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無名醒轉過來的時候,已經又到了黃昏時分。
此時窗外的雨,依然纏纏綿綿地下個不停。
就像是一場無邊無際的噩夢。
逝者已去,但是生者。
蝴蝶也罷,明月也罷,又全都無法去追。
而窗外的雨,卻依然在無休無止地飄個不停。
韓無名醒過來後,恨不得自己能夠再次陷入昏迷,永遠不再醒來。
這世間的風,太冷!
尤其是冬風。
這世間的雨,太愁!
尤其是春雨。
“公子,您醒了。”
這又是誰的聲音?
那樣悅耳而熟悉?
韓無名迷迷糊糊間,微微擡起眼簾。
小雪那張和雪兒有着幾分相似的秀靨,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公子,您生病了,喝口湯藥吧。”
這不是雪兒嗎?
她說我生病了?
我病了嗎?
可能。
韓無名的意識,在剛剛醒轉過來時,依然是昏沉沉的。
腦子裡更是又疼又亂。
他在小雪的服伺下,一口一口地喝起湯藥來。
湯藥的味道,很苦。
但是韓無名卻完全感覺不到。
他只是拿目光癡癡地凝望着小雪。
在小雪的懷中,將湯藥一口一口地喝入自己的嘴裡。
吞進肚子裡,乖順無比。
小雪喂罷湯藥後,將空碗交給身後的下人。
就轉過身來伺候着韓無名重新把身體趟平整,躺好。
她在做着這些事情的時候,與韓無名貼得很近。
長長的秀髮,垂在韓無名的臉頰上,癢癢的。
韓無名此時,眼中幻像不斷,往事如煙。
他驀地一把抱住小雪的身子,將頭深深地埋進小雪的懷中。
小雪在韓無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中,愣住了。
身體也有點僵硬起來。
但是韓無名在小雪懷中接下來所發出的呢喃聲。
卻迅速把小雪的心和身子,一併軟化了。
“雪兒,我好冷。我真的好冷好冷。”
韓無名在小雪的懷中,身子竟然有點瑟瑟發起抖來。
小雪原本因始料不及而僵硬的身子,在韓無名的呢喃聲中,不僅迅速柔軟下來。
而且一股女子母性的柔情,也在韓無名悽苦的呢喃聲中。
煞那間襲滿了她的整個心胸。
同時小雪的心,也被韓無名那一聲聲孤獨淒涼的呢喃。
給微微刺痛了。
她驀地對這名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孤獨的殺手。
產生出一股股巨大的柔情和感動。
這是一名怎樣寂寞傷痛的少年殺手呀!
他的心中,又埋藏着怎樣慘痛的故事?
小雪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務。
就是要將這名有着天下第一殺手之稱的少年殺手,重新召回組織。
讓他能夠重新一心爲組織賣命。
成爲組織裡刺客組的第一王牌殺手。
只要這名少年殺手,能夠重回組織,對組織回心轉意。
自己就不僅爲組織立下了一大功。
而且還可以免於一死。
可以和這名被組織上御封爲天字第一號的少年殺手,共存共榮下去。
有着光明遠大的前景與前途。
而現在這名有着殺手無名之稱的少年殺手,就埋身在自己的懷裡。
像一名迷途無助的孤兒一樣,傷心而憔悴。
寂寞而孤苦。
他那一聲聲孤苦的呻吟。
難道不就是在等待着自己的柔情與愛撫嗎?
這樣的機會,小雪當然不會去輕易地錯過和放棄。
更何況這名少年殺手的聲音。
還那樣深,那樣深地真切打動了。
小雪那顆少女柔軟的心。
小雪抱着韓無名的頭,凝視着韓無名那張在病痛折磨中憔悴的面孔。
心中禁不住升起萬丈柔情。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輕撫起韓無名的臉頰。
韓無名的臉頰,在小雪手掌的肌膚感應下,火燙火燙的。
小雪知道,這是韓無名寒熱症狀正在發作的跡象。
韓無名的意識雖然很模糊,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但是他那一聲聲悽苦無助的呻吟聲。
卻在小雪冰涼柔軟的手掌撫摸下。
奇蹟般減弱並消失。
身體也重又安靜下來,進入睡眠狀態。
韓無名那張悽苦憔悴的臉,在小雪輕撫着他臉頰的手掌間。
甚至還隱隱透出一絲滿意的笑意。
公子現在雖然燒得有點糊塗。
但是他,依然還是可以感應出自己對他的輕撫。
小雪的心中,禁不住一陣竊喜。
她緩緩地低下頭去,就想和韓無名進一步地親暱。
但是正在此時,一個陰測測的聲音,突然間在小雪的耳邊響起。
“小雪,你出來一下。”
這聲音低沉而威嚴,具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小雪聞言,身子頓時一緊。
她聽出,這是組織裡最高領導人,張德大人的聲音。
小雪的心中,雖然感覺很是有點詫異和意外。
但是她表面上卻一點也沒有表露出來。
小雪知道,既然張德大人用千里傳音的功法,召喚自己此時出去與他相會。
這就意味着張德大人,並不想驚動自己懷中的這名少年殺手。
小雪抱着韓無名的頭,再次溫柔地輕撫了一下韓無名的臉頰。
深情地凝望了一眼韓無名那張蒼白憔悴的臉。
就輕輕擺脫開韓無名的身體,起身向屋外悄無聲息地飄去。
臨行前,小雪還憐惜地爲韓無名整了整被子。
讓韓無名的整個身子,完全被絲被所裹緊。
小雪飄行如風地來到屋外的院裡。
就看到張德大人的身影,正在庭院裡的一顆大樹下,背對着她的方向。
傲然佇立在斜風細雨的暮色中。
小雪趕緊快步趕到張德大人的身後,躬身下拜道:
“屬下地字號殺手,小雪,參見主人”
張德聽到小雪的稟報後,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面色沉肅如水。
小雪在單膝跪拜下去時,一點也沒有顧慮到現在是陰雨天,地上全是污濁的泥水。
同時她在跪拜下去後發現。
張德大人的衣衫,在風雨中竟然一點也沒有被打溼的跡象。
依然翻卷自如,就像是一片雨中的雲。
主人的武功,究竟已經達到了怎樣玄妙的境界?
