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月不見,老王的筆直的背脊已經彎曲,頭髮更是如秋霜一樣潔白,整個人如同秋風中的老樹,垂垂老矣。
“孽子!你犯上作亂,毒害自己的兄長,現在更是要戕父。孽障!我恨,當日心軟,留下了你這個該死的孽障!以至於會有今天這樣的禍端!”越王站在城牆上,望着城牆下的帝染軒,雙眸射出仇恨的目光,他伸出手,指着帝染軒,痛聲罵道!
帝染軒的瞳仁微微一縮,眸中的一抹沉重一閃而逝,不過隨即冷笑一聲,他擡起頭,仰望着城牆上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越王,曾經視他如蚍蜉一樣的父親!
“孽子?如果我是孽子,那你爲了一座寶藏,戕害自己的髮妻,又是什麼行爲呢?今日,我之所以揮軍南上,那也是被你逼的!自我發配北疆那刻起,你又有哪一次,不是想逼死我,逼死你這個親生兒子呢?”帝染軒冷冷說道。
“孽子!你要是想報仇,那你衝我來就好了,爲什麼要針對太子帝玄!爲什麼要殺死他,爲什麼一點都不念手足之情!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畢竟是你的哥哥啊!”念起帝玄慘死,越王老淚縱橫地說道。
同胞,兄弟?
“哈哈——”帝染軒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聲音卻淒涼和滄桑。
帝玄和帝天南苦心孤詣地謀害他,他卻還要念及手足,對方當初要下手的時候,爲什麼卻一點都不念及半點香火之情呢?
這些年,要不是自己裝瘋傻,要不是將凌絕藏得嚴嚴實實的,要不是母后昔日部下的誓死守護,他早就死在了自己的手足之下!
還有所謂的發配北疆,其實就是想讓他在這個苦寒之地自生自滅,若說帝玄和帝天南這麼多年來,無數次想要置他於死地的舉動,越王不知道的話,帝染軒決計不相信!
要知道,越王再昏庸,那也是一頭打盹的老虎!帝玄和帝天南的一次兩次舉動,或許會不注意,但這麼多次,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啊。
雖然帝玄後來被殺手宮殺死,取而代之,但帝染軒可以肯定,那個真正的帝玄,也幾次三番地想要謀害他。
“好一個念及手足,好一個親情,父王啊,這個時候你開始和我談這些了?那母后死的時候,我和弟弟孤苦無依的時候呢?你可曾念及過親情啊。”帝染軒墨眸中蘊着淚,大聲質問着城牆上的老王。
老王一呆,顯然之前一直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心目中,帝染軒的命就是再多幾條,也無法及得上帝玄和帝天南的命!
“我殺了你!”老王目中蘊火,劈手奪過了一旁弓箭手的弓箭,拉弓引箭,對準帝染軒的頭顱,毫不留情地射了出去。
暮無顏挑了挑眉,美眸中煞氣流露,越王的舉動,無疑讓她升騰起濃濃的殺意。
“無顏,我自己來處理!”就在暮無顏有所動作的時候,帝染軒大喝一聲。
暮無顏按住手中的**箭,老王這一箭,雖然又狠又快,但以帝染軒的身手,想要躲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
出乎意料的是,帝染軒僅僅是身子一傾,避過要害之處。
“噗嗤——”一聲,羽箭狠狠得扎入了帝染軒的右胸,帝染軒眉頭一皺,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過更多的並不是**的疼痛,而是心靈上巨大的創傷。
“帝染軒!”暮無顏失聲喊了出來,直到看到帝染軒並未危及性命的時候,一顆芳心才放了下來,不過美眸卻是冰寒的,霍得望向城牆上的越王。
此時,越王也是一臉詫異,雖說他是含怒而發,也確實想要帝染軒的命,但他知道帝染軒的身手,想要一擊命中,根本就不可能,況且,一旁還有一個戰神著稱的暮無顏!
只是沒想到,一擊竟然得手了!下意識間,越王恍若回到了年輕,意氣風發的時候,他不由再度張弓引箭。
這時,他陡然感到一股犀利、冰寒的目光鎖住了他,頓時滿腔的豪情立刻消失乾淨,他轉眸一看,卻見暮無顏一張冷若寒霜的俏臉,此時佈滿了森冷的殺機。
“你若再敢射一箭,今日我便會屠盡你帝家除卻帝染軒一脈的所有王室,我不會讓你立刻死去,我會讓你眼睜睜地看着你的子嗣,看着你的妻兒,痛苦地死去!”說這話時,暮無顏雖然冷若冰霜,但依舊美若天仙,可冰冷的言語,卻如九幽地獄一樣森冷。
帝染軒是她的所有,她不允許任何人如此傷害他!
