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章 牢獄悟功

御林軍設有正統領和兩名副統領。人數雖不多,僅有二萬。但囿於職司守衛禁城,故而是整個大秦長安軍隊裡的重中之重。自前任統領高廣調職信州,抵禦漢軍,御林軍的統領之職便始終空懸,惟有兩名副統領。左軍統領是有大秦皇室血統的符閭,右軍統領則是自己的大兒子雷霆。卻不想,刻下竟出了這擋子事,當真是天降災禍,晴天霹靂,教雷嘯嶽實有措手不及之感。

剎那間,任他再是如何功力深厚,幾達絕頂,然聞此噩變,父子連心之下,也是虎軀瑟抖,渾身乏力,大有墜倒之態。穆淳風機靈,登即上前扶助,慰道:“雷前輩,此時不該悲痛,應及早籌謀爲是。”

雷嘯嶽點頭,揮手斥退小貴,隨後推開穆淳風,慢慢地走到椅子邊,一屁股坐下,嘆息道:“前有石兄弟之事,再有這逆子闖禍,當真教老夫頭疼欲裂,六神無主。”

這般官場應變,蘇氏姐弟向未接觸,刻下是啞然無語。鄧蓉儘管身膺華山掌門之職,然派中事務素來交予幾位師叔打理,眼下風波突起,也是無力着手,惟有美眸爍爍,望着雷嘯嶽,半點都無計謀奉上。

穆淳風忽道:“雷前輩,目下毋庸多說,只有先打聽出雷兄弟被關押在那裡,然後伺機探望,從中再尋證據。”

雷嘯嶽雙眼一亮,讚道:“穆老弟果不愧是仙鶴門大弟子,這辦法好。老夫心急逆子,實在是方寸大失。”又道:“你們先去歇息,老夫這便去打聽,隨後咱們再好生相議。”

大夥點頭,蘇眉雙眸泛彩,盯着穆淳風,眼神中流露出的讚賞,教穆淳風赧顏無比,惟有儘量躲避。

小石頭被內廷侍衛關進了天牢。由於他是言語冒犯天顏,侍衛們並沒怎生苛待。其因便是,自當今秦皇登基以來,從沒正式弒殺過言語犯禁之人。某些政見不合或是諍諫太甚之人,至多也就叱責一番。小石頭如何冒犯,侍衛也不瞭解,只是對這傻小子敢犯天顏,他們心底確感佩服。是而,給了單獨一間極其乾淨的牢房,裡面有桌有牀,尚有一盞小油燈。這般待遇,可說是天牢裡最爲貴賓級的享受。

待侍衛遠去,小石頭無聊四顧,不免思忖,萬沒想剛出囹圄,又進樊籠,自己和牢獄的緣分倒是非淺。又想,前次在摩天黑獄巧遇沖虛子前輩,這趟不知會否有甚古怪。正思忖間,只聽得牢房外的拐角處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方擡頭打量,便見得一名青年被人五花大綁着押了進來。

這人劍眉星目,甚是英俊,身材雖不高,但相當結實,氣勢尤爲懾人,有股軍中殺氣。身上穿着白色囚衣,彷彿已有人審訊過。身後的兩名差役爲他解去綁繩後,便彎腰賠笑道:“少將軍,對不住了,咱們也是奉公辦事。您老可別責怪!”

青年冷哼一聲,不置可否。走到牀鋪前,蹲了下來,問道:“這裡便是天牢最好的房間?”

差役諂笑道:“正是,正是……咱們這裡至多也就弄成這樣了。”

青年看看他們,也不再說話。差役們躬身行了一禮,隨後緩緩退去。

瞧到這裡,小石頭甚感稀奇,心想,看這人氣派非凡,似是很大的官,怎會與我一般關了進來?由於兩間牢房僅用木柵攔相隔,是而差役的恭維表情,他是一覽無遺。又忖,莫非與我一樣,也是對聯觸犯了聖上?想到這裡,難免有了好奇,何況牢中無聊已極,若無人談話,實如活死人一般。當下低聲喊道:“這位大哥!這位大哥!”

青年稍稍擡頭,朝他望望,說道:“什麼事?”心下卻想,自己被人誣陷,關進天牢。但因父親的關係,是而有間較好的房間。可這小子有甚關係,竟也押在這裡。瞧他相貌,自己居然毫無影象,難道,他是哪位官宦之後?又見他淵停嶽峙,氣宇軒昂,縱是被囚,卻不顯絲毫頹喪,不由嘖嘖稱奇。

只是他春風得意裡,驟從高峰跌下,未免自哀,一時無心多談,若在外面遇了,興許惺惺相惜,結成好友也不定。

小石頭聽他應聲,又道:“大哥,你犯了什麼事?被關進來的?”

