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5月28日,星期二。落日山莊之旅的第二天晚餐後。
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記不清了。只是模糊地記得,賀白樓和杜宏明把馬芸慧的屍體搬走了,後來據說邱景明他們也跟了過去,沒收了那把手槍並將其丟下了山崖,還讓杜宏明不能離開自己的房間。不過由於落日山莊比較簡陋的關係,所以尚且沒有辦法完全關住他。
後來,我也被某人叫了起來,然後一起搬運餘佳閔的屍體。在移動的過程中,我一直神情恍惚地盯着餘佳閔胸口那片紅色的花,彷彿只是這樣看着,就能讓它慢慢消失一般。
我和另外一個人——後來才知道那是倪安秋——把餘佳閔帶回了她的房間,安穩地放在了牀上。我忍着淚水,用雙手將那雙絕望的眼睛合上了。
大概是看我沒有想走的意思,於是對方先走了,順便也關上了門。
一切,明明都是熟悉的那個樣子。
那張桌子也好,那張牀也好,那扇窗戶也好……我像下午的時候那樣,靠在那張小桌子上,看着眼前那張放着餘佳閔屍體的牀,眼前竟然浮現出了她和倪安秋正坐在那裡看着我的畫面……那時,我氣勢洶洶地進來發表自己的觀點,然後逼問這個逼問那個,接着聽着餘佳閔過去的故事,然後就是和倪安秋爭吵,最後,是餘佳閔安慰我,勸我快點去道歉……
——只是我們有些地方很像,我也有過一樣類似的經歷,所以纔會……
是啊……我們很像……我們的經歷很像,所以纔會產生共鳴吧……
——那個鬼……就是……你啊……
這是一句我到現在都無法理解的話……即使那是她母親的幻影,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不過這個問題,如今再去探究,也沒有意義了吧……
——再過一會兒我就去做晚餐了,你好好地向小秋道歉吧。不過她是個有些爭強好勝的女生呢,所以……我就說那麼多啦,快去吧。
這是她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吧……她最後跟我說的話,居然是……勸我……
一想起餘佳閔那輕柔的聲線,我的淚水便再次從眼眶中涌了出來,模糊了這個世界。
你說過……你說過這是對你的懲罰……可是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明明只是一直害怕着逃避着,雖然這樣,你也……什麼都沒有做啊……可是……爲什麼會這樣……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做的你……爲什麼會受到懲罰呢……爲什麼會被殺呢……
看着餘佳閔那張已經沒有生氣的臉,漸漸的和晚餐開始時的那張幸福的笑顏重合起來。一想到這裡,我的心便更加痛了。
我……我沒有……相信她……在那一刻,僅僅是那一刻,我猶豫了……我因爲崔久安所說的事實而猶豫了……在那一刻,看着她無力的表情,我卻動搖了……
是啊……所有的菜餚和碗筷都是餘佳閔準備的,而且……我也能夠確定……在晚餐的時候沒有人有異常的行爲……而且在餘佳閔的包裡和廚房裡都發現了證據……真的已經是……死路了……
可是我明明說過……說過我相信她的,但我卻在那一刻,在她最需要幫助的那一刻……
現在想想,如果自己當時沒有猶豫的話,或許就可以站出來,幫她說話,說不定在拖延時間的當口還可以發現什麼原先沒有發現的東西。那樣的話,即使最後還是……也至少不會讓她露出……如此絕望的神情……
就像賀白樓一直以來稱呼的那樣,餘佳閔只是一個清純的少女,剛剛步入大學,嶄新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卻因爲自己的父親,而來到這種地方,最後還被不明不白地殺掉了……這真的是……太沒有道理了……
回想起來剛纔的事情,似乎隱約聽到了杜宏明的辯解,他說……自己因爲憤怒而舉起槍,只是想威嚇對方,沒想到會真的開槍……真的是這樣嗎?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追求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問題還是,馬芸慧是怎麼被殺的?她是做了什麼才被毒殺的?但是就連這些問題,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自己被殺了又怎麼樣?現實世界那麼痛苦,在學校裡要被同學冷眼看待,回到家裡又要受到父親的責罵,本來還有倪安秋站在我這邊,卻因爲我下午的愚蠢行爲而不再理我,這個世界那麼痛苦,那麼無趣,還不如就這樣被紀景峰殺掉來得痛快!