再加上暮無顏本就是一個殺手,如果觸碰到她的底線,她纔不會去考慮什麼大義,什麼是非!
只知道,誰若膽敢傷害二郎,她就會讓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你……你……”越王剛纔的豪情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盛怒之下,更是濃濃的恐懼,他想怒聲斥罵,卻發現自己堂堂一國之君,竟然不敢在暮無顏面前開口罵人。
暮無顏這種殺神,可是說得出做得到,而且對方的確有這樣的實力,他還真怕對方會這樣做。
“這一箭,算是我償還你的血肉之情,自此,你我再無半點瓜葛!今日,城破,你生或死,與我沒有半點關係!至於京城中的皇室,是生是死,那也要看我的意興如何了!”帝染軒一手握住羽箭末端,一用力,緩緩將射入血肉的羽箭拔了出來。
鮮血,噴灑而出。可是這一刻,他卻全然感覺不到痛,相反,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原本,他還有一絲躊躇,要如何對待越王。可是對方如此毒辣,如此狠戾,讓他深深失望。
血濃於水的感情,在他眼中,竟是如此的淡薄,甚至他都懶得向越王解釋,自己殺死的帝玄,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帝玄,而是殺手宮的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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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當年被他逼上絕路的母后,在最後一刻的心情也是如此。
城牆上,越王看到帝染軒一點一點拔出胸中的羽箭,墨黑的眸中再無半點留戀和猶豫,以及他那一番冰冷殺伐濃烈的一番話時,他雙臂力氣一鬆,竟再也射不出第二支箭。
他錯了嗎?
心頭忽然升起這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
渾濁的眼睛,再次凝視城牆下,那個渾身浴血,之前還是滿眼哀傷,但此時卻是心若死灰的帝染軒,越王忽然渾身一抖,帝染軒的五官,帝染軒的氣息,曾幾何時,多麼像他年輕的時候啊。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直到這最後一刻才發現呢。
才發現,之前自己做了太多太多對不起帝染軒的事。
他張了張嘴,想要喊出什麼。
“攻城!”就在這個時候,帝染軒那凌冽的聲音迴盪雲霄,一陣陣戰鼓擂鳴,響徹整個天地。
“殺——”
廝殺聲震天響,這個時候,帝染軒和暮無顏的大軍,終於開始攻城了!
越王雖然昏庸,但此時也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守護越國都城的軍隊,也是他的死忠部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帝染軒的大軍雖然厲害,但一時卻攻不下來。
並且,越國都城有幾百年的底蘊,守城的設備也非常完善,暮無顏縱然有攻城利器,一時也破不開。
當然,要是暮無顏運用的話,彈指間就能攻破都城,但不到萬不得已,暮無顏不想動用這種超越時代的東西。
當年那個獨孤,也不曾運用這些東西,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若是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東西出現,並不會給這個社會帶來進步,相反會有摧毀性的作用。
“無顏,這下下去不行。”帝染軒臉色凝重,守城的越**隊非常強悍,一時間帝染軒這邊傷亡十分慘重。
“啓動第二計劃。”暮無顏神色微微一動,心中暗歎,越王畢竟曾是一代梟雄,老虎縱然老了,他的反撲能力也是非常強大的。
不過她並不懼,除了外,她還有其他手段。
此時,正值東風大作的時候,就見暮無顏一揚手,一支袖箭射向高空,一聲脆響,轟然在空中炸裂開來。
不一會,越國都城西方,一頭頭黑影忽然飛掠而來,那團黑影下面竟是一個個手執利器的士兵,藉着東風,朝着都城方向飛掠而來。
穿在他們身上的東西,有一點像風箏,但絕然比風箏要輕便、迅捷。在風中,宛如一頭靈活的蝙蝠,幾個起伏,在空中不停地飛翔。
在暮無顏那個世界,這個叫做“翼人”,一些熱衷極限運動的人,喜歡裝備像蝙蝠一樣的衣服,這衣服叫做翼翅,從高空飛下,可借氣流滑翔,並可以操控方向,非常靈活輕便。
現在,竟被暮無顏運用到了戰爭之中。
“放火箭!”越王不愧爲身經百戰之人,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失了分寸,命令手下飛射火箭。
一支支帶着火焰的羽箭,不斷地射向高空。
倘若這些人是藉助風箏飛躍而來,面對鋪天蓋地地火箭攻擊,以其速度,定然躲不開。可以“翼人”裝置就不同,再加上經過暮無顏的嚴厲訓練,對如何操縱、躲避,這些“翼人”已經嫺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