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孤狼相伴,熊凋左手裡拖着一把破劍,右肩上扛了一隻布包,優哉遊哉的走在荒無人煙的小徑上。
布包裡裝着龍鳳山取來的細軟,師父逍遙子離開時走的太過匆忙,一文未取。
熊凋卻不去擔心他,師父想要從誰那裡“借”幾兩銀子使喚,誰還有膽子不給麼?!
熊凋在笑,邊走邊笑,二十年來頭一次開懷的笑。
他不光笑,還時不時停下來踢二郎一腳,然後也不去管二郎多麼委屈的小眼神兒,他就接着往前走。
二郎哪裡猜得透自己這位老大的心思,它只盼着能夠再遇上一隻大兔子,它已經半天沒有開葷了。
熊凋確實笑的很開心,不得不開心,因爲他手裡有劍,師父逍遙子卻不在身邊,所以,他打算拿着劍,帶着二郎,回一趟九道山莊。
他要去報仇!
師父說去清河縣城聚首,熊凋不是不去,但他要先去報仇。
更何況他事先問過了,師父說什麼時候到都行,誰先到了誰就刻個記號。
熊凋打算等師父刻好了記號,他再趕過去。
師父還說,秦正陽的弟弟秦山河很厲害,熊凋不是他的對手。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熊凋要殺的是秦正陽,又不是秦山河。
再者說,秦山河是個殺手,哪有殺手不好好出去殺人,卻整天呆在家裡鬧着玩兒的?
所以,熊凋打算放心大膽的去報仇了。
即便日後真被秦山河追殺,那又有什麼所謂?反正仇也報了,早點去月亮上和嵐見一面,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即便下了陰曹地府,跟嵐見不到面,那也算是一個男人給自己的女人做了一件男人該做的事兒。
熊凋不記得自己這個男人給自己的女人做過幾件該做的事兒,但是這次,他打算認認真真的做好一次。
想必那樣一來,自己的女人也會在月亮上抱着兔子笑得很開心。
誰會喜歡整天坐在月亮上看到人間的仇人依舊活的逍遙自在?!
反正熊凋覺得嵐肯定每天都很不開心。
想起嵐,熊凋的腦子裡就總會出現她抱着一隻大兔子的模樣,想起兔子,熊凋又不得不想起二郎總喜歡吃兔子。
所以熊再一次停下腳步,衝着二郎屁股上踢了一腳。
可按理說,心中有仇恨的人似乎不應該笑,更不應該笑得這麼開心。
熊凋也很奇怪,自己莫不是真的有些魔怔了?
直到當他走過一片林子,遇到了“小乞丐”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臉上笑的一點都不可樂,反倒很猙獰。
用“小乞丐”的話說,那也不叫“很猙獰”,他說熊凋笑的“很滲人”!
小乞丐其實不是個乞丐,他只是穿的有些不堪入目……其實,他還不如個乞丐。
他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破的不能稱之爲衣服了,那就是掛在身上滿滿的一堆小布條。
小乞丐其實也不算小,他和熊凋年紀相仿,但個頭卻比熊凋矮了一截。
熊凋走過小乞丐身邊兒的時候,小乞丐一下子從樹底下蹦了起來,熊凋一驚之下差點就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
但他終於還是沒有殺了小乞丐,因爲當他打算舉劍的時候,小乞丐又一下子跪在了他的腳底下,
“大爺!大爺!您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熊凋愣了愣,
“要飯的?”
“大爺,我不是要飯的,我是逃荒的!”
“有區別嗎?”
“大爺說有就有,大爺說沒有就沒有,只要大爺給口子吃的,那大爺說我是啥我就是啥!”
熊凋不願和他糾纏,取了一錠銀子扔給了他,轉身就要走。
小乞丐看了一眼地上的銀子,卻是不接,繼續苦苦哀求,
“大爺,您給口吃的吧!”
“給銀子不行?”熊凋轉過頭來問。
“大爺,這麼大一錠銀子,我去哪兒花去?還沒等花出去,就要被人抓起來送官了!我這模樣怎麼敢有這麼大一錠銀子?!”
熊凋覺得有道理,可他搖搖頭,
“我沒吃的,只有銀子。”
熊凋頓了頓,稍稍猶豫了下,又說,
“這野地裡好多兔子你怎麼不去抓來吃?”
小乞丐哭喪個臉,
“我都餓成這副德行了,爬都爬不動了,哪隻傻兔子會自己跑過來讓我吃?”
熊凋伸出右手中指,指了指二郎,然後對小乞丐說,
“讓二郎去給你抓罷,你等會兒。”
小乞丐先是看着熊凋古怪的右手怔了怔,心想這人咋就仨指頭?
可當他順着熊凋的中指看向二郎的時候,他就徹底懵了,剛纔沒仔細看,還以爲是條狗,這會兒看清楚了,居然是條大狼!
這可把小乞丐嚇了個半死,一邊兒拼了命的往熊凋身後躲,一邊兒嘴裡還不住的驚叫着,
“啊呀!大哥!你咋還把狼給招來了?!”
熊凋不理他,衝着二郎招呼了一聲,二郎就屁顛屁顛兒的鑽到林子裡去了。
熊凋找了塊兒乾淨地兒坐下,擡頭向着天上望了望,他是在給嵐道歉,因爲二郎又要禍害兔子去了。
想起嵐,他又想起自己馬上就可以報仇了,於是又不自主的笑了起來。
小乞丐被熊凋臉上詭異的笑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問,
“大哥,你沒事兒吧?”這小乞丐嘴上也沒個譜兒,這會兒又改叫大哥了。
“高興!”熊凋依舊笑着說。
“不像!”小乞丐搖搖頭。
“你沒見我在笑嗎?”熊凋故意笑的更燦爛些。
“你臉上笑,眼睛裡頭卻冷的很!讓人看着滲的慌”小乞丐實話實說。
熊凋不說話了,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但他知道小乞丐說的是什麼。
有些東西放在心裡頭就好,不必掛在嘴上,更不必掛在臉上,可這東西鑽到了骨頭裡。
這東西叫做仇恨!
“大哥,那頭狼,你養的?!”小乞丐心有餘悸的問。
“不是!那是我兄弟!”
“這……”
“去撿些乾點兒的柴火回來,待會兒烤兔子。”
自從做了逍遙子的徒弟,這是熊凋第一次不用自己去撿柴火,他發現命令別人幹活兒確實是件很舒心的事兒。
他甚至在想,等他報完了仇卻還沒有死,他就去抓好多大財主來給自己當奴隸,他也好過過當主子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