放棄掙扎吧!原本因陷入母親幻影的餘佳閔不也因此得到解放了嗎?這樣想,死亡、殺害不就沒什麼了嗎?
但是……我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麼事要做……我覺得這個世界那麼無聊,卻還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
再次看了眼睡着了的餘佳閔,我含着淚,向她道別,隨後,悄然離開。
“晚安,餘佳閔學姐。”
我踉蹌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即使只是那麼短的路,我也花了不少的時間。
推開門後,本來灰色的地板上卻多了一樣東西。那是……被鋪嗎?旁邊那些多出來的行李又是……
正當我懷着疑問時,廁所的門打開了,倪安秋從裡面走了出來。
“別誤會了。人在悲傷的時候會失去判斷力。我只是怕你活不過一半的旅程就死了。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別再和我說話。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我趕走。”
解釋完之後,她就直接鑽進了被子。雖然我覺得讓女孩睡在地上不合適,問她要不要換一下位置,但她卻沒有回答。我也沒有心情再去強求,便直接一臉疲倦地躺在了牀上。
“你門栓沒拴。”
“拴了又有什麼用呢。”我不免有些消極地答道,然後便這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自顧自地問道——與其說是問倪安秋,不如說是在問自己。
“你覺得餘佳閔……真的是殺手嗎?是她……殺害了馬芸慧嗎……”
倪安秋沒有回答,也不明白是因爲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是因爲剛纔她說的不再理我的話。
“我不相信……是啊……我應該不相信的……明明是有人,用某種方法下毒的……那個人,還將罪行全部推到了餘佳閔身上……真是個狠毒的殺手……”
我被自己的話給逗樂了,發出了空洞的乾笑聲。
“我在說什麼呢……能把十個人集合起來,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一一殺害的人,怎麼可能不狠毒呢……”
在這段停頓的期間裡,我彷彿聽到了倪安秋那邊發出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倪安秋似乎在哭,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她是在爲了什麼而哭呢?是爲了餘佳閔的死,還是爲了我們餘下幾人悲慘的未來?
“倪安秋,你在聽嗎?”
旁邊的聲音立馬就停止了,裝出一副已經睡着的樣子。
“你沒聽也沒有關係,我就自顧自地說了。
“其實啊,你們好像都誤解了一件事,賀白樓也好,你也好。在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賀白樓說過一些你們很般配之類的話,也曾把我們之間的聊天當作搭訕;當然,你也是這樣,第一天下午你也說過可以的話想讓她當我的女朋友。你們似乎都以爲我和餘佳閔之間產生了什麼超過尋常朋友的好感。
“其實不是。我們只是在同情對方,在給予對方憐憫。你應該明白的吧?我覺得我們兩個的經歷十分相似。都是母親去世之後,由父親帶大,但是父親卻對我們不聞不問。和她相比,我甚至覺得我的經歷要比她好得多。因此,我才特別地關心她,也特別地信任她,因爲她彷彿就是我的分身一般,看着她就彷彿看着另一個我。她看着我也應該是一樣的感覺吧。這便是我和餘佳閔之間的關係。
“但是,自以爲如此相信她的我……居然會在剛纔動搖了……也正是因爲這份猶豫,才導致餘佳閔……在如此絕望中死去……我也明白了……被周圍所有的人懷疑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被自己所信賴的人懷疑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我想鄭重地向你道歉。倪安秋,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這聲對不起能否讓你原諒我,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我今天下午的時候,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其實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也不打算懷疑你,我只是爲了反駁你的話,才故意舉這些例子來氣你,可是沒想到你當真了。那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那些話對你的打擊有多深。直到……直到……我看到……餘佳閔臨死前的絕望的眼神……我才知道……被懷疑着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而且……還是被彼此信任的人所懷疑,這是……更加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我不想……再錯下去了……我不想再讓同樣的悲劇再發生一次了……我已經確信了,現在已經萬般確信了,殺手絕對不是餘佳閔,殺死徐雄、武勇新和馬芸慧的,一定另有其人。我……我不能讓餘佳閔就這樣白白死去,我一定……一定要抓出這個殺手,一定……”
我含着淚說完了,轉頭看着倪安秋,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樣。
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吧……我這樣想着,有些遺憾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她。
就在這時,她發出了一聲輕到我甚至都快聽不出的聲音。
“明天……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什麼?”
