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許悠突然闖禁宮,下戰書。並用念力在夜空中現出“仲春季,玄鳥至,洛陽郢,你我決。”這十二個大字後。滿朝文武便曉得,本國的震北王得罪的人來頭可不小。他們雖不願和天庭作對,但那兩個仙人分明站在西秦一方。依周秦兩國的百年仇怨,倘若大周俯首,即便不被西秦併吞,他們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與其死皮涎臉的苟活着,不如跟着震北王與他們鬥上一鬥,許能有條出路。而且,照他們所見,仙人似也不怎可怕,沒見他們還向震北王認輸乞命麼?囿於此,許悠等人的到來,並未給小石頭帶來多少麻煩,反而促使大周朝廷團結一致,齊心抗秦。這與許悠當初的構思,恰恰截然相反,原想以自己的身份恐嚇周國臣民,不料非但不見效果,竟而大反其道。的確教他們始未料及。
於是,小石頭的陪靈自也就此結束。拿劉伯雍的話來說就是,如今大周敵人猖獗,爲國家安危,王爺還是儘早回府,與將軍們商議,如何抗敵得好。至於先皇喪禮,一切皆由文官處理。
“所謂仲春季,玄鳥至,應該就是在明年開春的二月十六吧?”小石頭在王府的密室,向天羅諸人詢問。他在前世雖然瞭解些古事,但對這種隱晦的節氣計算依然不甚明白。
他只知道,華夏農曆分四季,每季再劃爲孟仲季三個月份,而每個月份三十天,則又以五天爲一候。按他計算,所謂仲春季,該在二月,至於玄鳥至則對應仲月的第四候。如此算來也就是二月十六至二十這五天光景。不過,在沒得到旁人確切證實以前,他對自己這個答案,仍存疑念。
廣智點點頭,道:“教主說得不錯,按計算的話,是在二月十六。”
小石頭一喜,心道,自己的記憶還不錯,前世學過的知識,大多沒忘。思忖間,發現廣智蹙眉攢額,似憂慮不少。奇道:“廣智天王有甚愁心之事,不妨說出。反正今日教中長老以及各位堂主均在,大夥商量一下,多半能有個好主意。”
廣智搖搖手中的鵝毛扇,道:“玄鳥至,乃一年當中唯一的一個赤陽(太陽)正對黃經(赤道)的日子;也就是兩者併成一線,毫無角度的時候。屬下古怪的是,玄門爲何偏選在這個日子裡,約戰本教。難道,他們想搞甚花樣?”
他沒說前,大夥均沒想及此點,得他提醒,諸人紛紛頷首,大覺有理。
神目道:“玄門中人性喜擺弄陣法,你們說,他們會否在當日擺個什麼上古大陣?”
廣智搖頭道:“應該不會,老夫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有那個上古大陣,需在玄鳥至的日子裡方可擺出。或者,威力特別大的那類。”他侵淫奇門遁甲之術足有數十年,論造詣,別說天羅教,固是整個天下,能與其比肩者也是寥寥無幾。既說沒有此陣,大家自然相信。
否決了神目的疑念,大夥繼續深思。想弄明白,玄門之人何以非定在玄鳥至的日子。半晌之後,依舊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小石頭笑道:“算了,常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與其這麼搜腸刮肚,深思苦索,不如先對比下雙方的實力,然後再安排咱們自己的謀劃。你們說怎樣?”
衆人確實苦索不出,聞此言,紛紛贊同。
神目忽道:“教主,昨兒夜裡兩個傢伙吵天吵地,時下汴梁城裡已無人不知教主與玄佛二門是對頭。屬下怕會有二門的信徒,從中挑撥,惑亂民心。”
小石頭深以爲然,愁着臉道:“神目天王說得不錯,此點我也想及,但說要化解,卻是難之又難。畢竟那兩大宗派在天下傳教多年,其教義已深入人心。想要大周百姓全然放棄,難啊!”
這麼一說,大夥也是憂心如搗。想到萬一兩教在洛陽大戰的時候,百姓竟而私下幫助玄門,己方即便勝了,怕也元氣大傷。如此一想,頓覺那日教主所說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語,果有先見之明。
通臂道:“沒甚好怕的?俟時,若有人私通敵國,便一律誅殺,且滿門抄斬,最好就是株連九族。看誰敢做吃裡扒外的事。”他喬扮了數月的仁秀帝,此刻說出狠話,倒有股子帝皇的霸氣。衆人心中一寒,均朝他看去。通臂一愣,道:“喂,你們都這樣看着我做甚?我說錯了麼?”
瞧着他那愕然之色,與平日酷酷的狠樣截然不同,衆人情不禁的笑起。
通臂費解。
廣智陡道:“教主,其實通臂之語,不無道理。”通臂聞此語,直笑得嘴巴難合,但沒喜上須臾,頓然轉成苦瓜臉。只聽小石頭詫異道:“若按通臂所爲,只怕原先沒有反意的百姓,也被咱們逼反了。不妥,不妥,此法大大的不妥。”
他之前從未曾管理過一個國家,更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依前世的瞭解,也曉得,管理一個國家切記要得民心,順民意;所謂得和順,就是引導,一切按自然條件發展;若無必要,萬萬不可,以強制的手段去幹擾,或者做出一些倒行逆施的事來。
因爲,社會總是向前發展,同樣,歷史的潮流也非單人之力所能違拗。前世有句俗話,他記得甚牢。大意就是:“若違萬民意,順一人意,國亡;若違一人意,順萬民意,國興。”
雖然話語寥寥,不過十餘字,但其間精髓,勢能教上位者學習一生一世。縱觀前世的歷朝歷代,任何一個朝代的滅亡,皆因照顧了上位者,卻失去了民心民意,以致國破家亡。如今,自己又如何能重蹈覆轍?故此,他才斷然否定廣智所說,即便他是自己素來佩服的智者,也是一樣。
廣智微笑道:“屬下明白教主的心意,也曉得民心的重要。不過,當前重中之重,便是本教需得立威。所謂立威,屬下的意思,並非單指殺戮。而是以軍事上的勝利,增加大周百姓的信心,讓他們認爲,只有教主才能保護他們不受欺負,只有教主當了他們的皇帝,才能讓他們生活得更好。”
小石頭雙目一亮,道:“說具體些……”
會議結束,小石頭最後一個行出日月軒。廣智適才所說的計策,儘管是目前最佳的辦法,但實施起來,依然難度極大。
是以,他仍舊愁眉不展。要知,玄佛二門相加起來,暫不說他們的實力如何,單是在百姓心目的中威望,也絕非隱世千年的截教可比。古代的百姓除了尊君之外,就是尊信佛道。佛和道就是百姓的信仰。他們在受了官府的壓迫或欺凌下,往往首先想到的便是佛道兩門或是宗教庇護。因此,纔會有人假借什麼天意興兵造反,利用百姓的信仰,改朝換代。
自己這些時日誠然威望日增,又憑趙家前兩代的忠良表現,極得百姓擁護。可要是就此以爲百姓會爲自己,放棄自己的信仰,那便屬於癡心妄想了。
猛地想起,時下假如有當年截教的仙人,譬如像聞仲這位世人心目中鏟奸除惡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以及類似趙公明或無塵三仙子這般掌管世人福、壽、祿、財的神仙襄助,以他們深入民心的威望,自己的阻難,怕會少很多。又想,聞前輩當日曾說,如有要事可至普化寺,趁現今有暇,不妨去上一次,即便無用也好過一事不做。
念及此,抖擻精神,大步而行。剛到門口,只見勝施在小旦的扶助下,站在一輛馬車旁。瞧勢頭,不像是堪堪回來,顯是欲待出去。旋下笑問:“勝施姑娘,上那去啊?這段時日,城中亂得很,姑娘最好還是帶上幾名護衛。”
勝施心中一熱,再者前日親耳聽他應允自己可習趙家兒媳才能修煉的《睡夢心經》,如今又聞他這般關心自己,其溫馨的感覺,自不待言,真可謂,活這麼大,都未曾領略過。當即羞羞怯怯又萬般溫柔地道:“謝王爺關心,妾身知道了。”說話間,不經意地又是一陣耳熱。一種前所未有的家庭溫暖,洋洋在胸,萬般舒適。
小石頭道:“能否冒昧地問一句,勝施姑娘這是想去那裡?”
勝施語滯餘裕,頗覺難以啓齒。原來,當日在梳攏大會前,她曾暗思,若蒼天可鑑,讓自己隨了小石頭,便要去爲菩薩重塑金身。今番外出,便是去附近的普化寺還願。她不好意思回答,另邊的小旦卻道:“稟王爺,我家小姐是去燒香還願。”
“哦!?還願吶。去那座寺廟啊?”小石頭竟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趨勢。他是源出好意,怕勝施有甚困難,不與自己說清楚,卻又做些什麼懊悔一生的事來。何況,他對勝施爲了手下的生計,而甘願付出清白的潔行,大是欽佩。說沒一點好感,自然虛假。
勝施見小石頭今日言行與平日大異其趣;尋常說不得兩句,便沒甚話了;現下倒好,一問再問,難道……思慮須臾,心想,自己因爲喜歡他,如今遂了心願,去燒香還願,也非不能道明之事。若是刻意隱瞞,萬一讓他生出誤會,倒是得不嘗失了。念及此,即把自己此去的目的,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石頭。儘管打算說實話,然女兒家生性使然,仍讓她羞不可言。
小石頭聽完,又是感動,又是嘆息。感動的是,如此絕美女子竟對自己一往情深;嘆息的卻是,美人恩,難消受,自己業已情孽纏身,前不說鄧蓉尚未尋回,單是目下府邸裡的那幾位國色人兒,便已讓他倍感榮寵,心下那裡再生得出半絲獵豔之心。不過,勝施的一番深情,又不忍當場拒絕,心道,瞧她這歡喜的樣子,若真拒受,只怕她又要去那尋歡閣了。
又想,時下的汴梁,仁秀帝駕崩,儘管民心尚穩,但自昨日二仙下挑戰書後,一股不安穩的暗勁依舊悄自流動。他擔心勝施這麼一個絕美的人兒,萬一被甚不軌之徒輕薄了,卻到那去後悔。即道:“說也巧,我也是去那普化寺,既是同路,不妨一起。”
“好啊,好啊……我家小姐一定高興死了。”還沒等勝施應聲,小旦竟在旁歡聲雀躍起來。
小石頭一笑,道:“好,那就上車吧。”
勝施上車後,見他沒上來,詫異道:“王爺爲何不上?”
小石頭道:“我走就是。還有,勝施姑娘以後別老叫王爺,這未免顯得見外,就和冰清、璺兒她們一樣,叫聲大哥。”
勝施抿嘴笑道:“既然王爺要妾身不必拘泥稱呼,然王爺又何必肖學這等繁縟禮節?像王爺這樣見外,教妾身以後又那敢與你隨意?”
小石頭一怔,想想,她說得大是有理。勝施又自一笑,道:“王爺,別呆想了,快上來吧。”畢竟久處歡場,待人接物,八面玲瓏;前面羞怯了一會,可遇到小石頭這樣的木衲人物,登又磊落大方起來。
小石頭無法,上了馬車。
門邊那些王府家丁盡皆吃吃偷笑。這些人均是王府以前的舊屬,因內院涉及機密,皆被廣智調到外府。原先尚存些惱意,實因外府月薪稍不及內院。但廣智稟承小石頭的意思,非但沒扣薪水,更且加了少許。如此一來,王府舊屬忠心更增。自小石頭威名遠著,聲震華夏,往日的這些舊屬更是興奮倍加。
此刻,雖見小王爺在一位美麗大方的紅顏面前吃癟,但勝施的柔柔深情,即便瞎子也看得出來,他們又何嘗不是?不禁爲小石頭感到高興。心想,趙家一脈單傳多代,總算這任王爺風流多情,多年後,一花多枝,子孫滿堂,那是鐵釘錚錚的事。
馬車徐徐,響鈴噹噹。
一輛駟駕馬車緩緩走在大道上。途邊百姓見着車廂上的趙家標記,無不盡速讓路。
這會,小旦極是乖巧,因爲熟知自家小姐的心思,自不會幹出一些破壞情調的噁心事。很是機靈地坐在車轅邊,並未跟進車廂。至於金環禹等幾人,策着馬遠遠的掇着,儘量留塊靜謐的空間給小姐和王爺共處。
車廂內,勝施與小石頭分左右坐着。一個美眸緊凝,一個鼻尖微微出汗,左右難受。又是半晌,終由勝施打破這寧靜滯固的氣氛,問道:“王爺是嫌妾身拉你上車,所以生怒了麼?”
