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真將軍,我再無恥,也還是有人性的,也還算人,對不?總比那個國師,那個楚王要好上百倍。”帝染軒尋了張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順便拿起空酒杯,自己給自己滿上,喝了一杯。
“真美味啊,這一個月裡,嘴裡都要淡出個鳥來了。”帝染軒像是嚐到了難得的佳餚,讚歎道。
此時項真已經從方纔的震怒中回覆過來,他冷冷地望着帝染軒,道:“帝染軒,你還有心思在這裡喝酒?越國現在危在旦夕,楚王和國師已經發話了,每攻破一城,便屠一城,直到你們越國國破人亡!”
“啪——”帝染軒手中猛然一用力,杯子碎成粉末。
“之前我認爲楚王也算是一個英雄,他便是再恨我和無顏,也不該拿越國百姓出氣,百姓何其無辜!”帝染軒憤怒地說道道。
項真眼角微一抽搐,帝染軒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不似作僞,雖然他爲人討厭了點,但與越加暴虐無情的楚王相比,卻是有仁義在的。
“那你能怎麼樣呢?你來這裡,不會是找我,偷偷將你們送進越國。別怪我沒提醒你,縱然我願意,將你們送回越國後,以越國的兵力,根本就不是楚國的對手。更何況,我爲什麼幫你?”項真坐在了帝染軒的對面,冷冷說道。
“楚國仰仗的無非就是火藥罷了,我們越國又不是沒有。還有,我之所以篤定你會送我和無顏回越國,是因爲——項將軍,你還有血性,亦有人性,這才真正的軍人!你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天下淪落到那魔王手中?現在唯一能對抗楚國的,便只有我和無顏了。”帝染軒直視着項真,真誠地說道。
“楚國雖然強大,但楚王的暴政卻與日俱增,項將軍,我想你也能看出一點端倪。我知道你胸有大志,不若跟我,一起爲這寰宇肅清混濁,共創無邊盛世,如何?”帝染軒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偏偏如驚雷一般,迴盪在項真的耳邊。
“對於之前的魯莽和無理,我在這裡,爲項將軍道歉!”帝染軒站了起來,朝項真深深地鞠了一躬。
帝染軒貴爲一國之君,這一鞠,已是放棄所有的尊貴,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歉意。
“不……可……”項真連忙扶起帝染軒,聲音沙啞,神情更是複雜無比。
帝染軒張狂、高冷,有着不可企及的帝王之氣,卻也能禮賢下士,真誠待人。
項真在朝堂上廝混了這麼久,是不是做作,還是真心,心中已如明鏡一般,便不由長嘆一聲。
非他生出異心,實在是楚王暴虐,若他一統天下,這天下恐怕就要生靈塗炭了。
敞開心扉後,帝染軒和項真在軍帳中徹夜長談,直至天即將放亮的時候,方纔離去。
當然,兩人已經商討好如何悄無聲息地潛回越國的方案了。
項真在楚國大軍中威望甚高,想要在楚國先行軍中安插三個士兵,並不是太困難的事。
帝染軒心情很好地回到和無顏約好的地方,第一眼看到人去樓空的樣子,他心裡就涼了一截。
等他看到無顏給他留下的記號,又瞬間滿血,但是去了那裡,雖然發現了無顏的很痕跡,卻看到更多雜亂的打鬥痕跡,該死的,不會無顏已經——
帝染軒瞬間俊眸裡充滿血絲,猶如一頭受傷發狂的兇獸。
“無,無顏。”他顫抖着身子,想要抓起腰間的劍,但是抓了許多次都不曾抓住。
“無顏,你不能死。”眼眶瞪得彷彿眼珠要奪眶而出,他俊美的臉一點點扭曲,渾身的戾氣一點點集聚着彷彿隨時會進入瘋狂的殺戮。
“喝!”忽然聽到一個清冷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帝染軒的耳朵動了動,眼睛一亮,一把抽出腰間寶劍,彷彿瞬間滿血復活,“無顏,我來救你了!”
如果聽到他的聲音,會發現那種來自內心的喜悅,讓他的語調都微微上翹,就好像一頭嘚瑟的大狗的尾巴。
無顏,我來了,太好了,你沒死,沒死,感謝上天。
帝染軒猶如一支黑色的獵豹,跳躍在山石間,順利解決了大多數的敵人,他猶如一柄終於磨礪出鞘的寶劍,此刻狀態全開,簡直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幾個瞬息,他就衝到了無顏面前。
此時,無顏正臉色蒼白地依靠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大口喘氣,而她的腳下倒着兩個楚國士兵的屍體。
“無顏,你傷口在哪兒,我看看!”帝染軒的聲音都在抖,無顏的臉色好難看,到底傷哪兒?!這丫頭就愛逞強,等回去了,自己一定要打她的屁股。
無顏忙推開他的手厲聲道:“別鬧,我們被楚國人發現了,必須先找個地方,我——要休息一下,不然衝不過去。”
帝染軒立刻凌厲地瞪了回去:“你受了很重的傷?傷口在哪裡?!”