聲音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在這個稍顯擁擠的房間裡消逝。
要看東西嗎?看什麼東西呢?
我放棄了思考的權利,將答案交給了未來。
2
當我再度睜開雙眼時,已經迎來了第三天的早晨。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感到一股異樣的難受。我似乎做了一個夢,但是那個夢很僵硬,就像橫亙在腦袋裡的石頭一樣,十分不適。
“你倒是快一點,不是說好了今天帶你看個東西嘛,還起得那麼晚,看起來你不是很期待的樣子啊。”此刻,倪安秋正靠在木門上,時不時地打幾個呵欠。
“哎?你……不生氣了嗎?果然你昨天晚上有在聽啊……”
“你在說什麼?”她顯得很不可思議的樣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明明是我自己想通了饒了你這一次,那麼長篇大論的道歉我可是沒聽到哦。”
還是像往常一樣在不知不覺中不打自招了啊。我心裡這樣想着,不過也沒有想要拆穿她的意思。看着她如此心急的樣子,我也努力讓自己精神起來,然後稍作洗漱之後,就回到了倪安秋的身前。
“那麼,你要給我看什麼東西呢?”
“不知道。”
“啊?”我拉長了臉,樣子顯得有些荒誕,但這正是我此時的內心想法,“你不知道要給我看什麼嗎?”
“嗯……怎麼說呢……我也不確定那東西在不在,不過我覺得應該會有那麼一樣東西。總之,跟我來吧。”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也沒有什麼可疑問的了,便老實地跟在她身後。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來到了昨晚發生慘劇的餐廳。
輕輕地推開餐廳門,和昨晚一樣的場景便逐步展開,悲劇的現場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說是再次出現,其實一點也不過分,因爲餐桌上還是和昨晚一樣狼藉,尤其是我們那一側,仍在提醒着我昨晚這裡發生的悽慘事件。此外,鍾若芳在餘佳閔面前灑出來的個人物品以及那個行李箱也依舊丟在那裡。
“沒有人……來整理嗎……”
“昨晚都亂套了吧,畢竟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好了,進來吧。不要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啦,進來幫餘佳閔學姐整理東西吧。”
她說的要給我看的東西……就是指這個嗎?從目前情況來看的確是這樣,但是又總覺得她說的這個東西並不會那麼簡單。
緊跟在她身後,我們便來到了那堆亂糟糟的隨便堆着衣服和別的物品的地方,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個令人討厭的電影明星,也是最讓我懷疑的那個人。
正當我想要伸手拿起一件衣服時,倪安秋示意我先不要動,然後拿起了那個行李箱,盡最大可能地拉開箱子,以便能讓我看清裡面的樣子。
行李箱裡黑漆漆的一片,我實在是看不出來這裡面有什麼東西。
“你還記得鍾若芳曾經在這裡找到一個暗格吧?就是這個。”她一邊解釋着,一邊伸手進去,摸到了一個口袋朝外的一個暗格。當然,那個暗格的口袋已經被從中間撕開了。
“但是你也伸手進來摸摸看吧,這樣你就很快發現疑點了。”
疑點?我一邊回味着倪安秋的這句話,一邊照着她的樣子伸手進去,先摸了摸那個暗格的裡面,又摸了摸暗格的外面,但我還是沒發現倪安秋所說的疑點在哪裡。
“怎麼樣,發現了嗎?不要跟我說你沒發現哦。”
“很遺憾,事實就是這樣。”我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將手拿了出來。
“難道你不覺得那一塊很厚嗎?整個那一塊地方?但是那個暗格裡面,卻沒有那麼深吧?”