“不、不,怎麼會?勝施姑娘喚我上車,固我願爾。”小石頭慌張地答道,無意間還咬文嚼字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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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施覺得甚是好笑,以袖捂嘴,噗嗤一笑,道:“依妾身看不然,若真如王爺所說,爲何上車至現今,王爺一句話也不說,分明對妾身很有成見。”
小石頭感到這下誤會大了,忙道:“那裡,只是……”
“只是什麼?”勝施頑黠地眨眨眼問道。
“只是見姑娘豔光照人,我想起當日初會姑娘時的情景,所以有些出神。”情急之下,終於被小石頭湊了個理由。說出之後,也頗爲自己的急智感到得意。
“是麼?”勝施笑問,又道:“那會王爺喬裝成雷府家丁,妾身真是大吃一驚。”見小石頭一愣,續道:“不過王爺當時假扮得好像,起初,妾身也未看出來。直到王爺對出伊大學士的聯句,妾身方是肯定。”
“哦!”小石頭想,原來當初她已當我是震北世子。
談笑幾句後,先前的侷促驟然散去。勝施在待人接物方面本就教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再者,小石頭因前世記憶,又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男女談話。不覺間,二人愈說愈是高興。一個開合自如,笑談闊論;一個舉止大方,輕笑嫣然。
與此同時,望着小石頭的笑眉樂顏,勝施瞬間竟覺有些恍惚,彷彿二人再無半點隔閡。不覺道:“王爺,你會要我吧?”問出之後,竟自大羞。
然而這一質疑,又不得不問。
自打由尋歡閣被他領將回來,始終沒得到確切的答覆。儘管前日有過一番小小的試探,但女兒家便是如此,若沒親耳聽見,總覺有些不快,也不放心。趁這回氣氛融洽,情不禁地便問出了深藏心地的迷團。
小石頭瞠目,一時愕然以對。
瞧他這樣,勝施也是怔忪,心想,難道他從未有過要我的心思?
久久後,小石頭微笑道:“勝施姑娘爲什麼這麼問?你如此有才幹,又這麼漂亮,如果有你幫我處理諜報機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勝施問得是情感,他問答的卻是事業。
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冰清,有了璺兒、倩兒,還有一個不知所蹤的鄧蓉。儘管,已經不能帶給她們一心一意的愛,但也不想再尋一人來分享去給她們的愛。所以,在明知勝施心意的狀況下,他依舊刻意地顧左右而言它。實在不想因爲自己的心軟或多情,再帶給她們任何傷害;在他腦海裡,只有當年在摩天峰後花園內,初會冰清時,所看見的淡淡憂鬱;還有璺兒和自己處身重圍中的堅定不屈;更記得鄧蓉所留信箋上那無盡的哀傷。
只是在他回答之後,勝施忍不住潸潸淚下,誠沒哭出聲音,不過那無聲的哀慟卻比有聲更來得讓人揪心。
二人默默地坐着,誰也不說一句。
小石頭臉上仍然保持着尤帶三分疑惑的神色,但他心裡亮堂得很。勝施適才還笑如春花的美靨上,此刻竟而額蹙眉凝,顯然正在傷心。
這時,她霍地臻首輕擡,用一雙會說話的眸子,凝視着他,輕聲細語地道:“王爺,妾身謝謝您的賞識,也謝謝你願意收下金環禹他們……”說到這裡,突然覺得心中很酸很痛,好不易舒了口氣,待覺稍緩之後,又道:“妾、妾身會效忠王爺的。請王爺放心。”
小石頭聽完,覺得很欣慰,也覺得自己這麼做確實沒甚錯;畢竟愛是自私的,任是古代還是現代,換成任一女子,均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摟着旁的女子,躺在別人的牀上。原本他的願望並不大,只求冰清一人爾;能和她一生一世,開開心心,種種花,澆澆水,此生足矣。
可惜事情的演變以及陰差陽錯的命運,使得自己身邊的女子越來越多,到現在,誠還沒到焦頭爛額的地步,不過,他已經極力在避免這種惡化。漸漸的,驀然發現她眼淚不再流淌,不禁更是安慰。尋思,她終究是個堅強的女子,不過須臾,便緩了過來。
他想是想得挺美,殊不知,卻忘了哀極之下,有句淚乾腸斷之語。此刻,勝施傷心得已無淚可流,眸子望出,先前色彩明亮的一切,如今,彷彿即變得灰暗起來。朦朦如死光一片,再無半分生機可言。
與此瞬間,小石頭擡起因愧疚,而始終垂下頭顱,想說兩句安慰勝施的話。
陡然,一股奇妙的感覺襲上心頭。坐在面前的勝施似乎已經死了。雖然,她的呼吸仍在繼續,依舊聞得到她的心跳脈搏,但《太素心境典》的玄微功效,讓他感應到,眼前的勝施宛若已成了一具空有美麗外形的行屍。她的魂魄,她的意識,似乎正在飄散……
倉忙中,再顧不着什麼避嫌,什麼專一。一下拉過勝施的手腕,細細爲她診視。只是勝施這回,早已失魂喪魄,被他一拉,頓時躺在他懷裡,也沒甚羞意,直如一個木頭雕琢出美人,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茫然無知的看着。
她原是一個很能忍受寂寞的人,也是一個極爲堅強的女孩。她可以爲大周的統一奉獻青春;也能爲屬下的生計,拋棄名節;然而數年顛沛流離,強顏歡笑的日子下來,早已厭倦了繁華背後的無盡孤獨。時下,但想一心一意隨着小石頭過活一生,無論是樂抑是苦,總之是自己的抉擇。可惜的是,當一個女人處處示愛,而男人又處處迴避的時候,的確比死還要來得難受。
半晌之後,小石頭鬆開她腕脈,沒覺出有甚不妥,氣血的運行依舊安若。再看向那張哀傷的臉,一時竟覺心疼如絞。道:“勝施,勝施……”原道她不過是隨風之舉,卻沒想,待自己竟如此深情,此刻不禁爲自己適才的拒絕之語暗感後悔。
連續喚了數聲,勝施緩緩地擡起頭,就如看個陌生人一樣,喃喃如自語地道:“王爺,別叫我勝施了,我姓薛,名鳳芝。您以後就叫我薛鳳芝吧!”
“薛鳳芝?”小石頭覺得突然,不解勝施爲何向自己說出以前的名字。又道:“那你爹你娘,還在麼?”心想,如果勝施的爹孃還在,就一起接來,讓他們代爲開導,開導。
勝施無意識地答道:“全死了,他們全死了。爹爹是病死的,孃親是餓死的。”
聽到勝施的娘居然是餓死的,小石頭詫異萬分,以前看《大周曆年記》記載,近三十年來,大周似乎從未有過什麼災年。怎地勝施姑娘的母親竟會餓死?思忖間,俯首望她,不禁愈發內疚。一張原該是風情萬種,宜嗔宜喜的絕美容顏,此刻竟是蒼白如灰。分明她人雖活,心已死。生來淳厚的他,實在不忍心勝施如此悲痛下去。
忙道:“勝施姑娘,我……我接受你就是,你別這樣,別這樣啊!”
一個時辰之後,小石頭陪着勝施在普化寺燒完香後,又自在寺中轉了一圈,特別在聞仲像前站了片刻,但始終毫無所獲。不禁灰心至極。不過,勝施卻是情緒極好。自在馬車上親耳聽到他願意接受自己,她的心便活了,魂魄也重歸肉身,再看外面,即便深秋蒼涼,竟也覺春意盎然,生機處處。
看看天時,已出來許久,小石頭無奈而回。因原先的打算,並未完成,一路上甚覺鬱悶。勝施也很是乖巧,再沒用煩心的話去打擾他。不覺,走了大半路程。小石頭想起若無法和天界的截教羣仙聯繫,萬一洛陽大戰,即便是勝是負,都讓人擔心萬分。勝的話,玄門必會遷怒於天界的截教弟子;負的話,一切也就無須再說了。想到這裡,不禁唉聲長嘆。
勝施道:“王……石大哥,是不是因爲我的事,讓你愁着如何向她們交代啊?”
小石頭搖搖頭。
“那你爲什麼很憂愁的樣子?”說着,勝施露出一副煞是擔心的神態。
小石頭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哦……不如說說你小時的事。怎麼樣?”他並不想讓人爲自己過分擔心,尤其是深愛自己的人,他更不忍心。總覺得,自己都還未帶給她們幸福,又如何老教她們擔驚受恐。何況,他對勝施適才所說的家事,也頗感興趣。
勝施點點頭,思慮了會,道:“我爹以前也是個官,不過並不大。後來得罪了朝中權貴,便賦閒回鄉。原本我家薄有良田,也算殷實,日子雖不富裕,卻是快樂無比。可惜好景不長,爹爹不久身染疾病,便溘然長逝了。而娘和我因爲族中叔伯的欺負,不能再待家鄉,便來到了汴梁。剛開始,娘爲富人家做些針線活,尚能勉強維持生計,可是,由於爹爹的去世,對她的打擊委實過大,沒過多久,她眼哭瞎了。爲了娘,我……我……”
“怎麼不說了?”小石頭很是奇怪,看着她,忽發覺她神色赧赧,猛想起,她定是那會與人簽了賣身契。想到這裡,不忍她繼續回憶以往的苦楚,用力地摟緊她,道:“鳳芝,別說了,以前的事就忘記吧。我會對你好,我會珍惜你一生一世。”
勝施流着淚,能聽到這麼一句話,縱然眼下死去,也覺心甘情願了。又道:“其實,是我害了爹爹。記得小時,有位算命先生爲我測字,說我桃腮杏臉,又八字屬水,長大後無疑是個迎來送往之女。爹爹不信,一怒之下,打他出去。不過,雖說這樣,但此事在爹爹心中總是一根刺。所以,他從不讓我打扮,更不讓我買什麼胭脂水粉。只可惜,有一次,我仍然不小心的讓爹爹傷心了。”
“怎麼傷心了?”小石頭這會兒只想做個優秀的聽衆,他知道,若不爲勝施好生開解一番,她的心旌永遠都不會真的快樂起來。
勝施悠悠一嘆道:“有一次,我和爹爹在後院散步。爹爹見了家中的一棵梧桐生得愈發粗壯,一時上了興致,便吟了一個上闕,說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我在邊上心中一動,便答道,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爹爹聽完,起先很是高興,又拍手來又是笑。可沒多久,我發現他臉色一黯。自那以後,我便再未看見過他的笑容。沒過多久,爹爹便……便……”說到這裡,心下一酸,清淚直淌。
看得出,她對父親的逝世,一直很內疚。小石頭摟着她,慰道:“人總有生死,單須活着快樂就好;況且,我相信,你爹爹也不願意你總是這麼悲傷。來,笑一個……”託着她的香腮,極是溫柔。
勝施把頭窩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瞬間,感到很是充實。不覺囈語道:“石大哥,我現在不是做夢吧?”
小石頭撫着她的香背,感受着那柔嫩,鼻中聞着淡淡的處子幽香,心道,原來鳳芝的表面看着堅強,其實內心比誰都柔弱。想着想着,愈發憐惜無比,也摟得愈加緊了。他明白,勝施痛苦的正是自己當年的下闕詩句。原本她父親就擔心自己的女兒將來會成爲歌舞伎,不想她隨意的聯個下句,偏偏有迎來送往之意,也無怪她父親鬱鬱而終。
念及此處,長嘆一氣。時也命也,雖有人定勝天之這句話,然而你若無超凡的力量,又如何去勝?
正文第204章疑團莫釋
茫茫然,不覺又是幾日晃眼。
由於劉家的極力,再加王、邴、項三家的堅定立場,儘管龐家頗有異議,但小石頭登基爲帝已是毫無疑問的事。所以固然他尚未正式宣佈加冕,也未向天下萬民公佈此事,但朝中大小事務,已基本由他決斷,成了事實上的帝皇。
然而仁秀帝的喪事,枝節之多令人頭疼難耐;再者楚王揮軍連克十二關隘,囤兵洛陽,原震北軍副帥楚虞領兵十萬獨抗百萬秦師。一時間,無論是內是外,均讓人恨不能再生雙手雙腿。
碌碌之餘,小石頭頭一次遇到這等緊急的內外國事,再者他素無這方面的專長,數日下來,幾致案牘勞形,精神崩潰;若非有老丞相以及廣智在旁滴水不漏地爲其打理,當真讓他慌手慌腳,頭昏腦脹。
這一刻,他才醒悟《道德經》上爲何有治大國如烹小鮮之語。管理一個國家,不僅需要當政者有雄才,有大略,更需要絲絲入扣的處事方式,無論什麼事,皆要細針密縷,萬不可粗枝大葉;就算與臣下說話,也須句斟字酌,遇到難以迴應的,便以水磨嘴皮,予以應對。
不過,仁秀帝的喪事依然最爲麻煩,除每日三設奠要親行禮外,又需縞素滿身,朝夕哭臨;之後,便是齋宿,更由皇后下懿旨,無論官家或是百姓,舉凡歌舞宴樂,還是嫁娶壽辰,百日內禁止操辦。若違反者,輕則充軍邊關,重則滿門抄斬。量刑不謂不大。
小石頭原本稍有意見,總覺爲一人之喪事而耽誤天下萬民,未免太過。然轉念想,妄說是古代君主,即便前世的民主社會,若一國元首死亡,全國人民尚要爲之哀悼。念及此,倒也心平。好不易等到上尊諡廟號,梓宮奉移山陵,他是大舒一氣。接着,國事索性扔給老丞相,一心撲在了教務上。
所謂教務,實質便是首先在江湖上正式打出截教的牌子;其次,是與無極島、刀廬兩大宗派連起手來,一同向大周境內的佛玄兩門發起了強大的攻擊。特別是禪宗少林,更是三派齊上,威逼他們遷出周境,否則,格殺勿論。
原本姜神君提議,盡滅少林;但小石頭認爲有傷天和,而且,禪宗少林向是武林正宗,又與崑崙交好,若真下了毒手,只怕兩位師叔都要尋上門來。所以,他極力主張和爲貴,以力量逼迫他們遠遁。
與此同時,又偶爾地救回了昔日同伴小柱子。這會兒,小石頭終於知道,小柱子其實並未出家,反而始終被少林僧關在後山秘洞。
說也好笑,當小柱子到了汴梁,見到記憶裡呆頭呆腦,目下卻是蟒袍罩身,英姿威武的小石頭時,竟而嚇暈了過去。小石頭念他在少林吃了甚多苦,自己又糊里糊塗地代替了他的聖子身份,索性要他成了教中弟子,並傳授其修羅陰罡,打算好好的培養他,並補償他多年的囚禁之苦。
囿於三大絕地首次聯手的一連串閃電打擊,再加禪宗少林也避之三舍,大周境內的武林宗派爲之一肅。凡與佛道有牽連的,一律被驅除出境,而素無干系的門派,則在三大邪道的絕對勢力下,選擇俯首稱臣;至於頑固不化者,小石頭倒不迂腐,也沒一昧的放縱,結果是滿門誅戮,一個不剩。
爲此,大周江湖一片腥風血雨,同時,境外的佛道兩門更是團結一致,誓要滅魔。
經過這段時日,小石頭也明白了姜氏的實力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巨大。先不說無極島是姜氏的支脈,其實那刀廬也是同樣性質。無怪,隗鬥叫什麼共工,而當日陪同李濟道來訪的刀廬高手,卻叫狄祝融。原來,姜氏內部的職權劃分,依然按照幾千年前炎帝和蚩尤時的官職。
其間,奚方抽空,教了他帝王之術的第一秘訣藏相。何謂藏相,其實就是即便你包藏禍心,也要不露神色;縱然你有雄飛之才,也須韜光養晦;而在你有難言之隱,做下負恩昧良之舉時,更需要滿口價的仁義道德,以此掩蓋你的骯髒。
當他看到奚方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再聽到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他對所謂的帝王之道已然深惡痛絕。做皇帝的居心險惡,面目可憎那也罷了,偏偏還要作出一副心懷天下,仁被萬民的聖人模樣。如此作虛僞面,怎生對得起天下人?所以,他斷然否定了奚方的教導,並道:“皇者乃爲天下民謀福祉,以仁待,以德教,倘若自己失德寡仁,又如何靦顏在位?”
