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子始終沒有說過他要收熊做自己的徒弟。
但他也沒有把熊趕走。
他就這樣和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兒、說着話,整整在大山裡走了三天。
三天後,當逍遙子回到石雲洞的時候,他轉過身來對熊說,
“我已經到了,你回吧!”
逍遙子說完就鑽進了洞裡,好像人家千辛萬苦跟過來就是爲了送他回家似的。
又或者,那山洞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事實上,石雲洞裡除了石頭就沒有別的。
熊也壓根兒就不稀罕走進這個破石頭洞。
他在洞外找了一棵很粗壯的大樹,他在樹上蓋起一座窩棚,他給自己安了一個家。
準確來講,他是給自己和二郎安了一個家。
二郎是熊給樹下的那隻狼起的名字。
二郎這個名字確實很難聽,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熊凋這個名字也好聽不到哪裡去。
之所以叫它叫二郎,顯然,熊已經把它當做了自己的同類,甚至是兄弟。
當然,二郎是老二。
熊從來沒有過兄弟,或者說,他什麼都沒有,他只有嵐,可是現在嵐也死了。
熊不知道二郎有沒有過兄弟,或許沒有,否則它也不會拋家舍業的跟着自己跑這麼遠路來到這裡。
這棵樹很大,但是熊的窩棚卻很小,小到當他和二郎一起鑽進來的時候根本誰都翻不開身。
所以熊不打算讓二郎輕易上到樹上來。
狼當然上不了樹,何況那還是一棵很高的樹,實際上,熊想要上到樹上也要費些力氣。
所以他做了一個梯子。
安好了家之後,天色已經很暗了,熊帶着二郎出去找吃的。
熊負責摘果子,狼負責抓兔子,他們分工很明確。
當火焰在大樹旁燒起來,熊準備開始烤兔子的時候,逍遙子才重新從石雲洞裡走了出來。
他坐在篝火旁很不客氣的吃着熊採來的果子,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盯着熊手裡正在翻烤着的兔子。
熊絲毫不介意逍遙子這種死乞白賴、混吃混喝的可恥行徑,就好像他和逍遙子早就事先約好一起來吃兔子肉似地。
逍遙子吃完了果子,甩甩手就把熊趕到了一邊。
這是實在看不下去了,熊哪裡是在烤肉,他就是在燒柴!
好好一隻兔子,背面已經快要烤成黑炭了,肚子卻壓根兒就沒有見着火候。
可一個奴隸又怎麼可能會烤肉!
二郎見有人搶了熊的兔子,心眼兒裡就老大的不服氣,張着大嘴嗚嗚嗚的向逍遙子挑釁。
熊一巴掌拍在二郎的屁股上,它才又老實的蹲在一邊兒。
逍遙子在旁邊看着,不禁笑着說,
“你倒是和這畜生投緣,你懂得馴獸?”
熊伸出只有三根指頭的右手,輕柔的在二郎脖子裡撓着癢,嘴上應着逍遙子的話,
“訓個錘子,小時候在狼窩裡滾過一圈兒。”
逍遙子好奇着,
“抓小狼?”
熊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更甚,
“已經記不得是哪家主子了,有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小爺,死活要養只狼,他爹就叫我去鑽狼窩掏狼崽子。”
熊就像在講述一個與自己毫無干系的故事,他臉上甚至掛着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
逍遙子卻不再笑了,他甚至一度忘記了翻烤手中的兔子。
“掏到狼崽子了沒?”
熊笑得愈發誇張了,
“掏個錘子!”
“洞裡沒有狼?”
“有,還不止一隻,有大有小,有公有母,一大家子狼!”
“你怎麼沒死?”
“我也覺得我要死了,所以我就嚇暈過去了。”
“真慫!”
“確實很慫!”
“後來呢?”
“公狼死了,母狼也死了,我和狼崽子在洞裡呆了不知道多久,我們出來的時候,到處都是柴灰,地上好多血,主人家不見了。”
“他們用火燒狼窩?”
“嗯,我讓他們等得太久了,他們估計不耐煩了。”
“所以連你一起燒?”
“這不奇怪,對主子而言,我其實還不如一隻狼崽子。”
“狼怎麼死的?”
