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瀰漫,這茫茫黑夜之中,萬籟俱靜。
自夜闌離去後,流螢也並未鬆懈下來。而是繼續保持着這個姿勢直至兩盞茶後。
繃緊着身子全神貫注的凝聽着外面的一舉一動,心中百感交集,她即想借此來看清景逸宮中除了夜闌之外還有誰是懷有異心的,但同時卻又害怕,她滿腔信任錯付。
幸好,她所料想到的事情沒有發生。流螢漸漸鬆緩緊繃的身子,將手心上的刀利落地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幸好嵐煙與紫蘭並沒有出現。不然,這後宮之中,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夠信任誰。至於,夜闌,也只能一步一步來,探清楚她的底細了。
因是寂月涼派過來的人,尤其嵐煙與夜闌不禁能力出衆,而且一靜一動,兩人互相協助幫了她不少的忙,她是真心信任夜闌的,有些什麼事情也不曾避諱於她,只她今夜這般,着實令她寒了心。
眸底一片悲涼,但下一瞬卻是想起了今夜的計劃,便也只能將這份悲涼壓制心底。微閉雙眸,待再次睜開之時,眸光流轉,煞意凌厲。
絕色難求的面容此時卻是凜如冰冽,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忽近的凌冽之氣。
再一次深深的凝望了緊閉着的窗戶一眼,流螢便利落的轉身,在那檀香木雕櫃子最低層掏出了綠地粉彩開光菊石青玉盒子,從善如流的打開,裡頭一身颯爽的夜行衣頓時入目,令流螢嗅到了她最熟悉的味道,那便是——血腥。
再次穿上那繡有暗紋的夜行衣,流螢忽的產生一種錯覺,她似乎不是旻婕妤於靜心,而依舊是那景王府第一殺手流螢,來去如風,肆意灑脫。
只是那顆愛寂月景如命的心,卻是不在了。
擡眸,見那夜色越發朦朧,流螢立即將滿腹心思斂收起來,眸底一片清明,但卻隱隱見有一層血霧籠罩其中。
是時候了。
流螢在心中默唸,隨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無聲無息的打開窗子,利落的翻越出去。
冰冷的風從臉頰之中刮過,但流螢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意與冷意,只覺着一陣快意。這一次,自然不是像去內務府偷碳火這般窩囊的小事,她要做的,可是一件足以令寂月景鬱結於心久久不能散去的大事。
或許是突如其來的暢快令流螢不自覺的放鬆了一絲戒備,又或許是隱在暗處的人影功力更勝流螢。
流螢竟是一絲也沒有發覺,自她從窗子出來的那一刻,便有人在暗中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只見那同樣一身黑衣的人面帶口罩,對着自己對面的人,悄然的打了一個手勢,頓時一道身影疾速離去。
“稟皇上,旻婕妤身着一身夜行衣,往景逸宮偏殿附近而去了。”那道身影迅速的出現在早已等候在辰乾殿中的寂月涼麪前,如實稟告他方纔所見。
夜行衣?流螢究竟意欲如何?!
寂月涼眸色暗沉,神色淡淡,面上一派不爲所動,實則萬千思緒已從腦海之中飛速閃過。
“旻婕妤功夫不弱,便只讓葉俊尾隨其後就可了。人多了
反而會引起她的注意。你讓葉俊小心行事,伺機而動。若不是十分要緊的事,萬不可貿然出手。盯着旻婕妤的一舉一動,若是她有一絲逃離之意……”說到這,寂月涼卻是頓了一頓,劍眉微蹙,心下多了幾分莫測的思緒。
“那便讓葉俊押她回來,朕親審。”緩緩,寂月涼纔像是做了決定那般,只是那眸光卻是不斷的閃爍,略顯掙扎。
雖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些什麼,但流螢,千萬莫讓朕對你失望。
而後微微一想,寂月涼抿脣,接着道:“葉俊跟着旻婕妤,你便到景王府上,盯着景王府的一舉一動,若有何異常,立即稟告回來。”
“是,臣遵旨。”
黑影再度迅疾如風,如聖意所指,不帶一絲感情的前去執行任務。
雖說流螢將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但不知爲何,她總是保留了一分,似覺着十分不放心,竟是親身往嵐煙與紫蘭的住處一探。
見她二人皆是熟睡,一絲提防都無,流螢方纔放下心來,自嘲一笑。她怕是被夜闌給弄的宛如驚弓之鳥了。
徹底放下心來,流螢便專心致志的朝着那宮門而去,稍一提氣,便施展輕功,身輕如燕的疾奔而去。
一個起落,一道黑影便如一支流箭那般極速從宮殿之上飛過,速度快到讓下面的巡夜的衛兵毫無知覺。甚至有的衛兵無意間擡眸,卻是在眨眼之間,似見影子閃過,竟以爲是那錯覺。
待幾個來回後,流螢纔有些焦急起來。她近日來完全就是避其鋒芒,縮居在景逸宮,對於這宮中地形完全是不甚瞭解。當下她竟是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竟是迷了路。
流螢生怕會錯失今夜的機會,待江南事態隨之惡化後,端謹昭儀必定會復寵,只怕到時候必定會刁難於她,她再想這般抽身出來,可就難了。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讓寂月景得意與得勢,當初既能助他,今日也必能毀他!
