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建築大抵分爲三類,一類是平民居住的簡易型的,一般也就是下面打幾圈石頭地基,上面用土坯壘的房子,在外面矮矮的小土牆圍着一個不大的院子。這樣的房子裡面外面都很簡陋,連雨天還容易屋頂漏水。
另一種則是商人富甲住的,建築上運用各種誇張奢華的材料,大院豪宅,遠遠的就能聞到一種燒錢的味道。
還有一種建築羣也是數量頗多的,也是皇城特有的,一般的州縣是不會有這麼規模龐大的這種特色建築的——就是官宅。
皇城的官很多,他們的房子更有特點,佔地都很廣,真可謂深宅大院。但是遠遠望去卻是標準的青磚瓦房,毫無特點,可是你要是敢到裡面走上一圈,你就是知道,這樣的官邸大都各有機關,絕非表面上看的那麼普通簡單。
此時在這片官宅的海洋裡有一戶並不起眼的官宅,裡面的主人正在月下飲酒。
很大的院落,種着許多高大的樹木,中間是極大極爲寬敞的空地,青石鋪了,周圍擺滿了兵器架子,上面放着十八般武器。
這家的主人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標準的方臉,大眼重眉,一面的冷漠,一身暗色的衣袍。正坐在月下對着幾盤簡單的小菜獨酌。
一名中年女人面容普通、神色焦慮的從主屋裡急急的走出來,手裡拿了一個斗篷,走到了男人身後給他披了,嘴裡嗔怪道:“將軍,天色不早,不要喝了,早些歇息吧。”
男人有些不耐道:“夫人,你先去安歇吧,我還要再坐一會。”
那女人皺着眉,不想進去,還想說什麼。男人卻把酒杯一放道:“夫人自去,不要擾了我的清淨。”
女人無法,只好轉身離去。
這個男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了,然後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然後繼續倒酒,然後再次喝乾,然後再次嘆息。
這個男人就是袁駿,當朝的兵馬大將軍,手裡掌握了朝廷大半的兵馬。無人敢惹,他卻也從沒主動惹過別人。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口着急的跑進來一名小兵,手裡拿着一個信箋。跑到了袁駿面前,單膝跪倒,把信箋高舉道:“回稟將軍,宮裡有密函送到。”
袁駿聽了,伸手接過,打開火漆封的信口,展開來,看了上面的內容,眉頭不由得一皺,一把揮落了面前所有的物件。
酒壺、酒杯以及各種東西瞬間散落了一地。
送信的小兵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袁駿面色冰冷道:“你去吧,告訴送信的,我收到信了,會照辦的。”
“是。”小兵高聲應了,出去回話了。
剛纔那個中年女人就是袁駿的妻子,在房間裡聽到了動靜,帶了丫鬟,着急的走了出來。
看到袁駿面前散落一地的狼藉,眸光一暗。幾步走過來道:“將軍,發生了何事?”
袁駿站起身,離開了座位,朝一邊走去。
夫人馬上給丫鬟使了眼色。丫鬟蹲下身子立即開始收拾。
夫人則是馬上跟了袁駿後邊去,軟語溫存道:“將軍,有什麼讓人生氣的事情嗎?”
袁駿把手裡的書信遞給了身後的女人。
女人接過了信紙,看了一遍,面色大變道:“將軍不是告病了嗎
?怎麼還是要讓將軍去?”
袁駿面色難看道:“能爲什麼?西王要是能把事情辦好,怎麼會讓我去?那個西王帶了人馬浩浩蕩蕩的出去,沒走多遠就開始煩躁膽怯,回來捎書給皇上,說人手不夠,副將不力,現在皇上下了密函一定要我去。”
那女人皺眉道:“可是這次的事情,將軍要是參與了,那這些年的刻意維持的原則就全都打亂了。”
袁駿聽了嘆了口氣道:“是啊,這些年,我一不介入太子和西王的暗戰,二不介入對司空家的追殺。這次一去,去追殺司空家的後人,剷除曾經幫過太子的雲天閣,我曾經的立場全都毀了。我的良心難安啊。”
袁駿的妻子聽了面現淚光道:“我們怎麼辦?現在皇上密函已下,若是不去,會滿門抄斬的。”
袁駿聽了仰天長嘆,淚光閃動,不發一言。
張山一身夜行衣,穿梭在屋脊瓦片之間,瞬間已經越過了幾家宅院,擡頭看看,離自己要到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又低頭迅速在屋脊上飛奔起來。
袁駿的府邸張山以前來過兩次,前兩次都是作爲雲天閣的說客,來說服袁駿歸順雲天閣的,但是袁駿以不介入爭鬥爲由,堅決拒絕了。
好在銀麪人是個好說話的人,並沒有報復袁駿,因此張山和袁駿之間還不算太過尷尬。
今夜,張山又來找袁駿,目的卻和前兩次完全不同。
張山在急速穿行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到了張山家的院牆上。朝院子裡面望了望,驚訝的發現張山還沒有睡,正拿了一杆長槍在練習槍法。
長槍在袁駿的手裡上下翻飛猶如一條出水的蛟龍,讓人望而生畏。
“好。”張山在牆頭不由得喊了一聲。
袁駿的長槍一閃,立即朝張山飛了過來。
張山躲過了槍尖,隨後一抓,抓住了長槍,然後笑着躍下了牆頭。
袁駿擡頭看時,眼中毫無驚訝,淡淡道:“張山,你怎麼又來了?”