青年道:“一言難盡,沒甚可說!”

“哦!”小石傻傻地應道。剛想再問,卻見那青年翻身上牀,竟是寐睡起來,當即閉口不言。心想,這位大哥倒算磊落,固然被禁囹圄,依舊要睡便睡。這時,不免暗自佩服。旋即見樣學樣,也是躺在牀上。可惜,他腦中煩亂,時而想想這,時而想想那,竟是輾轉翻側,無法入眠。

至半夜,昏昏欲睡裡,忽聞語聲噪雜,似有人低泣。

一咕嚕翻身爬起,朝來聲處望去,不禁大詫。原是雷嘯嶽正和那青年說着話,而雷倩也在旁,只是雙眸泛紅,瞧來可憐得很。要知道,他內力渾厚,充盈沛然,即便牢獄混暗,旁人伸手不見五指,憑他的六識卻是無礙。當下靠近,輕聲道:“五小姐,五小姐!”

雷家父女怔然,聞聲即知,無疑便是小石頭。雷倩尤是高興,堪堪回家,連聞噩耗,先是小石頭觸犯天顏,繼而大哥雷霆遭誣,身陷天牢。若非念及與小石頭關係未定,且全家人俱在擔憂大哥,難保她不會大嚷着要父親先思法解救小石頭。刻下聞得個郎之音,當真如九天仙樂,教她又喜又悲。喜的是,幸好自己非要吵着同來,否則,焉能與他會面;悲的是父親眼下只想着爲大哥脫厄,至於他,怕是要待大哥出獄,方輪到了。

索性急步上前,問道:“小石頭麼?是小石頭麼?”

小石頭道:“是啊!是啊!”這會,委實是喜樂無限。即便一直有些討厭的五小姐,此刻能在無聊至極的囹圄裡得見,偏生如仙女般的可愛。他又道:“五小姐,你與老爺怎麼會來?”

雷倩聽他問起,也不想隱瞞,迅即就把大哥雷霆遭人誣陷謀殺同僚的事,一五一十向他道出。待小石頭聞得那失蹤同僚的姓名喚作符閭時,猛地想起當日山中將軍打扮的屍首,靴子裡的絲筏不就稱自己爲符閭麼?當下追問:“再說一遍,那同僚叫什麼?”

雷倩幽幽地道:“符閭!”

小石頭又道:“那符閭,我見過!”

這句話,猶如平波驚起三尺浪,雷嘯嶽喝問:“在那?何時?”

小石頭被他喝得有些悚怔,待雷倩問時,方把自己當日在山中所見的詭異,事無鉅細地說予他們知曉,接着從懷裡掏出那片絲筏遞給雷倩。雷嘯嶽一把搶過,展筏細看,默然半晌,驀地哈哈大笑,道:“霆兒,你有救了!哈哈……”

雷霆驚喜,問道:“父親,怎麼回事?”

雷嘯嶽顯然很是興奮,他先向小石頭躬身一禮。小石頭忙道:“老爺,使不得,使不得!”雷嘯嶽道:“石兄弟,大恩不言謝,今朝之事,老夫謹記銘心。”又對雷霆道:“霆兒,這片絲筏是符閭將軍親手所寫,上面就是爲你脫罪的鐵證,同時也是那真正凶手的罪證。哼……”

雷霆大喜,大聲道:“那真是太好了!”

雷倩這會眉開顏笑,爲小石頭的大本事暗翹拇指。至於,那日扔下她一人,獨自遠去的事,當然是自動失憶,時下那還想得起半點。待雷嘯嶽要走,她是依依不捨,若非父親、大哥均在,不定就向小石頭一吐真情。

瞧着父親與妹妹離去,雷霆心懷感激,逕向小石頭抱拳行禮。他原就仰慕小石頭的風采,起初只是內心鬱悶,是而無心多談,刻下愁雲盡散,自然欣喜若狂,且小石頭又與雷家關係甚好。這當兒,他是熱情萬分。二人侃侃而談,雷霆所說俱是軍中趣事,間或是如何行軍佈陣,如何一呼百諾,又如何操演兵士。

