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夜闌是不會主動承認了,那就只能讓嵐煙指認了。
流螢看向一旁已經抹乾淨眼淚的嵐煙,原本悲慟的表情已經化爲堅毅,只是還帶着些許的遲疑。
“嵐煙。”流螢喚到,將出神中的嵐煙喚醒,眼神淡淡的看着她。
她心底其實還存着考驗嵐煙的心思,畢竟她以後是她會重用的人,如果她在這種事情優柔寡斷的話,她便需要繼續考慮是否會用她了。
“夜闌,我在你的房間裡發現了你縫製巫蠱娃娃的工具,還有一個未完成的,你還要狡辯嗎?”嵐煙終於擡起頭來,眼睛裡的迷茫和彷徨已經消散,剩餘的便是滿滿的堅毅。
“你去過我的房間了?”夜闌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嘴裡喃喃道:“嵐煙,沒想到,居然是你出賣了我。”
她露出悽慘的笑容,伸手想去拉嵐煙的手,卻被一旁的紫蘭眼疾手快地拉開了,不讓夜闌觸碰。
夜闌已經不是以前的夜闌了,她們不能不提高警惕。
“怎麼?怕我對你下毒手啊?”夜闌咧着嘴角一笑,將一雙帶着細繭的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又看看流螢蜷縮在袖子裡的手道:“娘娘你的手其實同奴婢我的差不多呢,都不是天生富貴的。”
她突然開始胡言亂語,流螢不知所以地看着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可是半晌,她什麼都沒有發現。
夜闌彷彿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是她們曾經熟悉的模樣,變得陰冷瘋狂,眼睛裡似乎都在閃爍着嗜血的光芒。
“你在說什麼?”流螢袖子中的拳頭緊了緊,身子不由地前傾,心裡不安的預感更加地強烈了。
“我在說什麼?娘娘不應該很清楚嗎?”夜闌仰着頭開始哈哈大笑,淒厲的笑聲似是帶着哭腔,“都是卑賤的下等人,憑什麼你就能好命地當上皇妃呢?”
夜闌眼神渙散,一番話出口,也不知是在質問流螢,還是在抿心自問。
她不講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流螢的心裡就越是不踏實,夜闌看着她的眼神越發的憎恨,剛纔瘋狂的表情也收斂了許多。
“你想知道是嗎?”她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想要走到流螢的面前,卻被小安子和嵐煙齊齊擋住。
“說!”流螢怒喝一聲,殿裡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夜闌感受着她身上散發的殺氣,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是更加興奮地冷笑道:“對!就是這樣,這纔是你的真面目啊,想殺了我是嗎?”
流螢是殺手,而且她不是於靜心,不是將軍府的二小姐,僅僅是一個名叫流螢的殺手而已,這便是夜闌知道的。
而且,這消息還是從寂月涼那裡得知的。
她一直都以爲,只要伺候好這個娘娘,皇上就會在將她調回身邊,她就能繼續服侍皇上了。
所以她盡心盡力,皇上私下託付她講旻婕妤的各種消息報告到辰乾宮,她也照做,只要是他要求的,她一定會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就算知道皇后真的愛旻婕妤娘娘,也沒有關係,畢竟那可是皇上還有將軍府的千金
啊,這宮裡這麼多的妃嬪,那個不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小姐。
可是,當她偶然知道呢流螢根本不是什麼將軍府的千金,反而是景王府的一介殺手的時候,她心裡的嫉恨慢慢的想雜草般瘋長。
如果她真的不招皇上的待見就好了,可偏偏皇上爲了保護她費勁了心思,還隱瞞他知道實情的事實。
她是敵人啊!爲什麼皇上會被這麼一個女人迷的神魂顛倒?
是不是他給皇上下了什麼咒?還是給皇上種了南疆的蠱蟲?
所以,夜闌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在日復一日暗黑的嫉妒和憎恨中,她把曾經良善的自己交給了魔鬼。
“夜闌!娘娘再問你話呢!”嵐煙抓着她的肩膀,大聲朝着夜闌喊到。
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夜闌能幡然醒悟,希望她能在最後關頭向流螢求饒,最起碼能留下一條性命。
“你喊什麼!嵐煙,你纔是最讓我失望的人!我現在不想聽到你講話!還有,你以爲你侍奉的這位旻婕妤是什麼人啊!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啊!”
她一句話沒說完便朝着流螢撲過去,似乎想要將她的僞裝撕掉,讓在場的衆人都能認識到她的真面目。
“螢兒!”
隨着寂月涼一聲着急的喊聲,又見一道白光閃過,朝着流螢撲過去的夜闌已經被一把劍刺中心口,不瞑目的死死盯着流螢,朝着地面倒下去。
“皇上?”看着飛撲過來的寂月涼,流螢連忙起身,目之所及便是寂月涼驚慌的眼神。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寂月涼上下仔細地打量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問道。
“妾身無事。”流螢收回目光,看向地上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夜闌,開口問道:“夜闌,是皇上的人吧?”
