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剛剛還熙熙攘攘的明鏡宮,此刻沉寂下來。
獨勝流螢和紫蘭兩人瞧着桌上的白梅面面相覷,想來惠貴人的樣子,這白梅定然有些問題。流螢拾起那束白梅左看右看,也瞧不出什麼不對。
花團錦簇,更無下毒的跡象。白梅高雅,有何不對呢?
“皇上昨夜沒過來?”流螢輕輕的叩擊着桌面,眉眼中帶着一絲愁意。宮中的彎彎繞繞她自是不明白,向來習慣了快意恩仇,怎麼能明白皇后那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紫蘭搖了搖頭,“奴婢打聽過了,皇上昨夜打從青鳳宮出來,便回了辰乾殿,沒去其他娘娘那。”
“許是因爲太晚了,不想打擾了娘娘休息吧。”紫蘭試探着道。
流螢微微點了點頭,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的想到昨夜寂月景抱着她時候。曾瞧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卻是沒有放在心上,如今想來怎麼也覺得不對勁。
那人會不會是寂月涼呢?
“紫蘭,你可曾覺得皇上昨夜有什麼不對勁嗎?”流螢端起茶杯,才覺出已經涼了許久了。
紫蘭搖了搖頭,“皇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對娘娘好的很,娘娘莫要多想了。今日皇后娘娘罰的這般輕,不也是因爲顧忌着皇上對娘娘的寵愛嗎?”
“是這樣嗎?”流螢站起身來,瞧着外面已然被白雪覆蓋。唯獨能瞧見盛了雪的枝椏,忽的那枝椏似是不堪重負“吱嘎”一聲。
流螢眉間一跳,口中輕輕的吐出三個字來,“寂月涼。”
此後一晃幾日,流螢也不曾見寂月涼一面。她心裡越發的肯定那夜的黑影定是寂月涼,心中不由的生出幾分恐懼來。
“昨個皇上去了惠姐姐那吧。”女聲尖尖細細,聽起來倒也不難聽。亦是個剛入宮的妃子,喚作雲嬪。
雲嬪生的不豔麗,倒是有幾分靈動。
惠貴人聽此,不由的垂眸,露出幾絲笑意來,“怎麼?雲妹妹許是還沒承過聖恩吧?”
“那不可是,雲嬪年紀小。”賢妃抱着一隻貓兒,眸子是蔚藍色的,慵懶的在她懷裡打了個盹。
提起這個雲嬪倒還是個孩子,臉微微泛紅,“明明再說惠姐姐,怎麼扯到妹妹身上了。這個月皇上去了惠姐姐那可是好些次數了。”
“蕙頤宮離皇上的辰乾殿近,皇上一犯懶可不就來了蕙頤宮。”惠貴人一顆七竅玲瓏心,唯恐因此各位嬪妃將她視作眼中釘,又道,“倒是心妹妹的明鏡宮那般遠,皇上也要去瞧瞧心妹妹。”
一句話便將各個的目光皆是引到了流螢身上。
流螢愣了愣,嘴笨最是不知道說什麼,半響才道:“皇上好些日子沒有過來了。”
“心妹妹。這後宮之中皇上自然是要雨露均沾。”惠貴人冷言冷語道,“心妹妹這話是想說皇上冷落了你,寵幸了我們叫妹妹心裡不舒坦嗎?”
賢妃見此,眉宇之間露出了一絲笑意。
慄貴人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皇上了,一肚子的氣不知道朝哪
去發,見此跟着道:“怪不得前些日子皇上夜夜都宿在明鏡宮裡,原來是心妹妹的‘功勞’。”
“我沒有。”流螢慌忙開口解釋,卻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是何等的蒼白無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惠貴人輕笑一聲,端起身邊的茶杯,淺淺的酌了一口,才轉過頭來道:“妹妹的意思是我們存了心要害你?”
不待流螢迴應,惠貴人又道:“這委屈姐姐可受不起。”
說罷惠貴人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美人垂淚,我見猶憐,即使是各個嬪妃,眉宇之間也帶了幾分不忍。
“皇后娘娘,臣妾雖身份卑微,卻受不得這樣平白無故的侮辱。”惠貴人一雙眸子裡噙滿了淚水,“心嬪仗着皇上寵愛她,眼中根本就沒有臣妾。”
流螢顯然已經愣住了,明明是惠貴人禍水東引,怎麼就是自己侮辱她了?
“惠姐姐,你的話流螢不明白。”
惠貴人冷笑一聲,剛剛的較弱已然一掃而今,只剩下幾分冷凌,“心妹妹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就是怨我故意誣陷妹妹嗎?”
不待流螢開口,皇后便道:“心嬪,上次你不來給本宮請安。本宮諒你剛進宮,不懂規矩。這次你要本宮如何饒了你?”