無顏一愣,從來沒見帝染軒和自己這麼對着幹的,也沒見他這麼兇過自己,只是,卻一點都不會生氣,他眼底的深情濃得化不開,他很少甜言蜜語只是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勝過了無數甜言蜜語。
“在腹部,是刀傷,有點重,好像,血止不住。可能要縫針才行,帝染軒,我可以,但是你要儘快帶我離開這裡,不然楚國大部隊趕來,我們就跑不了了,我保證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恢復,我就可以好起來。”無顏冷靜而柔和地給帝染軒說明情況,不說他會更急,說清楚了,帝染軒能更好地保護他。
因爲失血過多,無顏說了一會兒的話,只好歇一歇,然後她又問了一句:“項真那邊怎麼樣了?”
“都解決了。”帝染軒摸了一把無顏的腹部,瞬間手上一片****,心裡猛然一抽,痛得他簡直要無法呼吸。
“無顏,我們走。”帝染軒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剛剛的開心現在都變得蕩然無存,只剩下懊惱,若是自己不那麼冒失地離開,若是自己守在無顏的身邊,她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怪自己,都怪自己!
“怪我,都怪我,是我的錯。”一旁一直血紅着雙眼,沒有說話的幽忽然暴吼了一聲,“是我看到了折磨我師父的其中一個人,所以,我沒忍住就去追殺他,但是也因此暴露了我和無顏的行藏,我該死,都是我的錯!”
“是我要過來取點東西,和你有什麼關係。”暮無顏沙啞說道,爲以防萬一,再進入楚國前,暮無顏在這裡埋了一點東西。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錯了。”帝染軒吼了回去,“是我明明知道你又蠢又不可靠,還讓你照顧無顏,我的當時肯定是腦子裡進水了,去找項真的是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幽神情有些崩潰,情緒激動得不得了,正要吼回去,就見帝染軒用手一壓,眼神冷酷:“好了,我們不要吵了這筆賬,幽,我記着了,等無顏好了再說。”
說完,帝染軒脫下自己的外袍將無顏緊緊包了起來,柔聲道:“無顏,你是不是很冷,我抱着你跑,我可以溫暖你。”
無顏點點頭,她幾乎說不出話來,血無法止住,她的體溫和精神都在一點點流失,她不想死,不是,是捨不得死。
捨不得離開這麼好的男人,捨不得自己的那些手下,上天賜給她這麼好的男子來愛她,爲何不讓她留得久一點。
她終究是貪心了,她不願意只是曾經擁有,她想和他天長地久下去。
“帝染軒,等回越國以後,我們要孩子,我想擁有和你有這一樣血脈的骨肉。”無顏閉着眼睛,笑着道。
然後她感覺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她的臉上:“唔——”
帝染軒壓抑地哼了一聲,抱起無顏,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勢,然後道:“去那山裡,我經過的時候,看到了一隻草鞋,那不是楚國士兵的鞋子,應該是有人居住。”
幽聞言,眼底一喜,但是當帝染軒領頭走出去的時候,幽卻站着沒動。
帝染軒不爽地回頭,冷聲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殺了你。”
現在還鬧脾氣,這人有沒有腦子。
幽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我不走了,你和無顏走,我幫你們將那些人引開。”
“不行一會兒無顏醒來看到你不在,她會怪我的。”帝染軒兇殘無情地道。
幽苦笑,順手扔了一個東西給帝染軒:“這東西對無顏有用,你將它戴在她身上,可以給她提精氣神,比人蔘還有用。”
然後幽又一臉懊惱地道:“早知道我應該在剛剛就給她的,可是當時我腦子太亂了,沒想到。便宜你了。”
帝染軒冷冷瞪了他一眼,若是沒有無顏,幽逃走的可能性挺大的,所以他收了那個玉墜子,將它塞進無顏的懷裡,轉身就走。
幽在後面最後說了一句:“帝染軒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我還是祝福你,無顏真的很愛你呢。”
說完,幽沒有多言,他猶如一直狡猾的狼,瞬間竄了出去,故意在相反的方向留下許多痕跡,引開了聞訊而來的士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