聽完他的胸臆,奚方也未再加勸阻,只是微微一笑,道:“王道自在人心,王爺既有此見,奚某無言,不過,天下事真若只需仁德二字,王爺又何必執掌百萬大軍?而截教當日又何會慘遭滅門之禍?”話罷,飄然而去。
小石頭愣愣地望着他背影,搖搖頭,不覺有些恍惚。心道,仁也罷,奸也罷,只要我誠心待民,終有好報便是。
這一日,鄭恩率領的徵漢大軍返師汴梁,小石頭親領百官出城相迎。
兩位結拜兄弟在城門相遇,鄭恩躍馬下拜:“末將鄭恩參見王爺。”跟着,隨他一同出征的奚方、孟廣以及宋仁等人,一起俯首叩拜。
小石頭口呼大哥,剛想上前攙扶,姜神君微微一扯,示意不用。
小石頭無奈,收回跨出的腳步,道:“諸位起來,起來……”十數日來,小石頭覺得皇帝並不好當。暫不說事務之多,以前壓根不敢想像,單是從前的那些好朋友,好兄弟,如今一個個彷彿都疏遠了許多。望着滿地跪倒的人兒,前後左右,卻獨有自己一人站着,無言的苦澀,悄悄佈滿心頭。嘆一氣後,大聲道:“諸位,快快起來……”
嘩啦啦一聲,數萬人同時起身的景象確實壯闊,但他沒感到一絲的欣喜。
鄭恩朝他看看,心下道,眼看石兄弟就是未來的皇帝,竟還記得我這位大哥,可我……
這時,奚方上前,手捧錦盤,上面置一玉盒,道:“王爺,此乃北漢國的鼎玉龜符。”
即便早由戰報上得知,鼎玉龜符已取,但親眼見着,依舊讓小石頭驚喜不已。命隨身太監接過。道:“奚先生隨軍遠征,辛苦了。來,來,大夥進城,本王酒宴已備,就等諸位功臣同賀了。”
大夥樂起,寒暄幾句後,簇擁着他向王府而去。
囿於小石頭已是準皇帝的身份,雖仍不在宮裡住宿,但處理國事或召開會議,已在皇宮。不過,由於君喪忌日,是以今趟的慶功宴會,只能擺在王府。而且,菜色方面還不能太過豐富,就算酒水,也不能太烈。按理說,其實小石頭的慶功宴已屬違旨,只是他目前已如嗣君,直待吉日加冕而已。因此,倒也沒人指責。
只是像孟廣等這些軍中粗漢,原就喜歡大塊肉,大碗酒;似此淡而無味的酒宴,着實覺得不怎過癮。而且,令他頗爲怪異的便是,一直嗜酒的鄭恩此番僅飲了少許,且宴席之上,始終心事忡忡,偶爾與他說話,更是恍惚走神,根本看不出原先的豪爽模樣。
小石頭道他是累了,便說目下不過接風宴,待到晚上,還有一場大的慶功宴,不如早些散去,留着肚子好晚上吃。大夥一聽,哈哈笑起。
待宴會完畢,小石頭喚過奚方、廣智以及一干天羅諸人,回到日月軒密室,打算先睹爲快那鼎玉龜符。取出玉盒,輕輕掀開盒蓋,只見盒裡躺着一枚手掌大小,通體鏤空的玉符。說它是玉符,卻又不然,中間圓圈裡分明嵌着一隻色作七彩,做工古拙的金屬玄武。蛇頭龜身,栩栩如生,周圍又綴以晶瑩剔透的玉精,端得精美異常。取在手上稍作晃動,玉光流離,鬱勃盛晶,委實教人愛不釋手。
大夥湊在一起,凝目細視。
小石頭笑道:“此番能取回鼎玉龜符,奚先生功勞甚巨。”
奚方忙着謙遜,連道不敢。
小石頭又道:“今日高興,索性取出另外的龍章印籙和朱盤玉敦,讓大夥瞧個夠。”
大夥轟然響應,實因這鼎玉龜符着實精美,固然胡長老這樣素無審美觀的人,也覺賞心悅目;何況,四大印章能剋制天庭的事,天羅高層無人不知。眼下,四中有三,只待多寶道人拿回西秦的金鑲玉璽,便可大功告成。如此振奮人心的喜事,自然倍加歡欣。
小石頭話罷,已從渾圓戒裡取出龍章印籙和朱盤玉敦。天羅諸人之前見了鼎玉龜符,縱知曉印章有四枚,但總覺得,若論做工精美,只怕世上已無別物可以勝過。不料,自見了龍章印籙和朱盤玉敦,又是一陣讚歎,人人爲數萬年前,居然有工匠雕琢得出如此巧奪天工的印章,感到萬分佩服。
然也心下存疑,想那天庭實力何等厲害,不說那些法力無邊的神仙,單隻上百萬的天兵天將,聚在一起就是一股難以抵擋的強大力量。而自己一方,卻用這小小的印章去瓦解他們,未免教人不可思議。
時當衆人爭相觀閱,忽聞有人在外稟道:“王爺,天上有人在打鬥。”
大夥一驚,以爲玄門羣道不待開春便尋上門來,當即紛紛離座,走出室外。
擡頭望天,卻見湛藍天際,適有四條人影各駕白雲,你追我逐,兔起鶻落,鬥得甚是激烈。衆人凝神細視,發現其中二人赫然便是前番至禁宮,下挑戰書的那兩位仙人。
胡長老道:“又是那兩個死牛鼻子。咦?那人好厲害,居然以一對三!”
小石頭突然道:“哎呀,是多長老。”大夥明白,他所說的多長老,便是截教道祖的大弟子多寶道人。見他一人獨抗三位玄門仙人,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擔心。
胡長老急道:“這可如何是好?”說話間,只聞“嗖嗖”幾聲,姜神君騰身躍空,直奔而去。跟着,小石頭撮脣一哨,喚來小禽,不等它落地,即乘之往天。
胡長老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又回過頭看看衆人,道:“唉……眼看有人都欺負上門了,咱們偏偏只能看着。”衆人臉一紅,無論是四大天王抑是天羅教的各位長老以及諸多堂主,往日均是武林上跺腳顫山河的人物。遇着今朝如此有心難施的情形,確實又氣又恨。只是被他當面講出,卻覺慚愧不已。
姜神君與小石頭一前一後飛上天穹,許悠與晁錯瞧得分明。想起那夜的念力攻擊,便覺心驚膽戰。也不待小石頭近身,慌慌張張地便拖着另外一人急速地飛走。
這下,倒是讓小石頭等人愕然不已。
多寶看見小石頭,很是高興,笑道:“教主,你的坐騎愈發神武了?”他這話倒非恭維,小禽原就是大鵬金鳥,誠無祖先扶搖九萬里的雄風,但一連服了兩顆極品仙丹後,隨功力猛漲,身軀比它父親還要大了一倍;雙翅展開,比當日的兩頭巨鶴尚要威風得多。
其時,天空湛藍,萬里靜默,彷彿明鏡一般。但處身高空,依舊覺得天風呼烈,罡氣勁卷。小石頭暫失功力,甚是不便,笑道:“多長老,敵人已退,有事不妨下去再說。”
“教主說得是。”多寶頷首,隨同一起落下雲頭。
到了地上,小石頭急忙爲之引見。
多寶並不認識天羅諸人,但不過大夥對他早已聞名。更何況,多寶也算是天羅教的開宗祖師。是以,舉凡在場的天羅教衆,無不畢恭畢敬。多寶喜笑顏開,顯然對大夥的恭謹極是滿意。說不得幾句,衆人再次走入密室。
多寶道:“教主,此番去長安,幸不辱命。”
小石頭道:“單見玄門仙人一路追殺你到汴梁,便知你定然事成。”衆人一聽,心想也是。若非這樣,除非那幾個仙人吃飽了撐着,閒着沒事。否則,豈能心不甘地追到汴梁來。當下是哈哈大笑。
多寶笑道:“剛纔那三個傢伙分明是天界下凡的玄門金仙,不過,我沒盡全力,直是邊打邊退,以防讓他們生了戒心。”
廣智道:“前輩說得甚是,如今咱們的實力不宜與他們硬拼,只有智取一途。最好他們看不起咱們,那才大好。”大夥紛紛頷首,無不贊同。適才的有心無力,讓他們喪氣不少。心道,若到時鬥將起來,玄門人人昇天,而咱們卻只能在地上看着,的確教人難受。
姜神君忽道:“多寶前輩,咱們適好在觀賞另外的三大印章,既然金鑲玉璽也到手了,不如取出一同觀看。”
“不錯,不錯……”大夥附和。
多寶微微一笑,手一展,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章已置於他手心。奉到小石頭跟前,道:“請教主鑑別。”
小石頭接過,稍加瀏覽,這枚印章也是玉製,只在上方另用一種不知名的金屬,雕琢了一頭的金虎。昂然翹首,四爪賁揚,極是威猛。小石頭把另外三大印章取出,放於一處。對姜神君道:“神君,眼下四大印章既已到手,原是可喜可賀之事,只是如何用法,還望神君告知?”
姜神君搖搖頭,道:“四大印章可以對付天庭,此事原記載在本族的石壁畫上。但說如何使用,上面也未詳加說明。這樣吧,先把四枚印章各按原先的方位擺好,看看會否有甚異變?”
依他所言,四枚印章按東南西北四相方位排置。
過了會兒,不見動靜。大夥面面相覷。
姜神君老顏一紅,道:“教主,你試着灌些真氣進去。”
小石頭搖搖頭,看着多寶道:“還是多長老來吧,本座被那蝕陰害得失了法力,此刻用什麼去灌。”
多寶聞言,詫異地望望他,也不說話,雙手並指,運使法力。兩縷細白色的精光,猶如激電,直刺而出。
這當口,人人睜大眼睛,緊張萬分。只可惜,多寶的法力點出,卻只在四大印章上泛起一陣漣漪似的波光,盪漾須臾,即湮滅不見。
大夥怔愕。剎那間,竟無人開口說話。要知道,截教能否戰勝天庭,衆人的希望實已全盤寄託在四大印章上。何曾想及,居然遇此結局,不免人人沮喪,失望不已。
半晌後,多聞喃喃地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衆人無語,不過,他的疑惑也是大夥心中的迷團。
又過一會兒,小石頭突然笑道:“本教能否興盛,原本諸位皆寄於此。不過今日既無異像,想必也是命時。常言道,善惡有報,天地有知。未來我教是勝是負,其實並不重要。緊要的是,看大夥有無盡力。只要我們竭力以赴了,那便還是豪氣干雲的好漢子;如果因爲印章的事,而畏首畏尾,失去信心,固然活着也屬偷生。想必大夥也不願擔此臭名。”
“不錯,教主說得甚是。而且,四時輪序,天之正理,縱雪遮穹廬終有春回之刻,難道玄門一脈還真能猖獗永遠不成?”廣智急忙接口。他看出天羅教衆在此瞬間,由於四大印章未顯奇異,士氣沮喪。又聞小石頭出言打氣,當即附聲而合。
多寶也道:“諸位不必憂懷,我此番去長安取這物事的途中,隨便也尋了幾位幫手。相信不多日,他們便會前來汴梁。而且,趁此戰前空暇,我也可傳授大夥本門心訣,就算時短功淺,但功力能有所增長,還是好的。”
小石頭道:“多長老此議甚佳。我還留有些兜率宮的仙丹……”說着,取出一隻紫金葫蘆,遞予多寶,道:“多長老,這個便交給你了。”
多寶也不客套,接過後,喜滋滋地道:“我原還擔心大夥的功力增長不高,如今有了仙丹,相信在兩教大戰的時候,大夥臻至天境或仙境,都大有可能。”
此言說出,天羅諸人登時意氣風發。他們喪氣的只是玄門仙人無不會飛,而自己等人卻只能在地上乾瞪眼。如今,多寶既有能力,讓他們在短時間達到天境或仙境,那麼這一切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多寶又道:“旁人修道,苦的是功力,咱們眼下卻反之,如今愁得是諸位到時沒有趁手的兵刃。”
胡長老道:“前輩,這有啥愁的?俗話說得好,亂拳打死老師傅,俟那時,咱們一涌而上,但凡看着囂張跋扈的,往死裡打便是。”
多寶瞪他一眼道:“放屁,你那是什麼話?什麼亂拳打死老師傅?習武到了一定階段,都無須懼怕人多;你以爲修道人是江湖賣藝啊?”
