警惕,時不時左顧右盼,似乎是怕誰發現一般,模樣有些鬼鬼祟祟。待她再近些一看,竟是皇后宮中的憐光。
憐光是皇后身邊貼身宮女,平時衣着稍不同於普通宮女,此時她卻穿了普通宮女衣着,出現在梅妃的梅林中,不用想便知其中必定有異。流螢見狀,決定看看憐光意欲何爲,於是不動聲色地找個隱蔽之處藏身,於暗中觀察。
只見憐光匆匆走了數步,似乎確認自己所處之處已經不會有人發現了,便一棵梅樹前小心翼翼地蹲下,打開布包,裡邊是一把黑色的小鐵鍬和一個暗色梅花雕紋漆方盒。她拿起小鐵鍬挖了一個與所帶盒子大小的坑,將盒子包了一層紅布放進去,再將土填回去。做完這一切後,憐光拍拍手站起身,又有些慌張地看了看周圍,而後匆匆離去。
待憐光走後,流螢帶着疑惑來至那棵樹前,見那埋了木盒的地方的土填的十分隨意,還露出了一角包着木盒紅布,似乎是在故意告訴別人這裡埋有東西。
不知皇后又使出了什麼手段。
流螢心中不屑,二話不說,扯着那角紅布,半用巧勁,一把將木盒扯出,打開查看。精巧的
盒子裡邊放着一個稻草小人,上邊有張寫了生辰八字的紙條,而小人肚子出,狠狠地釘着數根銀針!
巫蠱之術!
後宮最忌諱這種巫蠱之術,皇后竟然如此膽大妄爲讓身邊的婢女來做這件事,也怪不得要喬裝一番了,只是皇后此時懷有龍子,風頭正盛,後宮之中現在有誰值得她這麼做?特地埋在這梅林之中,莫不是梅妃?
流螢默唸着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似乎不是梅妃的,年紀有些對不上,倒是同皇后的對上了。這銀針盡數插在小人肚子上,又是何意?
皇后,肚子,梅妃……
忽然,一個念頭涌上流螢心頭,令她心生寒意。若她沒想錯,那麼這個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便是皇后的,這個小人便是代表皇后,而這肚子上的銀針,只是對皇胎的詛咒……
以後宮最忌諱之術,陷害尊貴的龍種,此事一出,梅妃便萬劫不復。皇后果然狠心,爲了除去梅妃,居然不惜自己詛咒自己腹中胎兒,這一手算盤倒是打得妙。
況且先前自己便是知曉猜測了皇后那腹中胎兒並不穩妥,卻不料情況竟是糟糕至此,竟能令皇后狠下心來捨棄掉這個孩子,與此同時還有心情,一箭雙鵰。
皇后這一胎一旦出事,前朝必定也會因此動盪一番,寂月景更是因而得逞,減弱了寂月涼穩固政權之勢。
流螢不由得眸光一凜,心中再次思緒萬千。而下一瞬,流螢卻又是聯想到了後宮局勢。
不僅是那寂月景,就連王氏一族,外戚把持朝政這一問題也是一大難題。如若讓皇后成功陷害到了梅妃,那麼後宮之中便無人再與皇后抗衡,王氏一族坐大,那麼,於她來講,也是極爲不利的。
最起碼,她也需要權勢,來對付那權勢滔天的景王爺。
流螢略加思索,決定幫梅妃一把,不讓皇后得逞。
“既是你自己的傑作,我便幫你送回去吧。”流螢合上木盒,勾脣一笑,霎時間周圍一切黯然失色。
流螢攜木盒悄無聲息離開梅林,將那木盒“物歸原主”,並未注意到梅林外折返回來撿回不小心遺落在半道上的手帕的憐光。
憐光回到皇后宮中時,流螢已經將木盒悄悄送到皇后宮中,此時正放在皇后手邊,心下當即“咯噔”一聲,暗道不妙。此時的皇后表情有些陰沉,狹長而美麗的丹鳳眼正盯着盒子思索些什麼,深思莫測,見憐光回來,語氣幽幽道:“憐光,你這事辦得真是妙啊,這盒子都自己跑回本宮手上了。”
“娘娘恕罪!”憐光膽戰心驚地跪下,急忙解釋道:“娘娘請聽奴婢解釋啊!奴婢做事不敢說絕對穩當,但也不會將事情徹底做砸,這盒子回到娘娘手中是有人從中作梗……”
“奴婢確實已經依娘娘所言,將盒子埋到梅妃的院中了,回來稟告途中發現手帕落下了,便沿途折返一路找過去,卻看到旻婕妤拿着盒子從梅妃處離開。這盒子,便是旻婕妤搞的鬼啊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