“難道說?”在她的誘導下,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禁驚叫出聲。
“沒錯!在暗格之下,還有一個暗格。這個行李箱,擁有兩個暗格。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暗格應該在裡面……唔……嗯……啊,找到了……你瞧,暗格的開口是倒過來的,在行李箱的靠近接縫的地方有一條拉鍊,由於是在最裡面而且還有個袋子擋着,因此十分隱蔽。”
因爲我們不是將行李箱平放的,所以拉開拉鍊後,一個黑色的袋子掉了出來,融入了周圍的黑暗中。
倪安秋將其拿了起來,然後放在手心裡給我看。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布質的袋子,上面還打着結。
“這個結是死結,打不開的,所以不得不用蠻力……唔……呃……挺難撕開的嘛。”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輕而易舉地從打結的地方下面撕開了一個口子,然後將袋子翻轉過來,裡面的小瓶子悄無聲息地掉在了倪安秋柔軟的手心裡。
“這個是?”一看到那個東西,我的心裡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餘佳閔的笑顏在不知不覺中又浮現在腦海中。
“沒錯哦,這個是真正的,餘佳閔攜帶的毒藥哦。”
“這麼說來,真的……”
“你那麼快就動搖啦?”她誇張地反問道,當然,我並沒有動搖,只是對眼前的事實感到萬分的驚訝。
“不,我相信餘佳閔,但是她爲什麼要帶這個?真的是爲了……下毒嗎?”
“當然不是,你看這個死結,這是餘佳閔自己打的哦,也就是說她本人根本不打算用。”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陣暈眩襲上心頭,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徹底搞亂了自己的思維。
“彆着急嘛,先把她的東西理好吧。這也是我讓你早點起來的原因,我可不想讓她的東西被後面來的誰隨便地丟在行李箱裡,你也不想,對吧?”
倪安秋說的沒錯,整整齊齊地幫餘佳閔整理好她的行李,這是沒能阻止她死亡的我們,現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隨手拿起一件連衣裙,猛地發現這不正是第一次見到餘佳閔時她穿的那條裙子嘛?上面還有着引發我和倪安秋爭吵的紅茶的痕跡。因爲這裡沒有洗衣機之類的地方,她便小心翼翼地疊放在行李箱裡嗎?
“不管你再怎麼看,上面的紅茶痕跡也不會消失的,衣服的主人也不會回來的。”
倪安秋的一句話將我拉回了現實,我看着她拿過我手中的那件連衣裙,仔仔細細地疊好,然後輕輕地放在最上面。
“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哦。還記得我昨晚說的話吧?悲傷的時候最容易失去判斷力哦。”
雖然想要用較爲輕鬆的聲音,但是很顯然,今天的倪安秋也不像平時那樣頗有活力,大概也是在忍受着悲傷吧。一想到之前倪安秋曾經偷偷地跑到餘佳閔的房間裡痛哭一場的樣子,我便露出了不知是笑着還是哭着的表情,既被這幅滑稽的場景所逗樂,又因爲其中一人的逝去而悲痛。
整理完了行李箱後,我們把它送回了餘佳閔的房間。明明她的房間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是我們卻彷彿花了一年的時間纔到了那裡。就像是不打擾餘佳閔的休息一樣,我們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因爲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走進去一步了,因此只有倪安秋一個人,將她的行李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該完成的也完成了。下一個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殺死馬芸慧小姐的人,不讓餘佳閔學姐白白死去。她是被誣陷的,是被那個殘忍的殺手紀景峰所誣陷的。走吧,去茶室那裡。”
在朝着茶室走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提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爲什麼餘佳閔要帶着這個東西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吧?因爲是受到了殺手的脅迫。或許武勇新也曾經被脅迫過吧,不過也許是因爲他很膽小,所以一看就知道完不成事,所以……”
“所以他被殺了嗎?”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便隨口說了出來,“當時武勇新要去的地方,就是廚房吧?也許就是爲了早上做準備去下毒吧。但是他卻沒有辦法下手,所以才被紀景峰殺害了吧?”
“嗯……這倒是個我沒想過的想法……所以武勇新是因爲怕惹事不敢動手,也許還曾說過要告訴別人之類的話吧。畢竟那時候大家都醒着,餐廳裡還有崔久安,他可能是想自己還安全,便說出了這種話吧,沒想到還是被殺手無聲無息地幹掉了……嗯……這個暫且不管吧,總之,最後殺手找上了餘佳閔。希望她能在晚餐裡下毒吧。但是殺手又失敗了,因爲在我試毒之後什麼事情都沒有,很明顯,餘佳閔沒有按照說的做,於是便在短時間內想出了一個辦法,毒死了馬芸慧,並且嫁禍至餘佳閔身上吧?”
“可是紀景峰爲什麼要做這麼大費周章的事?”雖然這個想法是我提出的,但是我還是覺得心中有無法釋然的地方,“與其這樣,自己擔任做飯的工作不是很好嗎?這樣的話,武勇新不是很可疑嗎?”