胡長老面色訕訕,對着本教的開教宗祖,他縱有千言萬語可以狡辯,也不敢胡說八道。
小石頭一笑,想起二師傅當日留給自己的許多小玩意,道:“多長老,我這裡倒有些兵刃,你看是否合適。”說着,渾圓戒朝外一倒。只聽得“稀里嘩啦”的亂響,地上頓時多了一大堆的長短兵器。
這些兵器長長短短,粗細不一,品種之多,教人看得眼花繚亂。不過,均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諸般兵器無一鐵鏽,俱是閃閃發亮,明光赫赫,更有股子攝人的寒意直侵人骨肺。
多寶怔了餘裕,放聲大笑:“夠了,夠了,萬沒想教主留着恁多寶貝。哈哈……”
晚上的慶功宴依舊擺在震北王府,不過客人比中午多得多。除遠征北漢的十數位將軍以外,另有項猛、邴佔元和王家兄弟這些豪門新貴。當然,劉老丞相那裡不管他有空沒空,也禮貌地送了張請柬,只是沒來而已。
此番宴會,小石頭吸取了中午的失敗教訓,也不管君忌不君忌了,只要將士們高興,能得到應有的犒勞,他那去關心這種閒事。何況,宴席擺在王府,也沒人會彈劾自己,也決計不會有人敢闖將進來。所以,晚上的宴會氣氛可謂熱鬧無比。孟廣、宋仁等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其間,王家兄弟和邴佔元僅是淺嘗即至,項猛原就嚮往軍旅歲月,若非項家僅他一位後裔,當年其父在世,他便嚷着要投軍。此刻見到孟廣等的豪飲海喝,情不禁地佩服由衷,與之投合不已。待宴會結束,更吵着要小石頭允他參軍。
小石頭一笑置之,派護衛駕馬車送他回府。等到客人一一告退,他發現竟獨有鄭恩一人依然坐在席上,獨斟獨飲。詫異地走近,一把按住他手,道:“大哥,小弟知道你嗜愛杯中之物,但過多傷身。”
鄭恩眼眯眯地擡起頭,看看他,手一甩,道:“兄弟,別攔我。”剛想舉杯,又被小石頭按住,道:“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
鄭恩渾身一震,繼而呢呢嚅嚅道:“沒、沒事,沒什麼事……大哥會有什麼事?”看着小石頭的炯炯眼神,口舌艾艾,面色泛潮,忍不住低下頭,竟不敢再望。
“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有事。自中午的接風宴,到剛纔的慶功宴,小弟便見你悶悶不樂。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石頭與他儘管實際的交往歲月並不長,前後相加不過數次,但鄭恩的豪爽、耿直,始終讓他深喜不已。尤其當日御花園裡,鄭恩甘冒欺君之罪,也要瞞着仁秀帝;這般兄弟之情,着實讓他感動萬分。在他心裡,也早當鄭恩是自己的親兄長,是一位可託生死,可剖心旌的好大哥。
如今見他愁眉苦臉,又如何放得下心來。
所以,等鄭恩再次擡頭,所看到的眼神裡,不僅是迫切的探詢,更有無盡的關懷。二人就這麼凝視半晌,一個極想曉得自己的拜兄到底有何心事?一個卻是左右爲難,心壓千斤。
過了久久,鄭恩忽然咧嘴一笑,道:“兄弟,我會有什麼事?分明是你多心了。來,來……你可願陪大哥我喝上幾杯?”
當他突然展露笑容,小石頭便知道,今晚肯定是得不到答案了。然心中的執拗和關切,又教他不想這麼簡單的放棄。旋也笑道:“嗯,大哥,小弟今晚便捨命陪你了。”
“好,好兄弟……大哥今生今世最大的驕傲,就是結識了你這麼一位好兄弟。大哥,大哥我開心啊!哈哈……”鄭恩說罷,舉起了杯中酒,雙目緊緊凝視,眼角間隱隱帶着淚痕。
他半醉半癡,似瘋帶癲,小石頭也吃不透是酒水的痕跡,抑是真的淚水。當下拿過一隻酒杯,斟滿酒。
“大哥,小弟也是一樣。”
二人用勁地一碰,各自“咕嚕、咕嚕”的仰脖而幹。
鄭恩喝罷,哈哈大笑道:“兄弟,爽快,爽快……”嘴上唸叨着,又自一杯。
小石頭跟上,陪他幹掉。
二人杯來盞往,僅是須臾,桌下又多了數只空壇。這會兒,眼看鄭恩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坐在自己對面,連斟起酒來,也時而泄在杯外,顯然醉得不清。小石頭道:“大哥,其實兄弟看出你有心事,你……”話猶未落,自己酒勁也上了,噗嗵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便在他堪堪醉倒的時候,鄭恩起身,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石頭,也不說話,只是嘆了一氣,大步走去。到了門口,見有侍女侍侯在外,便吩咐她們扶王爺就寢。說完,揚長而去。月光下,背影蒼涼,長髮飄揚,步伐卻是堅定無比。門口幾位原天羅教的侍女,竟自看呆了。
正文第205章攬轡中原
躺在冰冷地上的小石頭忽然周身散發出幾縷濃濃的霧氣,眨眼間,便把他悉數圍繞。待使女進來,那還尋得見人影,不由失聲大叫:“王爺呢?王爺上那去了?”恐慌的尖呼聲,傳遍王府。
“教主,教主……”
小石頭迷迷糊糊睜開雙眼,一看竟是聞仲。當下一骨碌爬起,道:“聞太宰,我正想找你。”
聞仲穿了身尋常之極的長袍,不比上次那麼威嚴凜然,不過卻添三分和氣。笑道:“屬下知道,這不就趕來了麼?”
小石頭也不廢話,把當下的情勢一一說於他知曉。
聞仲一邊聽,臉就一邊垮,到他說完,只見長眉糾結,嗤嘴長吸,過好久,方是吐出一氣。又自沉吟半晌,才道:“教主,你行事好不慎啊!”
小石頭一怔,繼而神色赧然。聞仲之言,的確不錯,原本截教之謀始終在暗,孰想由於那該死的神之珍瓏,居然驚動了上天,又讓兩位金仙曉得了自己的身份。如此一來,截教不想公開都不行了。說來說去,皆怪自己不好,非要去觸動那神之珍瓏。若當日不至伏羲陵,暫不說劉副將不會因而殉公,單是玄門雙仙想知道誰使用了太素神力,只怕也會尋上好久。
聞仲又道:“罷了,事已至此,再責怪教主也徒枉然。”頓了一下,接着道:“教主,眼下只有捨車保帥了。”
“捨車保帥?”小石頭惘然。
聞仲點點頭,道:“你已有玉清天神君之職,眼下趁玄門還沒打到這裡,不如與屬下一同上天暫避一段時日。待風聲過後,再復回來,重招人馬。”
“不行!”小石頭斷然否決,臉色激得通紅。
聞仲愕然,問道:“爲何不行?”
小石頭道:“我若走了,那教中弟子怎麼辦?”
聞仲道:“目下情勢危急,那還管得了他們?一旦玄教打上門來,那是人人皆亡,決計沒有活得份。所以,唯有趁現在,屬下先帶教主回玉清天躲上一段日子。到時,反正有長生大帝在那,無論凌霄宮抑是兜率宮,都沒人敢來尋你。豈不絕妙?”
小石頭直聽得心神俱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道:“聞太宰,你還是千年之前,一心保殷商,最後碧血灑丹青的聞太宰麼?”
“教主,你這什麼意思?”聞仲詫愕不解地問道。
“什麼意思?呵呵……哈哈……”小石頭先是冷笑數聲,接着索性放聲大笑。
聞仲雲裡霧裡,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直是疑竇滿腹地瞧着。
當譏嘲味十足的笑聲戛然而止,小石頭正容厲顏道:“聞太宰,枉你爲截教弟子,枉你爲天上雷君,枉你爲天下百姓心目中鏟奸除惡的正義化身。你知不知道,本教歷經千年,纔有這麼一點實力,纔有這麼一點希望,眼看事到臨頭了,你居然要我撒手不管,躲到玉清天去?那我躲上去了算什麼?戰略轉移?保存實力?我告訴你,這叫畏死逃避。數十萬的弟子,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瞧着玄門中人把他們一一誅盡?那我這教主算什麼?我以後還有臉當教主麼?”憤怒之餘,一番話鏗鏘着力,嚴詞錚錚。
他雙目熠熠地盯着聞仲,直道他定會羞愧地低下頭來。不想,聞仲反而也是笑起。這下輪到小石頭或然不解了。
聞仲開懷大笑了片刻,道:“教主,你以爲屬下當真會這般無恥麼?”說着,神色一正,略帶悲愴地道:“當日你在無塵園也聽到天庭羣仙,是如何欺負我們這些截教餘神的。就爲碧霄仙子的名字與軒轅後裔碧霞元君相沖,便要仙子改名。似此莫大的委屈,你以爲,我們會不憤怒麼?”
“那……”小石頭剛想說話。
聞仲打斷道:“屬下適才所言,只想試探下教主的決心。其實,地界的亂像以及七星驟然消失的事,我們早已知道。此番前來,正有一好一壞兩條消息告訴教主。”
“哦!太宰請說。”
“屬下先說壞的吧。自教主在伏羲陵弄出大動靜後,天庭便已開始徵集兵馬,正準備遣李天王下界除妖。只是他們暫時還沒找到原因。想必教主的事,晁錯與許悠二位天師還未及上告。”
小石頭點點頭。
聞仲又道:“好消息便是。據聞由於西方海洋,倏然浮現一片大陸,原有的大陸海岸災劫重重,已經死了不少平民。西方天皇大帝顓頊一怒之下,只道此劫是中央天庭故意爲之,目的爲了打擊西方天庭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所以,顓頊帝下了聖令,召集西方下屬,陳兵天境,要禹帝給個說法,否則,就打上凌霄寶殿。”
“顓頊帝如果打過去就好了。”小石頭不無遺憾地道。
玄門在凡塵俗世的力量,他倒不怎忌憚,最怕的就是天庭忽然派下無數的天兵天將以及兜率宮那些老而不死的金真仙人。這樣的話,自己一方鐵定沒得活路,即便多寶再能打也無用。畢竟玄門真正的厲害人物,眼下都在天上。反之,截教道祖獨剩元神,且毫無自由地被禁錮在上清天,原先那些呼風喚雨的弟子,死得死,散得散,剩下的也是被剝了肉身,消了大部分的力量,在天庭做個閒職。兩相一比,實在教人沒有半點信心。
正思忖際,聞仲笑呵呵道:“顓頊帝的百萬天兵雖還未與中央天庭打起來,但是禹帝爲了中央天庭的威嚴,卻昏頭昏腦地並不打算解釋。且聯絡須彌山的大日如來,要他派僧兵襄助。不曾想,僧兵在途中,又遇上了一羣奇怪的人物。雙方大戰一場後,居然不分勝負。”
聽到這裡,小石頭暗想,能公然派人狙擊須彌山僧兵的只怕也就菩提老祖了。
“所以,教主,你只有趁現今天庭大混亂的時候,儘快消滅俗世的玄門力量。時今這個局面,只怕你們在地上打得再是混亂,天庭也派不出人來阻擾。”聞仲喜滋滋道。
“不錯,就這麼定了。”小石頭攥起拳頭,大喝一聲。
聞仲道:“教主,該說的屬下業已說完,接下來,俱看你的了。另外,屬下會派幾位雷府諸將以及截教道友,偷偷下界助你。最好,在下界便除掉那兩位天師。不然,等他們一上報,只怕兜率宮的太上會繼續遣人下界。如此便糟糕了。”
“嗯,有太宰派來的人還有多長老這位混元金真襄助,我就不信除不掉兩位金仙。”
兩人互相對視,在對方的眼睛裡,均看到了一種視死若歸,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聞仲突然笑道:“好了,就先談到這。教主的侍女在外面急死了。”
“外面?”小石頭這時纔開始打量自己到底在那?只是沒等他看,直覺眼前光線急速地幻化,只一眨眼,再看,原來自己還是站在原先的宴會大廳上。耳中,傳來聞仲的聲音:“教主,保重。”接着便是侍女們的驚喚:“王爺,在這……王爺,在這……”
入目而來的便是廣智、神目、姜神君等由外奔進的身影以及一張張關心倍至的面容,又過一會兒,宋仁等這些往日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雷府家丁,一個個也奔將進來。待望見小石頭,人人長舒一氣,如釋重負。
小石頭內心溫暖,微笑道:“適才有些事,出去了片刻,是丫鬟們緊張太過了。”話音甫落,腦海裡傳來蝕陰的話語:“小子,如今越發厲害了,說起謊來,一套一套的。”小石頭臉一紅,欲待辯解。卻聞蝕陰又道:“小子,時辰早過了。若非看在龍兒面上,本大人那有空與你羅嗦。睡去吧你。”
蝕陰意識剛剛主宰肉身,反應靈敏的姜神君即已知曉,互視一眼後,心想,教主沉睡,答案是鐵定問不到了。而且,這大神喜怒無常,咱們也沒閒暇與他唧歪。念及此,一個個遂散去。臨走前,自也拖着宋仁等人。宋仁等不明其中緣由,叫道:“別拉啊,我們還沒問過石大哥究竟出了什麼事呢?”