小石頭微笑而應,這些他大都不懂,以前與冰清敘聊,僅限於詩經歌賦。眼下雷霆所說,彷彿爲他打開一扇大門,裡面皆是新奇古怪的好玩事,令他大感有趣。須知,他本性就好勝,又擅於謀劃,往往是謀定而動,不然,他的棋道怎生會超凡若斯。可惜,他跨越時空,經空間異量地衝擊,以致記憶全失,對古代之事又大多不解,庶而惹下忒多笑柄。

雷霆愈說愈起勁,他發現小石頭是世上最棒的聽衆。這些理論心得,以往在父親面前也很少說,想雷嘯嶽事務何等繁忙,如何有暇來聽自己兒子說甚領軍心得。在他看來,兒子年紀小尚須磨練,他需要的是人情事故,至於本事倒可以慢慢學。而其他人,比雷霆官大的,那是無心聽講,比他官卑的,雷霆也不屑於說。是而,眼下這番話在雷霆心裡,委實憋了多年之久。今日一番暢談,登讓他有引小石頭爲生平知己之感。

二人嘻嘻哈哈,不覺天光大亮,竟是一宿未眠。但二人依舊不休,他們均是內外兼修的武學高手,一夕不睡也不感疲勞。一個述說生平宏志,難得遇到一個誠心聽講之人,這般良機着實不願輕棄;另一個聽得入迷,心神完全徜徉在另一未知的世界裡,感覺着揮戈縱馬,鐵蹄踏山的豪邁情懷。

如此種種,反而令他二人精神愈漸旺盛。

待到天色再黑,二人仍舊娓娓敘侃。正說到古人怎生圍魏救趙,又怎生破釜沉舟,其間士氣佔着何等比重之際。便聽見一陰惻惻的冷笑,隨後尖刺的聲音傳來:“你們沒機會了,要打仗,到閻王那去吧!”說話間,倏然現出一個黑衣蒙面人。這聲音,小石頭極熟,在山中聽過,在二皇子府也聞過,在雷府更是與他盤恆良久。當下失聲道:“方公公?”

黑衣蒙面人沉聲道:“不錯!傻小子倒是好記性!”只見他左掌輕按木柵,大腿粗的木柱居然應手而裂,斷的無聲無息。

小石頭詫悚之餘,卻見他揮手而起時,明顯帶起一道爍亮。再留神細觀,原是手心裡暗藏一柄切金斷玉的細小匕首。與此同時,方公公施施然地走進雷霆牢房,說道:“雷家小子,只怪你老子不願就範,所以,只能送你下地府了。”

雷霆恍然大悟,斥道:“原來一切陰謀均是你所爲,符閭將軍也是你所弒!”

儘管事出突然,他仍是凝神卓立,半點都無慌亂之色。刻下更與人侃侃而談,諒來是想探詢出裡面到底有何曲折。小石頭欽佩地望着他,心底如是思忖。經與雷霆一番敘談,他似乎通了幾竅,也懂得怎生去觀察別人。

方公公嘿嘿笑道:“少將軍,你倒不笨。不過可惜,這麼聰明的人,秦皇是用不着了,只能留給閻王了。”他也是個謹慎人,並不想與人多說。話聲甫落,右掌推出,其速尤緩,彷彿是輕開門扉,但於此瞬間,一股陰冷的寒澈,驟然漫溢開來,剎那,連遠在丈外的小石頭,也不免打了幾個寒噤。

雷霆就地一滾,避過寒氣鋒銳,在仆倒翻側之際,雙手後支,斜伸右腿,逕向牀鋪踢去。但聞“嘎咧”聲響,整張牀鋪驀地爆開。只見他雙腿如扇骨展開,接連甩蹬,把碎裂的牀鋪木板直向方公公踢去。這些薄板雖是木製,然來勢奇急,裡蘊些許真氣,倒不亞於刀刃破空。

漫天飛舞,恍若羣蜂驟出,氣勢駭人已極。固然方公公功臻一流,比雷霆強勝數倍,卻不敢輕攖其鋒。

牢房狹小,薄板飛濺,所罩氛圍着實巨大。上、下、左、右,算來算去均在攻擊範圍。只見他身影忽飄,似電掣拖曳,猛地朝小石頭這邊靠來。左掌再次推出,腿粗的木柱如腐斷裂,身子毫無阻礙地順着掌勢擠進小石頭的牢房,彷彿這空隙早已爲他留下。

與此同時,陡聞得“噗噗”聲響,那些薄板以毫釐之差,順着他的身影片片嵌進牢房的木柱裡。

方公公甫脫大險,心下實窘。想他武功高強,早臻一流,數遍天下不過數十人之間,萬沒想居然會被個青年逼得惶惶而遁。不禁惱羞已極。怒聲喝道:“少將軍好心計,好腿法,咱家佩服。不過,你現今可以安心地去了!”