“可是如果是他的話我們在第一天就都死了,而且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肯定是死了吧。”
“也是……這一點也困擾了我很久呢……那麼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嫌疑最大的人就是……”
“賀白樓。”
“哎?”她口中說出的名字和我腦海中浮現的名字完全不一樣,讓我驚訝地叫出了聲。
“你幹嘛啊,那麼驚訝的樣子……你想的是誰?”
“鍾若芳……因爲那個最關鍵的證據不是由鍾若芳發現的嗎?”
“那我就用你的話來回敬你好了,你是笨蛋嗎?”她用一種得意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出了一口惡氣,“最關鍵的證物明明是賀白樓手中的標籤碎片,如果沒有那個東西,還是無法證明餘佳閔有可能下毒。另外,按我的說法的話,殺手本來沒有做好準備,是在發現餘佳閔沒有按照所說的做的時候才突發奇想的臨時的殺人。這樣的話,他的目標自然不會是位於對面的人吧?因此,賀白樓不是更可疑嗎?因爲馬芸慧就在他的旁邊,下手的機會多得是。雖說我們都認爲餐桌上沒有人動手腳,但是在事件發生前,有誰能保證每個人肯定絕對完全沒有什麼異常行爲?”
說着說着,我們便穿過了茶室,來到了吊橋邊。木製吊橋早已懸掛在對面的山崖下了,這是我早就從倪安秋口中確認的事實。由於倪安秋將我帶到這裡應該是有什麼事,於是我們中止了剛纔的討論。
“現在,就讓這個萬惡的東西消失吧。”倪安秋一邊用深邃的眼神看着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彼方,一邊將手中的小瓶子連同袋子一起丟入了溪流中。
“其實我也很對不起她呢。她是一個單純而且善良的女孩,從來沒有懷疑過別人,也不會去傷害別人……其實我也是相信她的,和你一樣,從最初的時候就一直相信着她,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勇敢地來試毒了……我昨天下午的時候生氣的原因全是因爲你,明明我們都是一樣的,你卻只對我追問那麼久,就好像很懷疑我一樣,而且因爲前天晚上的事,我也很消沉……不過現在想想,昨天的我簡直就是無理取鬧蠻不講理,該道歉的明明應該是我纔對。
“現在想想,就算你懷疑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明明隱瞞了很多事情,卻還奢求你的信任,我真是太傻了……
“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相信,在這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管是一起逛街也好,還是我的生日聚會也好,那些都是我最珍貴的回憶,那些都是真的。所以在你懷疑那些經歷的時候,我真的是……無法接受……”
“好了,不用再說這些啦。我是相信你的,和餘佳閔不同,我對你的信任是在這一個學期中建立起來的,我纔不會相信那個討厭的殺手會是你……也不願相信……”
迎着對面吹來的風,我在無意中牽上了倪安秋的手。心中所有積壓着的鬱悶、悲傷、恐懼與擔憂,都被這陣清晨的微風吹散了,只留下清淨的心。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一些事……”
“嗯?”
這麼扭捏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倪安秋會有的表現。她在仔細深思之後才謹慎地開了口。
“有一件事我說的沒錯,那就是,你的確,也始終是殺手的第一目標。這個問題你也同意的吧?不過你不感到意外嗎?自己居然還活到現在?”
“呃……”之前確實也說過這個問題,的確,自己應該就是紀景峰的第一目標,但是我卻好好地活在這裡,相反的是,反而是其他一些跟我無關或僅是一點點關係的人遇害了。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徐雄也好,武勇新也好,馬芸慧也好,甚至是死在杜宏明手上的餘佳閔,這四個人——請原諒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都是因你而死。”
這句話無疑對我是一種打擊。
“但是,這是沒有辦法阻止的事……因爲……我們阻止不了……只有我們兩人根本阻止不了……但我,至少會保證你活下去,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不管你是不是認爲這是控制慾,我都沒有關係,比起這個,我更想讓你活到救援來到的那一天。”
“可是爲什麼要那麼拼命地保護我呢?萬一你也……”
“我纔不管呢,誰讓我……”
她的音量急轉直下,以至於後半句完全聽不清了。我試着問了她後半句是什麼,她卻當做什麼都沒有說的樣子,像是轉移話題似的看着遙遠彼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