七嘴八舌裡,神目不耐地答道:“明天問吧,今晚沒戲了……”宋仁等人啞然,打又打不過,細胳膊細腿何嘗拗得過這梆宗師級的傢伙。羞憤之下,被他們硬逼着回房睡覺。
翌日一早,小石頭梳洗完畢,正待尋人商議昨日聞仲所言,卻陡聞一樁驚天噩耗。拜兄鄭恩昨兒在府邸飲鴆自殺。乍一聽,那裡肯信,直到廣智與奚方證實確有此事,並說神目已然去安排後事。他沒多說一句,撒腳就跑。到了鄭府,只見家丁和丫鬟人人哭喪。他大步奔進,直到鄭恩的臥室。
這時節,兩名仵作適在檢查屍身。
小石頭一把推開仵作,看着鄭恩七竅流血的臉顏,一陣心疼,叫道:“大哥,大哥……”
仵作原本很是惱火,待見是王爺,不支一聲,悄立一旁。神目上前,遞過一封信箋,道:“王爺,這好像是鄭將軍的遺書。”
小石頭接過,信封上寫着“留弟親覽”四字。急忙撕開封口,取出裡面的紙筏,上面寫着:“師門恩深,兄弟誼厚,縱大丈夫處此境遇,也自拔劍茫然,唯獨去也,方不難理,望弟勿掛。兄鄭恩。”雙手捧着薄薄信紙,禁不住瑟瑟而抖,再回頭看鄭恩的黝黑臉膛,竟流露着一絲終得解脫的笑意。
這那像是飲鴆自殺,簡直就是壯烈赴死。
“大哥……”悲慟之極的一聲吼叫,激盪胸臆,由陋室傳向庭院,再擴散至藍藍天穹,驅散白雲,驚走飛鳥。
這會兒,他終於知道,鄭恩昨夜爲何那麼反常。全怪自己,怪自己……小石頭心裡充滿了自責,無限的內疚和懊悔,還夾雜着一股對華嚴宗深深的恨意。若非華嚴宗,自己又豈會失去一位疼愛自己,關心自己的好大哥?二人相處雖不長,其實之間的情誼,卻遠比親兄弟尚要親上三分。
他想起初見鄭恩時的一幕,又想起鄭恩在自己軍營偷酒喝的滑稽情狀,還有鄭恩爲讓自己脫罪,不惜在仁秀帝面前自願替死的景象……一幅幅畫面在他腦海交相劃過。耳裡似乎傳來鄭恩爽朗的笑聲,肩上彷彿有一隻大手正關懷倍至地拍着……
拭去眼角淚水,再回頭看看,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不再有熱度,不再會大笑,也不再會拍自己的肩膀。他這時,多想有人對自己笑着說:“兄弟,咱們乾一杯。哈哈……”
他站起身,對神目道:“天王,鄭大哥的後事就拜託你了。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要讓全國的百姓都知道,鄭大哥是一位精忠爲國的熱血男兒。”
神目重重地點下頭。
自鄭恩爲保兄弟情誼,甘願自刎後,小石頭鬱鬱不樂地度過了好幾日。其間,有幾次頗爲衝動地便想去華嚴宗討個公道。但想起大哥就是爲了不想辜負師門深恩,才飲鴆自殺。倘若自己因此上門尋仇,豈不讓大哥泉下不安麼?念及此,強烈的報仇心竟也淡了。之後,便日以繼夜地投入到兩教大戰中去。心下直想,你華嚴宗逼迫鄭大哥,無非爲讓截教滅亡,但我偏偏讓截教興盛無比,看不氣死你們這梆老禿驢?
這段時日,雖然截教面臨大難,但汴梁百姓卻是喜訊不斷。先是朝廷逼迫北漢獻出鼎玉龜符,再有南唐願意割土稱臣;當然,同時那使臣也表明願獻朱盤玉敦於上國君皇。
唐皇也曉得,不獻也沒用了,那東西早被周人盜來,想要討回,無疑癡人說夢,與其死皮賴臉地被人連鍋端,毋寧光棍一些。反正東西是死的,只要皇位在手,什麼寶物沒有?
因爲喜事踵遇,大周國威增增日盛。轄內百姓無不奔走相告,笑逐顏開,不覺從仁秀帝駕崩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而且,大周民風原就尚武樸悍,如此一來更是嚮往軍功,投軍從戎者踊躍不斷。
其時,大周西疆有秦軍百萬陳境,不過沒人當回事。百姓們相信,只要震北王繼續執掌大權,漫說一個西秦,縱然三國聯合,也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囿於民心所向,是以,前段日鬧得民心惶惶的佛道宗門向大周宣戰之事,也漸被百姓遺忘。
畢竟世上有誰不高興自己的國家強盛無比,又有誰面對鄰國的俯首稱臣,不覺揚眉吐氣?至此,大周國威煊赫神州。
冬日暖洋,萬里無雲。
汴梁城裡歡歌笑舞,人人喜氣洋洋。今朝是震北王趙巖登基爲帝的大好吉日。城內數十萬百姓,可說人人盛裝。要說大周雖然民富,但總有那麼少許的窮苦人,這些人三餐尚且不濟,怎生有餘錢做得了新裝?
說來,也是劉伯雍思了法兒,召集各大家族以及汴梁富商捐錢捐物,並以津貼下發給每戶百姓,名目便是爲了慶賀新皇登基。又說,穿上新衣,是爲表示新朝將建,萬物重始,告別一切舊有的物事。
此議一出,小石頭不以爲然,原想駁回,但天羅衆人倒是大表贊成。以爲劉伯雍此議甚善。不僅討了好彩頭,而且,也顯示出了新君待百姓的仁厚,有與民共歡同樂之含義。最終,汴梁城裡的各大裁縫鋪、量衣鋪和布店是大賺特賺。
南郊築有大壇,上圓下方,按二儀、三才、四相、五行之理而建,名曰君壇。設三皇位、五帝座,但凡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雷雨風雲,三山五嶽,四海八方之神,無不盡繪於上。
洋洋灑灑,輝煌莊嚴。
圓頂鐫刻有太極八卦之圖,方壇又依天干地支而布;四周遍插彩幟,東方屬木,色青,插青旗十二面;南方屬火,色赤,插赤旗十二面;西方屬金,色白,插白旗十二面;北方屬水,色黑,插玄旗十二面;中央屬土,色黃,插黃旗十二面。
壇下奏大樂,熙和之曲,文德之舞;炳炳烺烺,令人有神清氣爽,豁目心開之感,真乃唐哉皇哉,汪汪乎有天律,灑灑兮肅穆威重。
小石頭着九龍袞日月背肩袍,十二冕旒,玄衣纁裳,踏朱履,行赤舄,面色沉重地登上大壇;先祭天,再祭地,又祭祖宗;其間,太平樂、社稷樂再加撫平四夷之舞。悠悠揚揚,不覺神往。待小石頭上座,百官朝賀,遠處瞻覲之百姓,好似雷鳴涌潮,歡聲一片,彷彿九天十地內皆是頌揚贊聲。
小石頭舉目望天,眺雲觀日,看着的是無盡蒼穹,胸中卻懷江山萬里。耳目所見盡是歡歌笑舞,但他心內清楚得很,未來的挑戰還在後頭,此刻不過是堪堪奏響了序曲。
瞬間有些恍惚,前生僅是一個薄有微名的外科醫生,不僅需要仰人鼻息,也需要阿諛拍馬;自己正是不會這些潛規則,以致教人陷害入獄,差點丟了性命。何曾想,竟有一日身等九五之尊,掌控萬萬人的生死。他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有些疼楚,這才相信,眼下一切並非夢境。
這時,他想起前世古代的那些偉大帝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這些帝皇戎馬倥傯了一生,奠定了廣袤疆土,但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遺憾。他不知道自己將來如何,更不知道,以自己爲首的帝國,是否能在這個錯綜複雜的世局裡長存?然而看着遠處百姓的笑眉喜顏,他問自己,你能瞧得出那些人裡誰是華族?誰又是夏族?
面對自己的質疑,他沒找到答案。所以,他很快的決定,無論是華族還是夏族,反正都是自己的子民,又何必去傷這個腦筋?
當下大聲道:“今宇宙紛攘,天下割據,四方有蜂蠆之憂,百姓有蛇蠍之禍;更有三大賊寇,豆剖河山,瓜分郡邑。朕不才,受羣臣擁戴,黎庶歸心,成蒼生之主;當立志掃盡中原醜類,肅清華夏跳梁,從斯一統乾坤,闢萬年不世之基。”
壇下彩聲四起,聲連如海。
小石頭又道:“朕登基,乃託天地之威,自然之福,不敢以一家之姓而冠國名。故此,朕決定,國號爲華夏,年號相若。今爲華夏元年。”
話音甫落,百官愕然,百姓怔忪。小石頭之言,可謂曠古未有之稀罕。原先,國號已擬爲趙,建元永盛。豈料他說變即變。無論大周原先的文武百官抑是天羅諸多高層,均被猝然之改弄得措手不及,那裡想得及歡呼或是反對。而且,他業已登基,常言道皇上是金口玉言,他既堂而皇之地講了出來,那是萬萬不能再改了。
只是小石頭所要給他們的驚訝,還不止這些。
卻聽他又道:“朕一生孤苦,少人愛憐……”壇下百官聽了,大多暗中竊笑。均想,皇上你當年風流不羈,依翠偎紅,沾花惹草,那樣少得了你?汴梁城裡又有誰不知?時下竟說什麼一生孤苦,少人愛憐?嗤之以鼻者,比比皆是。
便在這時,小石頭的話語仍在繼續:“故此,朕爲了以示公平,遂決定,不設皇后之位,下列女,孫氏冰清賜封爲清妃,雷氏璺賜封爲慧妃,雷氏倩賜封爲真妃,鄧氏蓉賜封爲瑜妃,薛氏鳳芝賜封爲寧妃,劉氏茵賜封爲德妃……”
壇下人呆若木雞,六神不安者有之,喜極欲狂者有之,怒髮衝冠者亦有之……似此種種,大多瞪目哆口,一時間,君壇邊鴉雀無聲,靜寂默然。
而天羅衆人可不管這些,待聞皇帝教主突改主意,登時無不戒備,提防有人從中喧譁或者擾亂登基大典。於是,滿朝文武就在這梆心膂爪牙的兇焰下,雖非噤若寒蟬,卻也無人反駁。
這當口,最氣得莫過於劉伯雍。爲讓小石頭順利登基,同時也爲了自己的小孫女劉茵可以成爲趙家皇族的首任皇后,他是不辭辛勞,東奔西波;對於心懷不軌的家族更是不遺餘力地打壓;不想,眼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這小子竟忘恩負義的臨時猝變。氣急餘,胸口起伏,白鬍顫動,腿腳都哆嗦起來。然瞥及那些閃耀生寒的兵戈,再聞聽百姓的歡呼聲,又自喟嘆,罷了,大勢去矣,而今已是趙家的天下,老夫又做得了什麼主?
正文第206章意外驚喜
登基大典結束,小石頭也算黃袍加身,正式成爲華夏帝國的開國皇帝;與此一刻,西征秦國的前奏,更是緊鑼密鼓;而聞仲所說的幫手和多寶道人尋來的幾位助拳,相繼到達。爲讓玄門宗派不至於提前曉得截教的實力,這些人被多寶安排去了別處。
同時,也由神霄諸將口中得知,禹帝眼看西方天庭來勢洶洶,中央天庭的兵將暫時是不會下界了。而且,就算要下界,只怕也要到四月或者五月。畢竟天上一日,人界一年。別看神霄諸將是聞仲去後,幾日過了纔來,但是如果照天上的時辰計算,實質只有一刻不到。
聽到天庭暫時抽不出手,無論截教之人還是姜氏族人,盡皆興奮不已。當然,人界的佛玄實力再加上兩位金仙的襄助,實力依然很強。所以,截教一方也不敢有絲毫鬆懈。這時候,最高興的莫過於小石頭。他雖無的心思,但對於帝皇的奢侈歲月,依然頗爲神往。眼見戰爭將起,日後不知是生是死,若不趁這幾天舒適愜意一下;當真浪費了大好機會。
可惜世事難料。
要知道,他那日接納了勝施之後,諸女之間便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幸好女孩們愛他極甚,儘管呷醋捻酸,倒也平穩度過此劫。只是在登基前,劉伯雍提議,要他立留蘭郡主劉茵爲皇后。一來,劉茵是劉家的人,劉家又是大周原有世族中的顯赫簪纓;二來,他們之間本就有仁秀帝賜婚一事,就算仁秀帝已亡,司馬家已成絕響,但小石頭若要續承皇位,表面上的尊重,卻不得不做。
就在他百般爲難之際,聰慧過人的冰清,溫婉嫺靜的雷璺以及天真稚愛的雷倩,竟沒給他再行添亂,反而識大體地提出,願意屈就讓劉茵統率六宮,母儀天下。如此一來,小石頭倒是愧疚愈甚。心想,自己何德何能,遇此款款深情,不但不知去疼愛,竟還內心遲疑?難道當真是未來的權勢,迷惑了自己的神智,讓人忘記了同甘共苦的繾綣情,患難義?