說話間,人已縱身而上。他看小石頭此刻面色大變,似乎被驚得六神無主。內心着實鄙夷,儘管知道他輕功不凡,但未領教過別學,是以並沒把他看在眼裡。打算着,待殺了雷霆後,再好生處置這個總壞自己大事的傻小子。

雷霆早知薄板奈何不了他,在他避閃的一刻,手中已執了一根牀鋪的橫檔。這橫檔緣於是桁架兩側,是以兩頭削尖,刻下提了,不啻於一柄木劍。而雷家子女原就精擅劍法,雷霆身爲長子,劍道方面比其餘弟妹愈加深得精髓。看他縱身撲來,當下提棍斜撩,以尖相對,直指胸前心坎穴。

方公公嗤鼻,左掌輕翻,囿於掌心暗藏利刃,只見那根橫檔竟教他眨眼間削成數十段之多。轉眼瞥見雷霆有所駭異,當下“嘿嘿”陰笑道:“你老子的功夫,看來你學得不咋樣麼!”

話聲響起,右掌倏忽轉白,白得幾如千年寒冰,近乎透明。裡面血筋青脈,根根俱現。絲絲寒氣由裡翻涌而出,恍若掘開了萬年封固的冰洞。

雷霆駭然而叫:“玄陰真氣?”

方公公大喝道:“錯!”

頃刻,無匹的寒氣陡然捲成一股,肉眼尚能看出原本溫溼的空氣,居然瞬時凝結,聚成細小的冰點,泛着駭人的光澤,逕往雷霆侵襲奔去。

值此霎時,雷霆被凍得牙關打顫,手腳僵硬,神智彷彿也給冰固,在那眼睜睜地瞧着,卻是不避不閃。

小石頭大急,眼看剛剛交心的知友,即將斃命,當真如雷炙心。暴喝一聲,大步跨出,雙臂大張直向方公公撲去。這一撲先是踉踉蹌蹌,幾如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凡人。急怒攻心下,陰陽真氣驀地流轉涌動,前一腳尚未落地,身子陡然煥出金銀色的璀璨毫光。

在此一刻,只見他身影驟速,在狹小的空間內迭成一片,人卻早已到了方公公的背後。囿於陰陽真氣充溢百骸,再者,由身後看去,高高瘦瘦的方公公與根木柴實無二般。大吼一聲,無心裡真氣迸發,聲震牢獄,“嗡嗡”之聲,搖得四周木柵晃晃欲倒。右手作柴刀形,猛地劈向方公公後背。

這些種種,說來雖慢,其實僅只眨眼,與閃電掠空一模一樣。

眼看就要立斃雷霆於當場,然身後的傻小子居然奮不顧身地出手救援,原想捱上一擊,也必先除了雷霆這心頭大患。不想,先是喝聲震聾,再是背後炙風激盪,猶如無堅不摧的絕世利刃,破空襲來。

方公公心頭不免訝異,尋思着,天牢獄卒怎的如此大意,竟讓犯人帶着利器坐牢?情知,若捱上一擊,即便自己功高絕頂,怕也難以倖免。不遑多慮,索性暫釋雷霆,改而騰手對付那傻小子。

身子隨風飄蕩下,跟着小石頭的掌刀往前激越。他此刻實已無暇返身,在此間不容髮之際,倘然稍加鬆緩,自己必遭利器穿身。這會,囿於他不能回頭察視,仍當小石頭手執絕世刀兵,否則,若知曉事實,只怕早就逃之夭夭,半刻都不敢多待。

須知,武道上乘誠然有飛花摘葉,無堅不摧之說,然也須功參造化的絕頂武學大宗師方可辦到。像小石頭這般以手作刀,已可比擬刀劍,儘管未臻宗師,但絕頂之流實已綽綽有餘。教他這麼一個超一流高手非但不能面對強勝自己一籌的絕頂之流,且只能以背相對,此間勝負實已瞭然,毋庸置疑。

只見他直直衝向牢牆,無聲無息中破開一個人形大窟,到了另一間獄房。尋思着,這刻多半已然脫險,方想回身,卻聞金刃破空聲復又傳來。當下駭悚到了極點,腳步重行,疾速飛展。一晃眼,連破三四處牆壁,可背後的傻小子依舊不捨不棄,那股悍勇,固然他殺人無數,也思之悚怵。