張山和袁駿本都是司空庭的部下,因此互相很熟識。
張山笑着擡手一擲,袁駿的長槍就入了兵器架子。
張山笑道:“怎麼,你我常來常往你不高興嗎?”
袁駿面色無波道:“官與匪何來常來常往,有什麼事,你說吧。”
張山聽了嘆息了一聲道:“袁駿,你今天的榮華是用什麼換來的,難道你不清楚,居然以官自居,真讓人寒心。”
袁駿被張山斥責了一句,面色難看,但是卻並未反駁,只是低聲道:“人在屋檐下,權宜之計而已。我也是沒有辦法。”
說罷,又來到了剛纔喝酒的地方,那裡的一地狼藉已經收拾乾淨,此刻已經換了新的酒菜擺在那裡。
袁駿自己坐了下去道:“張山,過來坐吧,我們喝一杯。”
張山見了有些詫異,自己和袁駿雖然熟識,見了他也不需要防備,但是自己來過的這兩次他都很冷淡,從來沒有和自己把酒言歡的時候。今晚,他爲何如此反常?
張山跟了過去坐下,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袁駿。
袁駿嘆息着,給張山倒了一杯酒,道:“喝吧,此時此刻,我們還能相對淺酌,幾天後,你我就要兵戎相見了!”
張山聽了一愣道:“你不是沒跟隨西王而去嗎?”
袁駿悽慘的笑了一下道:“我是不想去,可是皇上不允許,說我三天內再不出發就要我提頭來見。這一次,我恐怕真的要戰死沙場了。”
張山聽了面色悲痛,拿起面前酒杯一口喝下,然後眼中帶着淚光看着張山道:“袁駿,難道這一次你真要出賣自己的良心?”
袁駿只是苦笑,也不答話,自己又倒了一杯,自己喝下。
張山嘲諷的笑着,說道:“這許多年來,我相信你說的,不會爲南宮玉賣命,更不會幹有損司空家的事情,可現在你要做的和你曾經說的卻完全相違背了。”
袁駿又喝了一杯,帶着哭腔道:“我能如何,我不怕死,可是一家老小都在皇城,蒙受皇恩,皇上每逢年節都會賞賜衣食。你讓我怎麼辦?若是我抗旨不遵,就是滿面抄斬。若是我真的遵了,卻無法讓自己的良心難安。你讓我怎麼辦?”
袁駿說着,搖頭嘆息,眼中淚光閃動。
張山也唏噓着,忽然張山像是想起了什麼,忙從從袖中拿出了一樣東西,遞在袁駿面前。
袁駿接過,那是一塊普通的藍布包的一個布包。
打開來,裡面有兩樣東西,一個翠綠的光滑玉如意,和一張疊得整齊的白紙。
袁駿只看了那玉如意一眼,便情緒激動起來,一把拿起玉如意,激動的說道:“張山,你從哪裡得的這個東西?”
張山卻只是道:“看看那張紙再說不遲。”
袁駿聽了有些好奇,又拿起那張紙,展開來,看了上面的內容,忽然雙手顫抖起來,用顫抖的聲調問道:“張山,這個秘方你從何處得來?”
張山低聲道:“當然從秘方主人那裡得來。”
袁駿聽了大驚,面色一白,不能相信道:“怎麼可能?他們不是在多年前已經……”
張山也湊近了袁駿低聲回道:“凡事都有機緣巧合,我也是前段時間才與她們重逢。”
袁駿聽了吃驚的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但立即他看了看周遭,對張山道:“到我的密室來。我們詳談。”
“好。”張山爽快的答應,幫袁駿拿了那兩樣十分重要的物件,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袁駿家的密室而去。因爲此時已經接近深夜了,袁駿的家裡下人又少,因此,他們的行蹤倒是沒有人注意。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袁駿家的密室,袁駿關了暗門,然後滿面激動的問道:“張山,你是說她們還活着?怎麼可能?當年不是連屍骨都找到了嗎?”
張山此刻面上展露笑容道:“當年一場災難,真正遇難的是司空將軍和大小姐。至於夫人和小公子那是我找了相似的屍首代替的。她們一直活在人世。”
“真的?”袁駿聽了張山的話激動的再次詢問。
張山肯定道:“當然是真的,夫人和長大成人的小公子現在就住在雲天閣。西王這次要追殺的司空家後人就是指的她們。”
“張山,你是說西王也知道這件事?”袁駿更加驚訝。
張山肯定回道:“西王的確知道這件事,但他卻謊稱要殺的只是司空家未被誅滅的分族,是怕外人知道實情。其實朝廷最近莫名通緝的金縷衣就是當年的小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