囿於此念,他纔在登基大典上說出不立後,只冊妃的宣言。
不過,他的猝然之舉,雖說把諸女感動得一塌糊塗,但想依此認爲,就能消弭一切不安之因,與諸女親密香熱,欲死欲仙,那就癡心妄想了。
冰清、璺兒、勝施以及倩兒爲了讓他能取得劉家的極力,一個個商量好了不讓他進門,甚至談情說愛,也儘量迴避。當他轉而去尋劉茵,不料,劉茵也是一肚惱意,原本傳得沸沸揚揚的皇后之位,就被他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否決了。碰到這樣一個打擊,即便愛他極點,也自恚悶難當。何嘗願意讓他進門?
所以,沒成皇帝前,他是衆美圍繞,讓人羨煞;然登基之後,竟如鰈離鶼背,大嘗鰥夫滋味。無奈何,只得把所有心力,悉數化在國事上。晨興夜寐,日勤不怠。這般憂危積心的苦樣子,雖是衆女逼出來的,但外人不知,均道他是英君仁主,一心爲國,居然搏來滿朝歡聲,倒讓他意慰不少。
斯時,幾大家族的後裔,一一接掌了六司。另外,龐家早由現任家主親遞罪表,爲自己的三弟當日得罪皇上,謝罪不已。小石頭不以爲甚,大肚地說道不必如此。由於國家新創,儘管是在大周的原有基礎上建立,但當日洛親王叛亂,廣智暗中戕殺的官員,實在不少。原本看不出來,但在大戰臨近,需要各級部司儘量配合的時候,才發現官吏的承續,竟而青黃不接。
無奈何,只得大量提拔新選官員,又要各大家族保薦一些品學兼優的弟子;另外,大周太祖手創的國學院,這時也派了大用場。就這麼三湊兩湊,整個國家機器總算在戰爭爆發之前,勉強地運轉起來。由於朝廷的這項舉措,許多家族勢力漸漸重新劃分。
廣智頗爲忌憚原先的豪門,怕他們在大軍出征後,又另外耍出什麼花樣,便以蘿蔔加大棒的舉動,既許了他們數個高位,又極力安排一些原本不甚出名的家族,進入官場。如此一來,新舊兩派實力的內裡攀比,倒讓新朝的政權,暫時得到平穩。不過,他也知道,眼下不過是權宜之計,一旦戰事結束,這些豪門家族君勢要大幅刪除,不然早晚是朝廷的禍害。
另外,整個朝廷所有的部門,也開足了馬力,軍工部、器械所、兵馬督衛無不日夜工作,儘量爲開春的周秦大戰做好準備。同樣,天羅教的各位高層,在多寶的傳授下,由武入道,深悟至境。又在極品仙丹的幫助,誠然沒有仙真的境界,但是乘雲浮天,高來飛往,已是微不足道的事體。
這一日,批完奏章,小石頭得暇稍歇。還沒等他躺下,也不知多寶從那個秘隅處倏然而現。身子甫現,即嚷:“教主,好自在。”
小石頭起身相迎,笑道:“朕知道多長老辛苦,但能者多勞,古來有之。若無多長老襄助,朕還不知如何焦頭爛額呢。”
多寶呵呵笑道:“教主過譽了。”他最吃馬屁。這些時日,天羅諸人摸熟了他脾性。但見他稍有惱火,便是一通花言巧語,直吹得天花亂墜。而且,他也不怕旁人捧得太高。你好話說得愈離譜,他便愈是精神抖擻。時日一長,蒙他傳授道訣的天羅高層,無不知曉他這個特點。
小石頭問:“多長老,此刻前來,不知有何事?”
多寶道:“說來也沒甚大事,那梆兔崽子正在修煉,我閒着無事,到教主這來溜溜。”
小石頭苦笑道:“好,好,多長老請坐。”
二人落座。多寶道:“教主,離大戰的日子愈來愈近。屬下在想,到時,雖不一定要教主親自出手,但爲防萬一,還是早做準備得好。”
小石頭深以爲然地頷首道:“多長老說得不錯,只可惜,那大神蝕陰的意識,藏朕腦海。也不知爲何,自前番得了伏羲大帝的玄生能量,便再難運行一絲的法力。朕也是一籌未展啊。”
多寶道:“教主,伏羲大帝的玄生能量。屬下雖不明白其中的玄奧,但依本門的太素神力,決計能讓教主恢復神力。”
“哦!?”小石頭驚喜不已。
多寶啜着笑道:“本門的《太素心境典》練到最高層,便是至乘的太素法則。所謂法則,再說簡單些,其實就是一種領域……”
“領域?”小石頭喃喃地回味這兩個字。
“教主應該知道咱們這片空間原是有五大神祗共同開創的吧?”
小石頭點點頭,突然靈光閃現,但不須臾,又覺模糊。似乎恢復自己法力的答案就在眼前,可就是抓不到,捕不牢。空有餘心,卻感力絀。
瞧他蹙眉攢額,多寶哈哈笑道:“教主可是想到了什麼?”
小石頭道:“確實想到了一些,但還是不怎麼明白。”
多寶道:“宇宙無垠,萬物紛雜,其實皆出一源。百萬年前,五大神祗倏降於此,以無上神力衍出這片天地。至此,山嶽丘陵,江流湖海,風雨雷電,雲霧霜雪,無不按照神祗的旨意而行。雖然天命多變,天道難料,實質裡這片廣袤遼闊的天地,無非是神的領域。至於,那些天庭羣仙抑或是各方諸神,不過是那些真正神祗們的奴僕。”
“你是說,咱們眼下的天地只是神的領域?”小石頭難以置信地道。
“教主難道不信麼?”多寶道:“你可以問問那位自稱蝕陰的大神,問他開闢這方天地,到底有何目的?依我判斷,他們純粹爲了嬉戲好玩而已。”
“胡說!”猝然一聲爆喝。
小石頭一驚,多寶也是。餘裕,小石頭髮現,說話人竟然是蝕陰。忙道:“蝕陰大人,本教多長老只是猜測,如有不當,還望恕罪則個?”
蝕:“這傢伙分明就是胡言亂語。雖說咱們五神開闢天地,先前是沒甚目的,但看見我們的領域內,開始出現生命,並且繁衍成長,卻也覺得欣慰。更何況,到你們人類出現,天地內有了智慧生物,我們五神所創造的領域空間,也脫離了我們的掌控。”
小石頭詫異:“爲什麼會脫離呢?既然是你們的領域,那其間必定就有你們的能量意識,照理不該如此纔是?”
蝕:“小子,你要知道的是,這片領域是我們五神共同開闢的。正囿此因,所以我們五神沒一人可以獨立掌控得住。而且,這片空間已不像尋常的單一領域。它包含了宇宙間的質量、能量、時間和空間四種元素。所以,它已經成爲宇宙的一分子,與我們再無半點瓜葛。”
“質量、能量、時間和空間?”多寶聽了蝕陰的話後,自言自語。尋常蝕陰說話,外人是聽不到的,但此刻他是爲了與多寶辯駁,所以用意識震盪,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音波。不但小石頭聽得清楚,多寶也能聽到。
蝕陰嘿嘿笑道:“死道士,不明白了吧?別以爲天地間只有能量,或者整個空間都是能量衍化。要知道,宇宙的衍生,可是千變萬化,其間所需要的因素,更是缺一不可。若單隻有鴻鈞老兒的太元能量,這片空間,何時才能自然生長,融於宇宙?”
多寶道:“尊神所說,是有些道理!”
“廢話!”蝕陰叱道。
多寶又道:“但本門的太素神力由元質始,隨大梵量而成無上神力,應該就是尊神口中所說的質量元素吧?”
蝕陰哼了一聲,道:“你們的太素力明明得自鴻鈞老兒,而鴻鈞老兒在天外天最爲擅長的便是能量元素的神力。等他傳授予你們,又豈會變成質量元素的神力?當真可笑。”
“那……”多寶還想再說。
蝕陰搶先道:“別那了,你們的太素力,本大人領教過多次。其實,只是一種變異的質量元素。但離真正的質量元素神力,不知差了幾萬裡。”說到這裡,歇了口氣,續道:“今日高興,本大人便爲你們說個清楚。在我的故鄉天外天,有四大家族。我帕森克司家族,擅長時間元素的神力;伏羲小子的創始家族,則擅長空間元素的神力;而你們的祖師,鴻鈞老兒的太提那家族,擅長的是能量元素的神力;最後,便是你們向來崇拜的盤古大神,他的大力風雷家,精擅的就是質量元素的神力。依本大人判斷,鴻鈞以太元一氣,衍生四力,無非是得到了部分大力風雷家的神訣,不然,你們的太素力,決計不會有此功效。”
忽然聽他談起神界之事,別說小石頭,即便多寶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待他說完,尤不知足地追問道:“尊神,何不繼續?”
蝕陰沒好氣地道:“怎麼?當本大人是說書啊?想聽就聽。今日就說到這了。”
多寶語滯。他雖自傲,但也決計不敢存有威逼大神的念頭。當下只得悻悻作罷。
小石頭道:“你們說了半晌,到現在,我還沒明白怎麼才能恢復我的法力?”聽到蝕陰本身擅長時間類的元素能量,心道,無怪古籍記載,他睜眼是晝,閉眼是夜。由此可見古人的觀察力,實非咱們這些現人可及。
聽到小石頭所問,多寶答道:“這簡單,只要教主修煉成太素法則,屬下擔保即能恢復法力。”
“好,我這便修煉。”聽到自己的法力可以恢復,縱然無所追求的小石頭,也是歡欣不已。
“喂,別聽他的。”蝕陰驀然急喊。
小石頭詫問何以?
蝕:“你現今的體內已有了創始家族的玄生能量,也就是空間元素的神力;意識裡又有了本大人的幻冥能量,也就是時間元素的神力;如果不融匯貫通,而單一修煉能量元素的神力,誠然可以短時間的恢復神力,但是將來的你,頂足天就和本大人一樣,成爲一名神祗。”
“成爲神祗不好麼?我眼下假如能成爲萬劫金仙,便已讓我偷笑了。”小石頭傻傻地問。
“沒出息,龍兒怎麼會看上你?”蝕陰責道。
小石頭一驚,目下業已妃子多得沒房進,怎又被他扯進龍兒來。心驚膽戰下,忙岔開話頭,道:“還請蝕陰大人說得具體些,最好越詳細越好。”
蝕:“成爲一名神祗,你便可以破空劃虛,進入天外天;不過,依你單一的能量元素神力,固然進了天外天,也是最爲低階的幼神。”
“幼神不好麼?反正也是神了。”小石頭其實對神不神的根本無所謂,於此問法,純出好奇。
“笨蛋!”蝕陰大罵一聲,又道:“你以爲神界就是和和融融了麼?裡面的階級之嚴,是你難以想像的。單說神之劃分,大致分爲帝神、王神、領主神、將神、戰神、兵神和幼神七個級別。如果你只是最低級的幼神,同時,又沒有大家族在後撐腰,那你就等着實力雄厚的神祗吞噬你吧。”
小石頭一怔,聽蝕陰的口吻,那天外天神界簡直和殘酷的動物世界相差無幾,弱肉強食,互相殘殺。尋思間,忍不住又問:“蝕陰大人,那你是當年是什麼級別?”
蝕陰嘿嘿一笑,不無驕傲地道:“本大人當年是帕森克司家的天才,經二十萬年的修煉,便臻至領主神的級別,不僅麾下有萬餘戰神,更有數十顆星球做爲我的領地。”
萬餘戰神,小石頭沒甚概念,但數十顆星球的大小,依他前世的記憶,卻知道得清楚。一下瞠目結舌,良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晌,小石頭惑然不解道:“蝕陰大人既如此風光,當年又何以貪戀咱們這裡?”蝕陰與伏羲的矛盾,他儘管不知詳因,但也算明白。故而會有此問。
蝕陰啞然須臾,道:“本大人貪戀這片空間,究其因,無非爲了成爲神帝。甚至是天外天的唯一主宰。”過了一會兒,又道:“天外天有四大帝神,分別爲四大家族的族長。他們之所以能成爲族長,是因爲各自把本家族的能量,修煉到了極至。按理說,依本大人的天分,終有一日也能臻此境界,不過,本大人不想等。因爲,如果想和他們一樣的話,縱然依本大人的天質,也須千萬年後,方可勉強臻至。所以,本大人想出了一條捷徑,便是融合其他家族的神力,把兩種元素能量融匯貫通,到時,即便不能成爲帝神,但遙跨一步,一僦而成王神,還是大有可能的。”
小石頭恍然:“原來如此,無怪你會和盤古大神同來,想必你就是覬覦他的神訣吧?”