“皇后娘娘,您就是心善。”雲嬪笑嘻嘻的道,“臣妾本家曾養過一隻狗,向來不聽話。弟弟寵着它,誰也不敢說個不是。可是誰知那狗因此越發的放肆,竟然撕破了爹爹的朝服。一怒之下爹爹叫人將它打了個半死,自那以後,那狗可是乖巧了不少。”
殿上之人,誰聽不明白,雲嬪口中那狗就是流螢。
“雲嬪妹妹這是什麼意思?”流螢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惠貴人誣陷她,她忍了。可是雲嬪的侮辱,她最是不能忍受。
瞧着雲嬪那細白的脖頸,流螢眼中流露出一絲恨意,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就能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可是眼中卻忽的閃過寂月景噙着笑的臉,一時之間拳頭便送了。
雲嬪皺了皺眉,恍若不解,半響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瞧妹妹這嘴。姐姐莫要多怪,妹妹不會說話。妹妹這就跟姐姐道歉,姐姐千萬莫要往心裡去。”
“雲嬪這話雖然不對,這道理本宮倒是聽明白了。”皇后娘娘嬌媚的丹鳳眼微微上挑,嘴角輕抿,“雲嬪,本宮原是最喜歡你的。可雲嬪說的是,本宮若是不好好的教訓教訓你,你許是記不住宮裡的規矩,下次說不準會惹出什麼樣的大簍子來。到時候就算本宮想要保你恐怕也是做不到了。”
說罷皇后娘娘輕輕一揮手,她身邊那個糰子臉的丫鬟便走了下去,站在流螢身旁。
“既是嘴巴不乾淨,那便掌嘴二十吧。”
糰子臉的丫鬟輕聲道了一句,“娘娘得罪了。”
便拿了板子來,狠狠的朝着流螢的嘴上打去。流螢忽的想起之前數次寂月涼都救自己於水火之中,掌嘴二十於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可是難免心裡難過的很,流螢使勁的望着門口,可是好半響也沒有瞧見一個人的身影。
嘴上一陣陣刺痛,流螢卻一絲表情也沒有。甚至連眉頭也沒有皺起,只是使勁的看着門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那糰子臉的丫鬟才停下手來。眉眼彎彎,笑靨淺淺的朝着皇后娘娘走去。
“去,取些藥來一會送去明鏡宮裡。”皇后似是真的着急一般,“這麼美的一張臉,若是留下疤痕了就不好了。”
流螢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一般,不知是失望,還是難過,她木楞楞的回道:“臣妾多謝皇后娘娘。”
一開口才覺得一陣刺痛,碰也碰不得,只會更疼罷了。
“今日便都散了吧。”皇后的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心嬪也早已回去休息着。”
說罷紫蘭連忙走過來扶起流螢,見着流螢臉上一團青,一團紫。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娘娘你……”
“你哭什麼?”流螢費勁兒的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卻因爲臉上的傷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本宮沒哭,你倒是哭出來了,傻丫頭。”
風雪飄搖,一路上寒風瑟瑟。流螢的嘴邊火辣辣的疼,竟是一點也感覺不到冷意。好個惠貴人,故意說出這般的話來害自己。
“這惠貴人也真是惡毒,娘娘明明於她無冤無仇。”紫蘭又是驚又是怕的瞧着流螢臉上的傷,“她爲何要這般的害娘娘。”
流螢冷冷一笑,“本宮又如何能明白?本宮和她並無舊識。”
難道是爲了寂月涼的寵愛嗎?她何曾和惠貴人搶過寵愛,又何曾同寂月涼提起過其他的嬪妃。流螢微微閉了閉眼,宮中的女子便是這樣嗎?
忽的瞧見一樹白梅,流螢心中鬱結,索性走了過去。
那白梅在牆的另外一頭,流螢正欲施展輕功跳過去。一回頭又覺出幾分不妥,若是叫其他人瞧見,指不定又怎麼編排自己呢。
微微嘆了一口氣,只好領着紫蘭順着那硃紅色的牆迂迴的走來走去。
“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倒是對您倒是極好。”紫蘭顧自的說着,“那惠貴人百般想要害你,可是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倒是恰恰相反,百般不忍。”
流螢皺了皺眉頭,心底覺着紫蘭的話裡有幾分不對,卻又說不出是爲什麼。
“皇后還特地叫人送藥膏去明鏡宮,想來娘娘的傷很快就要好了。”紫蘭笑着道。
流螢點了點頭,那硃紅的牆彎彎繞繞,怎麼也瞧不見一個頭的樣子。雪又厚重,走了一會,實在是沒了耐心。流螢索性回頭朝着明鏡宮的方向走去。
路上又瞧見那三樹紅梅,心中煩躁,索性走了過去。
雪花覆蓋了整個梅樹的枝椏,遠遠瞧着這梅花像是開在半空中一般。走近了流螢這才瞧見那亭子,見着亭中有人,不由生出幾分好奇來。
這般冰寒的日子,也有人有着看雪賞梅的雅興嗎?
流螢一時竟忘了自己嘴上的傷口,轉過頭瞧着那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