“公狼衝了出去,估計咬傷了人,然後被人砍了腦袋,母狼用背頂着洞口,不讓火燒進來。”
熊說到這兒,眼睛有些發紅,臉上卻是依舊笑着,
“洞裡有另外一個口,但是太小,狼崽子出不去,我更出不去。我和狼崽子一起吃母狼的奶,一直到沒有狼奶了,我們都餓極了,才把母狼拽到一邊兒,它的背已經燒出骨頭來了。”
熊怔怔的和二郎對視着,沉默不語。
二郎被他瞅的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大腦袋別到了一邊。
逍遙子輕咳了一聲,才又重新笑着說,
“兔子烤好了,吃吧,吃飽了早點睡,明天一早,我教你練劍。”
熊沒有去接兔子肉,他滿臉鄭重的向着逍遙子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向着天上的明月大聲呼喊着,
“嵐,我很快就能爲你報仇啦!!!”
逍遙子在一旁笑罵着,
“大晚上別瞎喊,小心把狼給招來!”
逍遙子剛說完,就覺得有些尷尬,因爲他身邊本來就有一隻狼。
逍遙子沒有去問熊到底誰是嵐,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願輕易吐露給別人。
逍遙子就是用腳趾頭也能猜得到,關於熊口中的那個“嵐”,一定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
何況,他雖然和熊稀裡糊塗的成了師徒,但他和熊確實還算不上太熟。
烤兔子肉並不算多好吃,師徒倆卻吃得津津有味,至於骨頭嘛,自然是被二郎包圓兒了。
吃完了兔子,逍遙子卻沒有急着回山洞,他問熊,
“你主子都不要你了,你是怎麼又當回的奴隸?”
熊搖了搖頭,
“天生的賤命,被打獵的抓住賣掉了,價錢還不如那幾個狼崽子貴。”
熊把自己的兩條胳膊給逍遙子看,滿滿的全是烙印。
一個奴隸一旦印上這些東西,那就是一輩子的奴隸,就算做了畜生也逃不出這命格。
逍遙子轉過了話題,他說,
“你懂狼語?”
熊笑了,
“哪裡來的狼語?!”
“那你是怎麼和這頭野狼化敵爲友的?你那天就不怕它真的咬死你?”
熊得意的笑着,
“其實再簡單不過,餓肚子的狼可怕,吃撐的狼就好些,要是一頭吃的快要撐死的狼,那就沒必要怕了!再者說,我褲襠裡還有你給的匕首。”
說起這個,逍遙子就犯惡心,這傢伙居然把自己的匕首藏在褲襠裡,也不怕變成太 監!
熊繼續說,
“我不懂什麼狼語,但我知道,狼最討厭人的兩隻手,其次就是人的眼睛。狼不喜歡人的手擺來擺去,也不喜歡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它看,那是在挑釁!”
熊頓了頓,又說,
“或許,是因爲我吃過狼奶,它纔對我這麼親近。”
逍遙子搖了搖頭,
“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熊沒聽明白,
“什麼?”
“它還是一頭幼狼,沒有長成,所以還能和人親近。”
熊愣了愣,這怎麼可能,幼狼可以有這麼大的個兒嗎?!
逍遙子伸了個懶腰,他不再理睬熊,他準備回到他的石雲洞裡了。
熊擡頭望了一眼自己好不容易搭起的窩棚,或許過不了多久,這個窩棚就要拆掉了。
否則,二郎就永遠不能上到樹上來。
它現在就已經這麼大了,要是長成之後,那還了得?估計這個窩棚都不夠它自個兒折騰的。
熊伸手在二郎腦袋上拍了一下,笑罵着,
“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熊其實並不在乎二郎是個什麼東西,它是什麼東西都好,總逃不出是自己的兄弟。
這年頭,和狼做兄弟都比和人打交道要親近的多。
熊躺在窩棚裡望着天上的月亮,他現在心中很安然,因爲逍遙子的劍法很厲害,熊相信,自己只要能夠學到他一半的本事,就可以殺掉秦正陽!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親手殺死秦正陽了,他現在活着,並沒有太多別的奢求。
他不奢求像逍遙子一樣成爲人見人怕的大魔頭,他也不奢求他的劍法能叫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但他卻沒有意識到一點,當逍遙劍神答應收他爲徒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就註定了不平凡!
即便這不平凡的一生只是爲了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