“不錯!”蝕陰倒也不加忌諱,坦坦然然;又道:“只是沒有料到,咱們算來算去,卻最終讓鴻鈞老兒大佔便宜。”
小石頭道:“可惜是可惜,不過蝕陰大人忘了,該是你的終須有,不是你的莫強求。你這般精心算計,最後偏偏爲他人做了嫁衣裳。”
“胡說八道,什麼莫強求?你小子如此不求上進,也真虧龍兒會喜歡上你!哼……”蝕陰大聲斥責。聽他又提龍兒,小石頭大是頭疼,索性不語。隔了會兒,蝕:“也不知你小子是什麼命,明明蠢得要死,偏偏運道極好。不說你眼下又是教主,又是皇帝,麾下更有百萬雄師;單是你從不算計,又從無追求,可得到的東西,竟比鴻鈞老兒還要強上百倍。”
“蝕陰大人過獎了,之前的話小子倒認可,但說小子超越本門祖師鴻鈞道祖,大人未免言過其實了。”
“蠢蛋!”也不知蝕陰今日犯了什麼脾氣,一罵再罵。多寶在旁聽得緊皺眉頭,倘非是蝕陰,換成旁人,早被他一記術法攻擊,劈爲齏粉了。這時,蝕陰忽然嘆了一氣,道:“小子,你曉得自己多有福麼?鴻鈞老兒以半生神力救了盤古一條性命,不過得了部分大力風雷家的重微能量;而你就這麼行行走走,吃吃喝喝,卻得了天外天四大神之能量中三道能量。”
小石頭一愣,稍加盤算,還真確實。蝕陰的幻冥能量,伏羲帝的玄生能量;再加上太素神力,太始神力,這些源自鴻鈞老祖的太元能量。如此一來,除盤古大神的重微能量不曾得到以外,的確有三種舉世無匹的強大能量。忖及此,不禁失笑,心想,自己分明身懷巨大寶藏,然而天意弄人,眼看大戰將即,自己竟施展不得半絲。既是這般模樣,得到了又有何用?
“小子,你別急。本大人明白你是擔心他日的兩教大戰。但你若爲了這場小小的爭鬥,以致單修能量元素的神力,那你將來鐵定後悔得要死。”蝕陰忽然說道。
小石頭道:“那大人有何法子讓我儘早恢復神力呢?”問完之後,登感好笑。心想,蝕陰這傢伙目下與我仍屬敵對,我若神力高了,豈不表示他時日無多。他又如何會來教我?
“其實,你目前最好法子就是等。”蝕陰竟沒如他所想那樣不理不睬。
“等?”聽到蝕陰要自己等,小石頭疑惑萬分,一時也不去思慮蝕陰爲何作答的緣故了。
“不錯,就是等。你知道麼?本大人的幻冥能量,已被你吸取了三成。再過些時日,當你的吞噬量達至五成的時候,你的法力自然就恢復了。俟那時,本大人儘管還沒死亡,不過,也是數着日子過活了。”
小石頭萬分怔然。他不是爲了自己的法力可以恢復而驚訝,詫異的是蝕陰明知將死,居然不怒不火,不怨不艾,口吻裡分明尚存一絲調侃。旋下疑道:“蝕陰大人,你即將要消失,難道不擔心麼?”
蝕陰冷笑道:“有何擔心的?擔心來,擔心去,反正終須一死。與其每日怨懟,不如開開心心。臨死前,充分享受下自己與朋友們創造出的這個世界,豈不美妙?”
小石頭聞言,惻隱大生。道:“那有何法子,你不用死,我也不用死。”
蝕陰沉吟須臾,道:“沒有。”
小石頭喟嘆一聲,又問:“那蝕陰大人可有什麼遺願,需要小子代爲完成?”
蝕:“原本是有,但本大人經過這段時日的考慮,認爲那遺願娘娘腔不過,有些多愁善感,還是免了吧。”
小石頭省起龍兒所說,道:“就是赴岱宗泰山,遙望天路?”
“正是!不過,本大人現今的遺願改了。一是盼望龍兒把那龍神心訣儘快修至大乘,讓我帕森克司家族的龍神榮耀,重臨大地;二是,你在開春後不是有場大戰麼?本大人禁錮了這麼久,說來着實手癢。到時,就與他們好好切磋,切磋。嘿嘿……”
聽他這麼說,小石頭與多寶大喜。心想,來日兩教大戰,若有一位大神襄助,其間勝負幾乎毋庸置疑。可惜的是,蝕陰只能在夜晚出現,而白晝的自己,卻等如廢物,相較於武人都不及。氣沮之餘,不由一聲嘆息。
蝕陰會錯了意,很是不滿,哇哇叫道:“小子,本大人助你抗敵,也不知你那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唉聲嘆氣,真真氣煞我也。”
小石頭忙道:“不,不,蝕陰大人誤會我了。我是怨自己沒用,無力對付大敵。”
蝕陰釋然,磔磔怪笑。
便在這會兒,一位太監進來稟道:“皇上,幾位娘娘請皇上移駕宜秀宮。”
“哦!?”小石頭大喜,心想,難道她們不怪我了。
到了內宮,只見衆女均在,甚至龍兒、小敏也陪在一旁。太監高呼:“萬歲駕到。”衆女起身相迎。小石頭急忙一一攙扶,笑道:“都是自家人,無須這般多禮。”雷倩眨着美眸道:“我聽爹爹說,皇家最重禮儀,如果還像以前一樣,陛下豈不失了顏面?”
小石頭道:“咱們已是夫妻,相敬如賓自是應該,若處處想到皇家禮儀,未免生疏了。按我的想法,依舊像原先一樣就好。”
雷倩一笑道:“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如假包換。”小石頭陪着笑起。
二人說話時,冰清、雷璺、勝施卻是異彩漣漣,深深感受到郎君的喜愛。天家無情,禮儀最重,這是大字不識的百姓都知道的事體。如今,小石頭能說出上述一番話,可見他對自己等人的喜愛,委實無以復加。得君如是,此生何憾?不過,她們想歸想,卻也斷然不會打蛇隨棍上。
冰清道:“皇上,今日元宵佳節,臣妾等置了一桌酒席……”
“哦!?原來今兒個是團圓佳節啊?”小石頭自到了這片空間,終日奔碌,不是逃避追殺,便是修煉武學,確實從未與人度過什麼節日。特別是團圓的節日,更是避之不及,深怕自己想起前世的過往,以致悲不能忍。但今日不同,在場的女孩裡,除龍兒與小敏外,均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自己今生的最愛。一同過個節日,的確教他歡喜不已。
待衆人一一落座,小石頭髮現龍兒與小敏侍在一旁。奇道:“咦?你們怎不一起坐下?”
諸女一愣。小敏氣鼓鼓地道:“您是皇上,我是爹爹派來的禁宮護衛,那有資格?”
小石頭失笑道:“什麼皇上,什麼護衛?在我眼裡,大夥都是平等的。既然來了,便一同坐下,如果你站在邊上,教我們如何吃得下去?”
小敏氣急道:“你……你什麼意思?我長得很難看麼?”
小石頭怔然,敢情她會錯了意。忙道:“誰說姑娘生得難看?朕便砍了他。”
小敏聞言,氣減不少,但兀自餘怒未息道:“那假如是你說的呢?”
“一樣砍掉。”小石頭一本正經地道。說完,卻已忍不住放聲大笑。實在是小敏的神情滑稽不過,就像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非在相貌上耿耿於懷,容不得他人說上半句不好。何況,她即便沒有衆女這般天香國色,但也算美女。誰若說她難看,確屬違心之言。
直到這會兒,小敏方是息了怒氣,嘟嘟囔囔道:“算你識相。”她說得雖輕,但宮裡靜謐,別無雜聲,衆人依然聽得清楚。冰清等女含笑而望,劉茵也道:“小敏,既然皇上喚你一同坐下,就遵旨吧。”
小敏聽話的坐下,這時,龍兒早已識趣地坐在冰清身邊。
看着一張張各有風情的絕美容顏,小石頭大嘆此生不虛。說道:“今日團圓佳節,朕敬各位貴妃娘娘一杯……”
龍兒沒說話,默默地端起酒杯,小敏霍地跳了起來,道:“哎,我可不是貴妃娘娘,你這人怎麼佔我便宜?”
小石頭愁眉苦臉地瞧着她道:“姑娘,朕的話還沒說完,你千萬別誤會。”
“哦!”小敏訕訕地落坐。
衆女看着小石頭無可奈何的神情,不由掩嘴偷笑。由於小敏一而再地大唱反調,小石頭嚇得根本不敢說話,接下大夥杯來箸往,一頓團圓飯不覺沉默倍至。此趟喚他來,其實衆女另有別意。經過一段時日的冷戰,諸女也明白,既然已經嫁了給他。洞房夜畢竟是要過的。若總這麼冷冷待他,難保他不會移情別戀,倘若真到那一步,便悔之晚矣。
況且,大戰將即,勝負難料。自己的郎君自征戰起雖未有過敗績,但常言道,善騎者墮。萬一事不遂人願,也可爲他留一血脈,不至於滿盤皆輸,日後沒有反盤的機會。所以,衆女商榷好了,待團圓飯後,便輪流陪着他過夜。
瞧着飯宴沉悶,愛鬧的雷倩忽道:“石哥哥,我已經修煉出法術了?”
“哦!?”小石頭詫異,沒想雷倩天賦恁好,短短時日裡居然已有大效。
“你不信麼?我使給你看。”雷倩嘟着小嘴,放落右手一對象箸,跟着捋袖舉起,置於桌間。卻見她白皙嫩嫩的食指上已赫然騰起一小團血紅色的火焰。忽明忽暗,閃爍生騰。
“妖法!?”小敏失聲喊道,隨即捂嘴。雷倩生相貌美,麗質天生,無論由何處看,也決不似吃人不吐骨的女妖。一言而出,情知說錯,連忙羞赧地看看大夥,又歉意地看了眼雷倩。
不過,她的示歉仍然晚了些。雷倩乜斜一眼,雖未說話,但那眼神裡的意思顯是在說小敏沒見識。
大夥見着滑稽,哈哈一笑。雷璺性柔,當下便與小敏析說緣故。待聞到雷倩是得了小石頭傳授,方可輕易施展法術,小敏忍不住瞥他一眼。欲言又止,心癢難忍。既想開口求他,又怕他惱自己前段日的刁蠻,不定一言拒絕。躑躅來去,最終仍是顏面佔了上風,默默不語。
雷倩畢竟初學《睡夢心經》不久,體內法力也是匱乏,不多時,升騰於春蔥玉指上的火焰已然杳滅。
小石頭笑問:“倩兒果然厲害,比你幾個姐姐,都進步得快。只是奇怪了,《睡夢心經》上明明沒有術法的具體記載,你怎能使出火焰來?”
雷倩嘻嘻道:“我是跟龍姑娘學的。”
“龍兒?”
“嗯!”
小石頭釋然,原來倩兒的術法由龍兒所教,無怪她能使出火焰。想龍兒儘管獸修,不諳人類修真之法。但法術之理,大體相同。何況倩兒又聰慧異常,稍加點撥下,自然而然便可小逞威風。思及此處,朝龍兒看去,笑道:“龍兒,那我真是感謝你了。不如這樣吧,以後有暇,你再指點指點冰清和璺兒……哦!還有茵兒。”
龍兒頷首。
衆女見此欣然不已,想到自己以後也能施展出如同神話誌異的法術,當真是喜出望外。可惜,衆人開心,卻獨有一人暗自憔悴。
隨着飯宴氣氛重又喧鬧,衆女在席間,你一言我一語,雖未直接表露心思;但小石頭也漸漸揣摩出了她們的原意。要知能與心中愛人效那鳳凰于飛,共赴巫山,自也是他渴望已久的事體。可一旦想到自己體內尚有另一股意識,頓時便有一種喝酒吃出蟲蟻的難受感覺。
其高昂之意,驟如遇冰水灌澆,興致登失。悻悻餘,瞧及衆女春意盪漾的嫵媚風情,小石頭一言喝斷:“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不過,還是留待日後吧。”說着,推杯而起,一人出了內宮。
一番不明不白的話語,冰清等一驚,面面相覷,酒意減了不少。
小石頭步出宮外,打發去了身後的宮女太監,獨自眺望明月,心情很是複雜。過了半晌,蝕陰忽道:“小子,是不是有甚煩心事?”
“沒有!”小石頭斬釘截鐵地道。
蝕陰嘿嘿笑道:“沒有煩心事,怎麼在這長吁短嘆的?”
