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卜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茅草屋裡。
說這是一間茅草屋都有些勉強,因爲卜鷹的目光透過頭頂上的破屋頂,甚至可以看到天上的銀河。
他不光看到了銀河,他還看到熊凋左手握着劍坐在他的身旁。
“大……大哥,你是回來殺俺的?”
熊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你還用我殺嗎?我只要把你放在溪邊喂狼就好了,幹嘛大老遠把你扛到這裡來?”
卜鷹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臉,
“大哥捨不得殺俺,二郎也捨不得吃俺。”
“滾!”熊凋罵了一句。
“大哥,俺現在身子不好,等好了以後再滾,成不成?”
“你愛啥時候滾啥時候滾,管我屁事兒!”
“大哥,俺睡了一天?”
“說少了,你睡了三天!”
“俺說爲什麼這麼餓!”
“知道餓是好事兒,總比死了強。”
“俺本來以爲死定了!”
“那是你活該,誰讓你沒事兒往自己肚子上捅刀子的?”
“我要是不捅這一刀,回頭也活不成。”
“就因爲你沒能殺掉我?”
“是啊,俺打不過大哥。”
“可即便你這樣做了,你的那些好兄弟也沒打算放過你!”
“是吶!”
“那你還不如逃走!”
“不能逃,不逃的話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要是逃了,就死定了。”
“那些人就是錦衣衛?”
“是的!”
“你們的身手太差了,跟唐門根本沒法兒比!”
“但唐門總比不過朝廷!”
“你在鬼門關剛回來,還是多休息會兒,我去給你找點兒吃的。”
“這裡是哪兒?”
“放心,沒有人會找到這裡。”
“大哥這麼有把握?”
“當然,因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裡是哪兒!”
“……”
熊凋確實不知道這裡是哪兒,如今,他的仇家並不比師父逍遙子少。
或者說,師父的仇家現在也就是他的仇家。
有這麼多仇家要殺他,他並不覺得自己有本事扛着一個半死人能夠逃命。
所以,他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慌不擇路。
這裡很荒涼,名副其實的杳無人跡。
至於這座茅屋也並非前人所留,而是熊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建成的。
雖然簡陋了些,但總歸是比露宿荒野要好得多。
熊凋如今過得很煎熬,他原本想要和師父早些匯合,可他又不打算把卜鷹扔下不管。
這就沒辦法了,所以他只好煎熬着。
荒山野林之中,兄弟三個度日如年。
苦苦熬過了五個晝夜,卜鷹已經可以勉強下地行走了。
“大哥,我那幾個錦衣衛兄弟,都被你殺了?”卜鷹被大老鼠扔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重新陷入了昏迷,他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沒有,我一個都沒殺。”
“大哥是殺手,卻不喜歡殺人?”
“也不是,因爲二郎不給我機會!”
“……大哥應該從他們嘴裡問出些有用的東西來。”
“已經晚了。”
事實上,熊凋確實問了些東西,說不上有用,反倒是讓他更加迷惑了。
他現在知道朝廷和錦衣衛之所以要追殺師父逍遙子,是因爲師父得罪了當今聖上。
可是熊凋卻並不知道師父怎麼會有這麼大本事,居然誰都能被他得罪!
熊凋還知道,那夜當他和師父離開龍鳳山之後,那座春風閣便是化作了一團灰燼。
熊凋甚至能夠想象那場大火火勢有多大,因爲火滅之後,春風閣裡沒有找到哪怕一具屍骸,想必是盡數化作了灰燼。
熊凋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放的這把火,更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放這把火。
又過五日,卜鷹的傷勢終於有了起色,兩人一番商議之後便是決定出山。
人家出山是要大幹一番事業,他倆出山卻是打算繼續逃命……
熊凋握着劍在前面開路,
“想不到,錦衣衛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金瘡藥倒是很好使的。”
卜鷹滿臉自豪的笑着,
“那是,好歹錦衣衛也是朝廷的鷹犬,總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
二郎並沒有守在兩人的身旁,它偷偷跟在兩人的身後,保持着足夠遠的距離,隨時準備對突如其來的敵人發起致命一擊。
兄弟三個一路上走的謹慎之極,可誰曾想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仇家。
然而,越是如此,熊凋心中就越是憂急,因爲師父如今很有可能陷入了困境。
熊凋將二郎與卜鷹安置在一處清淨所在,獨自回了一趟九道山莊,果不其然,如今的九道山莊除去寥寥十幾個山莊護衛和一大羣奴隸之外再無他人。
看來,九道山莊裡的各大門派人馬都已經向着師父逍遙子殺了過去。
熊凋思及師父安危,心中不由得一陣擔憂,他本打算將卜鷹安置好,然後自己一個人去找師傅。
卻不曾想到,卜鷹依舊這麼的粘人。
無奈之下,熊凋買了一輛極其舒適的馬車,這馬車自然是給卜鷹和二郎準備的。
這樣一來,好歹能夠快些趕到清河縣城。
馬車自然要比腳程來的快,所以不到三天時間,熊凋兄弟三個就已經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
這天夜裡,卜鷹從馬車裡出來,他要去買些現成的吃食。
熊凋可不打算拋頭露面,他的形象太過惹人注目。
熊凋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他的外號更是不一而足。
有人叫他孤狼殺手,也有人叫他八指劍客,當然,更多人還是叫他殺手十三號。
殺手十三號原本是熊凋隨口叫出來的一個玩笑罷了。
可如今,這個玩笑一般的名號,卻是幾乎要趕上逍遙劍神的名聲了。
至於說這個名號爲什麼會流傳的這麼廣泛,恐怕這其中一定少不了師父逍遙子的一番功勞。
逍遙子似乎總喜歡拿熊凋做擋箭牌來分散仇家的注意力,雖然如此,熊凋依舊對他很是掛念。
因爲自始至終,逍遙子都不曾害過他一絲半毫,反倒是給予了他太多東西。
熊凋坐在馬車裡和二郎擠在一處,他突然有些懷念石雲洞外的那座小窩棚,那是他二十多年來最爲安逸的一段日子。
胡思亂想了半天,熊凋突然意識到,卜鷹好像已經出去好長時間了,可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熊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猛然跳出馬車,卻是發現周遭已然圍滿了百十來號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