“是朕的錯,將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派給你。”寂月涼知道流螢是在試探他,試探他剛纔是否聽到了夜闌的最後一句話,而且夜闌能知道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是從他這裡聽到的,她必須先撇開這個嫌疑!
“妾身說的不是這個。”流螢搖搖頭,將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轉身看着夜闌,又將那個盒子丟給小安子,示意他拿出去處理掉,“妾身說的是,這夜闌,爲何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您就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之處嗎?”
“她平日裡都是同承翼說,再由承翼轉達給朕的,朕確實沒有發現。”寂月涼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地扯謊,臉上還帶着沉痛的惋惜。
“那,皇上可知道,夜闌可相信剛纔夜闌所言?”
夜闌平日裡只在景逸宮和辰乾宮來往,她從未在景逸宮講過自己身份的事情,包括貼身的嵐煙和紫蘭都不知道的事情,夜闌怎麼可能會知道?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她是從辰乾宮得來的消息。
而辰乾宮的消息,還是如此重要的,寂月涼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可是如果他知道,他爲什麼要裝作不知道的模樣?
流螢越這樣想,就越覺得冰冷,徹骨的冰冷從腳底蔓延至心頭,將她
跳動的心臟也冰封起來以至於她根本沒有聽到寂月涼的回答。
“螢兒?”寂月涼發現流螢自顧自地蹲在夜闌旁邊,一動不動地盯着地面,連忙將她抱起來,看着她的臉問道:“你沒事吧?”
沉默着將寂月涼推開,流螢神情冰冷的盯着寂月涼,走到紫蘭和嵐煙的面前,將她們兩個退出去,整個大殿裡只剩下了流螢和寂月涼兩個人。
這樣的陣勢着實把寂月涼嚇了一跳,看着有朝着他走過來的流螢,他心裡越來越沒底。
“螢兒,你是不是被夜闌嚇傻了?”上前一步,寂月涼抓住了主動權,先開口問道。
隨即又強行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肩窩裡,埋頭進她的頭髮裡悶聲道:“螢兒,你別這樣。”
流螢沒說話,不過卻不再掙扎了,安靜地待在寂月涼的懷裡,任他緊緊地摟着她。
“我知道你因爲夜闌的事情傷心,我也知道我不應該派人時刻彙報你的行蹤,我知道你討厭這樣,可是……可是我怕你受傷害,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寂月涼甕聲甕氣的將一番話脫口而出,撒嬌的語氣讓流螢不自在地皺眉。
她擡頭望着寂月涼的臉,微微笑着開口:“夜闌說,我是景王家的殺手。”
寂月涼沒想到她會直接用事實試探他,故作錯愕與震怒之後,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但是手臂依舊摟着她的腰,冷靜地問道:“那你是嗎?”
又是一陣沉默,流螢眸光中的猜忌慢慢的褪去,緊繃的身體也漸漸放鬆,她望進寂月涼的眼睛裡,嘴角溢出一絲虛弱的笑意,柔聲道:“自然不是。”
“那我就相信你不是。”寂月涼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將她被冷汗打溼的頭髮撥開,食指又沿着她臉頰的輪廓下滑到朱脣,輕壓她的脣角,另一隻手也從她的腰上移到臉上,又壓住她的另一邊嘴角,輕壓下去。
流螢的表情瞬間就變成了要哭的模樣,寂月涼壓着她的嘴角,搖搖頭道:“螢兒,我不喜歡你這樣。”
說完,又移動手指,將她的脣角往上提,笑道:“我喜歡你這樣。”
放開了自己的手,寂月涼緊緊地盯着流螢的眸子,希望她能輕鬆的笑一笑,最起碼,不要因爲她的身份而破壞她們好不容易纔確認的感情。
“嗯。”半晌之後,流螢才彎起嘴角,露出釋然的笑容:“好,我答應你。”
只要我一天還是旻婕妤,只要你一天還真心待我,我便時刻笑給你看。
之後在流螢的要求下,寂月涼還是將這件事壓下去沒有伸張。
這宮裡的宮女成千上萬,景逸宮少了一個夜闌並不是容易被發現的事情。
“爲什麼要讓我隱瞞夜闌的事情?”寂月涼在離開的時候問流螢,一個詛咒她的奴才,不值得她這樣憐憫。
流螢只是笑笑不說話,視線轉向紅着眼睛進來打掃的嵐煙。
死人已經死了,可是生人還在,嵐煙和夜闌的感情太過深厚,就算夜闌已經不認了,可是嵐煙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