不一會,二人你追我逃,居然到了一間大牢,裡面關着數十人之多。

情急之餘,一來掃清障礙,二來能緩下身後傻小子的攻勢,瞅着周圍犯人多達數十。只見方公公手提腳踢,舉凡離他手足夠近之人,皆被他扔往身後,用以阻擋小石頭的進攻。卻不虞,小石頭此刻真氣充沛,陰陽真息在他暴怒之下,奇蹟般的混沌相融。在體外布了一層肉眼難見的無形氣罡。

這些犯人稍一靠近,即被彈得不知去向,運氣好的,落在他人頭上,不過也是手足俱裂,疼不堪言;運氣不佳者,則立時內腑盡碎,吐血不已,頃刻便一命嗚呼。

小石頭此時全心沉浸在刀道的靈感迸發裡,思緒陡轉,直覺無數口訣悉數涌上心頭,有許一炒的《焚陽刀訣》也有聖宗秘窟裡,各式惟妙惟肖地舞刀畫像。心中只打定一個主意,今趟終須乘此良機,一舉打傷這個害人無數的閹賊。不然,雷霆性命難保,自己也勢無倖免。俟時,雷家老爺和小姐必然悲傷,雖不曉他們會否傷痛自己,但能擊退賊人,終究是一大幸事。

他仍道此刻的手刀僅是尋常一掌,萬萬沒想,已臻無堅不摧之境。

奔跑間,瞅着閹賊愈跑愈遠,情急之餘,猛地思起《龍行八法》。腦海裡堪堪浮起此念,身子已不由一式“蒼龍入海”如道匹練曳虹而去,手刀在狹小的空間內激盪出炙熱的勁流,“嗤嗤”的刀罡首先無所阻礙地劈刺進方公公的後背,待他腳步微緩,手刀猛然穿插入肉。帶着他的身子,又往前連衝兩堵厚牆,方始停穩腳步。

這般威風八面,霸勢沖天的場面,當真始未料及。心神怔愕下,右手軟軟下垂,癡癡不已。

方公公順着他手臂自然滑落在地,只見他頹然而臥,雙眼茫茫無神,卻直愣愣地盯着小石頭那不帶絲毫血絲的手臂。喃喃自語:“他竟是以手作刀,以手作刀?且真氣外露,已達不摧之境……”說到這裡,神色間顯然好恨,好恨……須臾,又夾雜着一絲安慰,徐徐嘆道:“死於絕頂高手的手下,終究也屬不枉!”話罷,頭顱重重地倒下,隨即口角溢血,就此嗚呼。

幸喜他未來得及問小石頭所使何種刀法?否則,小石頭必答是砍柴刀法,而那時,方公公多半死不瞑目,含恨而去。

小石頭擡起自己右手,茫然地左顧右看,心下直想着,自己的手何時變得恁地厲害?竟然直直地刺穿他人身軀。想到恐怖處,不禁駭然四顧,心想,莫非是怨鬼幫忙,而這些怨鬼俱是當日死在方公公手上之人,他們今日藉着自己的手,一舉報了大仇。愈想愈覺大有道理。

對於,全憑本身實力,弒了方公公,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相信。

思及怨鬼復仇,難免渾身寒噤,當下左右叩首,連聲討饒,就怕怨鬼殺了方公公後,兀自不肯罷休,再尋上自己豈非糟糕透頂?尤其天牢原本陰風四起,再者他弒殺方公公後,心旌稍緩,護體真氣頓時泄了,是而冷風侵身,直透骨髓,竟覺得好似有千萬冤魂在身周飄蕩。

正當魂飛欲裂,心驚膽戰之際,但聞天牢的進口處,傳來甚多的腳步聲。隨着“噼噼啪啪”的足音,數十個獄卒手執長刀,氣勢洶洶的羣起出現。其實,他們早已聞得喊殺聲,只是生怕殃及魚池,待呼聲稍息,方始趕來。

小石頭見有人來,心境大定,懼鬼的心思,頓時全拋。未待他們喝問,便支支唔晤地指着方公公的屍首,道:“他、他想殺咱們!”

獄卒不置可否,逕是把他重新押進牢房,只是對他的態度,比原先更是好了千倍。看着破漏的牆壁窟窿以及方公公背後明顯被手刺穿的傷口,他們早已戰戰兢兢,惟恐小石頭一個不喜,把他們與方公公一般如法炮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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