竟然連大自然裡的風雨,也點滴都無法侵上他的身體!
小雪的心中,在暗暗欽佩咋舌之餘,神態間,越發恭敬了。
“小雪,你說實話,昨天晚上,你家公子究竟有沒有要了你的身子?”
小雪聞言,心中頓時一驚。
她萬萬沒有料到,主人頂風冒雨而來召見自己所問的第一件事。
竟然是這樣一個對女孩子來說,難以啓齒問題。
但是小雪的心中同時也清楚。
對方現在所提的這個問題。
自己現在不僅要正面回答,同時還要誠實地回答。
絕不能欺瞞。
只是小雪心中不解的是。
張德大人此時問出這個問題,其真實的用意,又是什麼?
不過小雪現在,已經顧不上去猜測對方這樣提問的深層用意了。
只能先誠實地回答對方再說。
“秉主人,昨夜公子因爲身體太過於勞累,所以小雪雖然在公子身邊伺寢了一夜,卻並沒有做什麼。不過今天,小雪有把握……”
小雪在實話實說的同時,本來還想繼續進言,卻被張德一語給打斷了。
“行了,不用解釋了。名兒的心。看來小雪你還跟本就沒有進入。”
小雪聽到張德大人這樣說,心中大驚。
一股不詳的預感與恐懼的情緒,霎那間從小雪的心底升起。
俏臉也在剎那間變得有點蒼白。
因爲小雪在張德大人那句話中,不僅聽出了對方心中的不滿和不快。
同時也感應到對方心中的殺氣。
張德看到小雪已經有點誠惶誠恐的情形,突然語氣一變,柔聲道:
“小雪,不要多心,本大人並非是責怪你什麼。無名那孩子,是我的義子。他的秉性我很瞭解。他能夠認可你陪他一起同牀共寢,已經很不容易。而你也相當盡力了。我現在只是想聽你說說,名兒對組織回心轉意一事,你覺得我們究竟有幾分把握?要說實話!不要誤人誤己!”
張德大人這一聲的詢問,先柔後緊,嚴肅無比。
主人爲什麼突然又向自己提出了這樣一個難度頗大的問題?
要知道,人心隔肚皮,人心深似海。
自己又如何好輕易去斷定一個人的真心呢?
小雪的心中,在迷惑不解的同時,隱隱間再次掠過一絲不安和不祥。
她沒有馬上回答張德的話,而是凝眉思慮權衡了起來。
“小雪,這個問題,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但一定要慎重真實地回答我。”
張德見小雪陷入了思慮,又補充了一句。
小雪聽罷張德的這句補充,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和回答,非同小可。
越發細細地回憶思考起來。
因爲小雪知道,自己的這聲回答,很有可能會關乎到一條或是幾條人命。
昨天夜裡,自己雖然一直睡在公子的身邊,和公子肌膚相親。
但是公子的身體,卻像是一塊沒有情感,沒有生命的石頭一樣。
冰冷而堅硬。
對自己女性的軀體,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今天早上自己醒來時,發現公子已經不辭而別。
小雪的心,原本對韓無名是抱有怨恨和不滿的。
但是在剛纔,當韓無名在小雪的懷中。
那樣寂寞,那樣無助地向小雪喊出他好冷,那句話時。
小雪對韓無名的感觀,發生了徹頭徹尾的改變。
原來這個傳說中的天才殺手,天字第一號。
竟然還是這樣一名寂寞而傷痛的男孩!
“小雪,你想清楚了嗎?”
張德大人等待了一會兒後,不僅語氣很嚴厲,透着緊張。
同時還隱隱透着陰冷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