一道怒意從心中蔓延開來,流螢眸光微轉,便當機立斷的拔起身形,在空中盤旋一圈,隨即將眸光鎖定在全宮中最高處的地方,再次施展輕功,不多時便是輕巧的落於那數丈之外的高地。
站於此處,不禁能看清楚宮門在何處,更是更將全京城的景色盡收入眼中。一如那一覽衆山小的氣勢磅礴。只是現下流螢卻是無心於此,鎖定了宮門位置,再次迅疾而過。
出了這宮門,流螢便如那入了水的魚,十分歡暢。只怕是,沒有人能比流螢更能熟悉這京城大大小小的路段,尤其是那些官員的家中,甚至連金屋藏嬌的地址,她都摸索的一清二楚。
這可真的是託了寂月景的福,幸而他總是讓她不斷的執行任務,而她爲了更好的完成,竟是花費了數個日夜,將這複雜多端的局勢死磕下來。
如若她記憶中無錯,那替寂月景與江南局勢傳遞信息的關鍵官員,便是那從四品鹽運使司運同吳勇隴。
當初若不是自己,成全了寂月景上演了一場追殺戲碼,無論如何寂月景都是無法這般快的靠着救命之恩拉攏到他,讓他藉由鹽運
的方便,往江南暗中傳遞消息。
江南流寇之所以這般囂張,便是由了寂月景暗中培養,方纔會擰成一股勢力,威脅到江南的局勢,從而影響到前朝。
往年的這個時候,這位司運大人都會回京述職,待早朝重開後,便會帶着官鹽,返回江南。只要自己擊殺了這位司運大人,江南消息便會受到阻滯,寂月景便會失去那最佳時間,無法掌控江南局勢。
這般一思量,流螢頓時感覺到了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着,無論如何都一定要給寂月景添堵,只有他不好了,她纔會好。
事不宜遲,流螢眸光一狠,立即從善如流的繞過最爲富貴的西澤三街,靈活的左拐,來到了一間並不起眼的三門大宅。
熟稔的從屋頂翻越而進,見着了院中的情景,便下意識的嗤之以鼻。院子外觀雖不起眼,但內裡卻是奢華無度,大到景林,小到擺飾,皆是一等一的好貨,饒是她的景逸宮,也無這般奢靡。
看來這位吳大人,收刮的民脂民膏只怕是堆積成一座山了,那她今夜,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嘿嘿嘿,小娘子,來嘛,別害羞。”
“讓大人我好好的疼愛你一番。”
方一靠近門口,便立即傳來了一番不堪入耳的聲音。不用去看,都知曉裡頭正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然而這些卻並沒有影響到流螢,只見她面不改色的略整了整臉上的黑色面罩,下一瞬便一個利落的擡腳,奢靡的雕花梨木大門應聲而落。
“是誰!竟敢這般大膽!”一陣灰塵落下,裡頭立即傳來一陣呵斥聲。
“拿你命的人。”流螢粗着聲音,一如先前執行任務那般,從善如流僞裝成男子。
“啊!啊啊啊!”那吳大人身旁的小娘子在看到流螢手上那把殺氣騰騰的尖銳的刀後,立時尖叫一聲,臉色一白,便昏倒在牀。
流螢也不給那吳勇隴多餘的反應時間,立即走至他身前,手起刀落。
吳勇隴見那英姿颯爽卻帶有濃重的殺意宛如死神一般降臨在自己身前,還未來的及恐懼,便覺着喉嚨一涼,滾燙鮮紅的液體不斷的噴灑而出。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卻又見那死神開了口。
“若是你要怪,便去怪那寂月景吧。你沾染了不該沾染的東西……”
一具雪白的赤身裸體頓時往後而仰,一絲聲息都無的靜靜躺在牀上,只是那睜得大大的充滿了血絲與不可置信眼睛卻是令人感到了一絲可怖。
流螢眯眸,見那男人的身軀漸漸變得僵硬,而他身下壓着的小娘子的身體,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這哪是昏死過去的人會有的反應。
只是流螢雖然身爲殺手,但卻從不濫殺無辜。從前是執行任務,別無選擇,然而現下,她卻是自由的。
因而,流螢只當那小娘子是真的“昏死”了過去。隨即轉身離去,走至了房間的另一旁,將眸光放置在了那十分不起眼的櫃子底層。
不得不說,這吳大人,還是頗有幾分聰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