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傅侍衛擔憂王爺的安危,那就讓妾身陪王爺一起去吧,一來,妾身可以看護着王爺,二來,就算真的感染,那也是妾身與王爺一起感染,如此纔算得上同命鴛鴦,不是嗎?”頭頂斜照來正午的暖陽,將簡雲苓的眉眼籠在一片虛渺的陰影中。
宇文徵凝神諦視她那雙剪水瞳眸,心中莫名浮上些許異樣。
長久以來,他一直以爲自己是生長在曠野上的孤樹,除了傅東雲這隻願意在他上方盤旋的鷹,不會有人在他身邊長久駐足。因此,他從心底排斥着每一個想在他身畔停留的人。
反正最後都是要走的。即便可以相依百年,最後也逃不過生離死別。
沒有奢望,就不必被失望所折磨了
然而,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也許簡雲苓就是那根與他交纏互生的藤,他們可以甘苦同嘗,也可以生死與共。
“王妃,這絕對不行!”傅東雲這下是真的急了。
一個要去已經很麻煩,兩個都要去,這要是萬一出點什麼差錯,他直接拔劍自刎都不夠謝罪的。
簡雲苓聞言輕蹙秀眉,蹲下身,偏頭倚靠在輪椅上,帶一絲俏皮,道:“王爺,傅侍衛說不行,這可怎麼辦呢?”
宇文徵恍惚回神,對上她晶瑩的水眸,深望半響,淡道:“本王說行。”
簡雲苓一臉得逞的笑,起身接過宇文徵的輪椅,對傅東雲扔去一個“你奈我何”的眼神,不顧他漲紅的面色,轉頭吩咐老里正帶路,然後推着宇文徵跟了上去。
傅東雲呆立在他們身後,咬牙切齒地暗罵:這日子沒法過了!
隨即發出震天的怒吼,嚇得一衆侍衛握緊了佩刀,隨時準備逃跑。
曲蘭鎮這樣的羣鄉僻壤,有一匹馬已是難得,更別說弄來一輛馬車。老里正把家裡那匹瘦的都見了骨頭的老馬牽了出來,又用竹枝破布勉強搭了一個只能稱作是“蓬”的東西,讓簡雲苓和宇文徵坐了上去。
一路顛簸,好不容易進到鎮上,滿街的輕煙浮霧將大街小巷遮掩的仿若死城。
老里正牽着馬,停在了一間大門敞開,飄着藥香的小院前。
簡雲苓把宇文徵抱下了馬車,安置他坐好,正準備推他進去,卻被老里正攔住,遞給她和宇文徵一人一條紗布樣的東西,道:“王爺王妃,你們把這個藥巾圍在口鼻上,多少可以防止被疫病感染。”
簡雲苓道謝接過,仔細圍好。還不等她上手,宇文徵便自己轉動輪椅,進了大門。
小院被一道石屏擋住了院內的情景,等他們繞過石屏,纔看到院中擠擠挨挨地擺放着數十張病牀。每張病牀上都有一個口鼻潰爛,全身長滿血泡的病人。
這些人個個呼吸微弱,如瀕死之獸,嘴裡溢出的哀叫仿若蚊蠅之聲,難怪他們在門口的時候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而在這些病牀的最前方,有一個布帶束髮,青灰舊袍上打滿補丁的書生,正手持一把蒲扇,圍着六七個藥爐挨個打開查看裡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