小石頭的煩惱原就來自於他,再聽他這麼絮聒不斷,更是惱火異常。斥道:“不要你管。”
蝕陰一怔,也氣道:“小子,本大人數萬年來還未有人敢這麼與我說話的。”
“現在不就有了?”小石頭反問。
蝕陰氣煞,道:“小子,別得意忘形,本大人跟你這麼說話,完全是看在龍兒的份上。哼……”說着,又道:“不羅嗦了,反正時辰已到,如今該由我做主了。”
正文第207章大纛西指
囿於元宵節的鬱悶,小石頭一段日來苦修《太素心境典》,亟盼儘速能驅逐走蝕陰的魂能。但不多日,終究心軟,想起一旦功成,蝕陰就此魂飛魄散,不禁又躑躅起來。他本性就是如此,倘若對方蓄意加害,自當是竭力應付,可一旦明白對方是出於無奈,再者目前蝕陰對自己非但沒有傷害之心,更襄助甚多,便愈發同情倍至。
最終不了了之,依舊按蝕陰先前所說,一切隨緣。
時光匆匆,初春堪至,離二月十六的約戰日子,尚有月餘。爲了準備完全,以防西秦有甚詭計;更爲了便於同道襄助,小石頭點齊三十萬大軍,誓師出征,浩浩蕩蕩開向洛陽。之前,原想多調兵馬,然考慮到,雙方交戰,軍士其次,主要還是高手間的爭鬥,於是,只擇精銳士兵。同時,還有一個大好處,士兵少了,糧草自然節約不少。對於剛剛建國的華夏來說,能以最小的力量擊潰大敵,不至於傷筋動骨,便是大划算的事體。
出京之前,冰清、雷璺、雷倩、劉茵、勝施等無不痛哭流涕;她們均曉得,此趟戰役委實幹繫到華夏帝國未來之盛衰。勝則屹立千秋,敗則玉石俱焚。戀戀不捨之餘,原先的些微酸意,悉數扔到了爪哇國,一個個倍加溫柔,如小鳥依人般的與他繾綣纏綿。軟言溫語,鼓氣勵志,只盼他能凱旋而歸。
與此同時,困擾冰清十數年的痛刺,因爲《睡夢心經》的緣故,也終於完全消失。看着她那毫無瑕疵的嫩顏,小石頭委實比打了勝仗還要高興萬分。
這一日,大軍行將出徵。
此番征戰,滋事體大,勝負難料。冰清等這些手無縛雞的弱女子自然不能隨軍而行,反之,龍兒既是神獸所化,又得了蝕陰的《龍神心訣》。論起武力,即便四大天王也難堪及。於是,衆女一邊與他依依惜別,一邊又殷殷囑託龍兒,定要好生照顧她們的郎君。
龍兒頷首而應,心下卻想,固然你們不說,我也勢必豁出命地保護好公子。乜目瞥及他們之間的溫柔舉動,不禁心酸難忍。恍恍惚惚裡,彷彿自己丟了一樣比性命還要珍貴百倍的東西。她臉上的澀意,冰清瞧得明白,同樣在旁的鎮南世子高子寧也看得清楚。
當見到冰清與龍兒咬耳私語,隨後龍兒嬌笑而多情地望着小石頭時,高子寧曉得,自己分明遇到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處境。再看看昂然英偉的表哥,心道,當世能配上龍兒姑娘的,怕也只有神武果毅的表哥了。幸喜我沒有自作多情的予以表白,否則,臉就丟大了。念及此,苦笑一聲,回頭看向三萬剽壯雄悍的鎮南軍,一股雄心噴薄而出,暗道,情場失意,未必是壞,他日我揮戰六酋,彈指八極,自當以表哥爲榜樣。
城頭炮聲突響,小石頭知道吉時已至,送五女上了御輦,揮手而別。
與此同時,城內城外的百姓,歡呼雀躍,大呼萬歲。像冰清等女的絕美姿色,這些百姓實可謂做夢都沒想及。眼見新皇帝又是威武,又有豔福,欣喜者有之,妒嫉者也有之。更有少許地痞就如小石頭前世某個朝代的始皇帝出巡,眼紅了兩位蟄雄一般。各自嘆道:“大丈夫生當如此,無怨無悔矣。”
三十萬大軍迤邐逶行,不出數日,已至洛陽。待大軍至,原震北軍副帥,華夏帝國新任威武伯楚虞率兵相迎。乍一見小石頭,下跪叩首,道:“罪臣楚虞,喪地辱國,連失十二關,請陛下治罪。”
小石頭翻身下馬,走到跟前,攙他起身,道:“楚將軍何罪之有?敵軍勢大,是朕要你轉移至洛陽,退守一地。若要治罪,豈不連朕也要治?”
“罪臣惶恐。”楚虞道。
小石頭慰道:“楚將軍保家衛國,面對百萬秦軍,依然進退有據,說來實該褒獎。以後,切不可如此。”
楚虞禁不住老淚縱橫。再次見過君臣之禮後,又道:“陛下軍旅勞神,且到城內歇息。”
小石頭點點頭,道:“少頃楚愛卿先予朕說說秦軍大勢。”
楚虞領旨,引衆人朝城主府走去。這時,小石頭卻覺着有股熟悉而溫馨的眸光似乎透體而來,待循之望去,只見四下是歡呼喧闐的百姓,那裡尋得見人。搖搖頭,心想,大概是自己思念冰清等人過甚,以至有了錯覺。想到這裡,啞然失笑。
到了城主府,文武衆聚一堂,笑嘻嘻,樂歡歡;接下便由常駐洛陽,深知敵情的楚虞發言。
他道:“稟皇上,經末將派人查勘,此番秦軍確實足有百萬,其威之盛,是與我國交戰百年來的首次。而且,時有飛來飛去的修道人在秦軍大營出現。末將雖然極力穩住軍心,但軍士們見得多了,依舊心惶意恐。幸喜皇上御駕親征,我軍士氣重振。”他是震北老王爺的心腹愛將,深得趙家隆恩,對於趙家的忠誠,可說無人可及。今見小石頭一躍而成開國皇帝,其歡喜之情委實無以復加。
小石頭微微頷首,命他坐下,道:“楚愛卿以一軍之力,獨抗百萬秦軍,辛苦了。”
“不敢,微臣只是竭盡所能,好讓皇上安心登基罷了。”
小石頭一笑,又道:“楚愛卿已簡略說了下秦軍大概,不知諸位愛卿有何提議?”
衆人互相看看,都沒話好說,跟着,又齊向奚方和廣智望去。他們均是武人,若是廝殺拼鬥,自不在話下;然說到用計籌謀,與二人相較,實在差得太遠。衆人也有自知之明,此刻干係截教未來大計,那敢胡說八道。即便言行素來不羈的胡長老這會兒也乖巧如童養媳,垂眼閉簾,不發一語。
奚方乾咳一聲,起身道:“皇上,兩軍對壘,誠需智謀;然此刻已屬狹路相逢,唯勇者勝矣。至於約戰的時日,依微臣看,不妨趁時下,先遣人去秦營查探,最好弄清深藏秦營,佛道兩宗的具體實力。如此,我軍方可依對方的安排而運施計謀。”
小石頭不置可否,又看向廣智。
廣智道:“奚先生之言,屬下無異議。”
“好,就照奚先生之議。至於查探的人選……”小石頭的目光在衆人面上緩緩掠過,迎來的卻是一張張迫切的面容。當即一笑,心道,我方儘管實力稍遜,但士氣尤高,卻也不懼。道:“由於秦營的虛實,我們並不清楚,只有派一位功力極高之人才可。”說到這裡,大夥不約而同地看向多寶。即便姜神君也是如此。
多寶也不推辭,當仁不讓道:“皇上,便由我去好了。”
小石頭道:“多長老若願意去,便是大善。說來,朕自登基,寸功未立,國家大小悉數皆由各位先生打理。在此,朕以此禮多謝諸位了。”說着,抱拳作揖。
衆人惶然起身,伏地叩拜,連道不敢。
洛陽位於豫西山區,東臨嵩嶽,西依秦嶺,南望伏牛,北靠太行,素爲大周西南屏障。不過,洛陽近郊卻是一片廣袤平原。也囿於此,洛陽又有九州腹地之美稱。此刻,百萬秦軍,帳如山巒,連綿百十華里。自出徵以來,周軍望風而逃,連克五縣十二關,直至洛陽,方是休整歇兵。故此,秦軍是自藍田、洛陽兩大戰役以來,士氣最爲高昂的階段。
多寶踏雲掠空,俯瞰下方秦營,只見旌旗飄揚,劍戟森嚴,刀戈眩目,殺氣騰騰。由天望下,原該是脆色生嫩的大地彷彿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黃裳。正躑躅着,該從何處開始着手。卻見連綿秦營突然爆出兩點精光,跟着,許悠與晁錯如長虹倒吸,急速乘雲而來。
多寶明白自己的行蹤已被對方探得,倒也光棍,索性停下身子。
許悠飛到近前,大聲道:“道友此來可爲探營?”
多寶嘿嘿一笑,道:“不錯。”
一個問得直,一個也答得爽。
二人默看良久,忽然同時笑起。許悠道:“可惜啊可惜,道友若非截教中人,貧道不定能與道友成爲知己。”
多寶回道:“無須可惜,原本你我就同出一源。
許悠深看他一眼,道:“道友此刻是回去呢?還是到貧道處盤恆些許辰光?”
“不必了。”多寶回身,駕雲而去。
眼看他身影遠逝,晁錯道:“許師兄,此人法力渾沛,又號稱多寶,肯定有許多鬼門道。”
許悠點點頭,道:“晁師弟所言正是。貧道也在奇怪,飛書傳信明明已發了多日,爲何仍不見師兄弟們下界。難道,是咱們的法力薄弱了,以致信書難達上聽?”
晁錯道:“不會吧?那飛信上,原就有法力貯存,一般只須少許法力,便可推動。”
“我想着也是,但時下非比以往,說來當真是我玄門在人界生死攸關之刻,委實大意不得!恨只恨,當日下界,你我僅帶了一張飛信,否則如能連發幾張,倒也教人放心。”
聽到許悠之言,晁錯點點頭,道:“現在說甚都晚了,唯有整合天下玄門,再加上佛門所有實力,小弟深信,決計不會輸予截教。”二人說着,落下雲頭,回到秦營。
楚王符斐在帳外相候,見二仙下來,忙問:“兩位仙長,適才那人可是周軍探子?”
許悠微一頷首,道:“那傢伙可不單是探子那麼簡單,他是魔教的大長老,一身法力非同凡響。以後,要各營將士多留意生人,口令最好也是半天一改。少頃,貧道再與各位道友商酌一下,如能在大王的營帳周圍,布個陣法,那便穩妥了。”
聽他這麼說,楚王那有異議。連聲道:“好,一切均由兩位仙長安排。”回頭對衆將士道:“諸位將軍,剛纔仙長的話,你們也聽到了,還不速去更換口令。”
“咋!”將軍們得令,各自散去。
楚王陪着許悠和晁錯進入大營。堪堪落座,一些披紫嵌黃的僧道由外面魚貫而入。進來者,先與楚王見禮,接着便謁見許悠、晁錯兩位金仙。
這些人個個仙風道骨,瀟灑如羽;雖是出家人,穿不得羅綺錦繡,然所穿所着也均是仙褐法帔,奢華無比。但凡衣袍綴黃,無不以雙色金絲鑲點。其餘裝飾,也是深海酈珠,百年蚌珍。其中,便有峨嵋掌門金蟬子和崆峒掌門散桑真人。世人若見着,必然驚詫,今日法師之多,簡直集天下之衆。要知道,玄門弟子的衣着限制極爲嚴格,一般修爲不夠或者地位未至的道士,休想穿上紫色或黃色的道袍。
玄門法師以境界劃分,計靈霄天師,正一法師,高玄法師和洞真法師四個級別。
靈霄天師無庸置疑便是太上老君的三親傳弟子,也就是禹帝駕前的三天師。再往下所謂的正一法師實質就是已經昇天的玄門道人,一來境界不及天師,二來尚未臻至金仙級別,故稱正一法師。而高玄法師,就是還沒升天,但在人界已是神通廣大至極。諸如內外丹修,五行符篆以及驅邪伏魔咒,祈禳消災術已是無比精湛,纔可稱爲高玄。而且,這些人固然未能昇天受封,但短時間的上天入地,潛海藏雲,已是輕而易舉。
至於洞真法師,便是金蟬和散桑這個級別,他們堪堪由氣入道,略窺道徑,是謂洞悉道真,所以就喚爲洞真法師。世人則以真人稱之。
再說這崆峒派何以違諾重出江湖,無非是胳膊拗不過大腿。許悠與晁錯兩大天師傳兜率宮太上乾坤令,遍喻天下,命神州玄門各道各宗,齊集西秦,替天伐周。最後又加一句,如有違令者,逐出玄門,視爲惡魔同黨。待除魔盡畢,便是溯本正源之刻。
如此一來,凡出身玄門的各大宗派,誰敢違令?即便陽奉陰違也欠乏勇氣。於是,散桑真人絲毫沒有異議,得令之日起,便急請派中長老以及隱修多年的各位耆宿一齊奉令前來。
是故,這當兒的秦營當真是天下玄門所有修道士的集結地。無論峨嵋、崆峒這兩大名門正宗,別它一些人數不多,但實力極強的門派均也派了許多高手。譬如老君觀,還有一些諸如正一道,淨明道,太一道,嶗山三清宮,茅山符篆宗,龍虎山伏魔觀等。
待各大玄門的法師進帳,跟着便是十餘位緇袍僧人。戴法冠,執禪杖,法相莊嚴,神態寧祥。一望便知,皆是佛門高僧。
楚王樂呵呵的起身相迎。衆僧道與他也是合什的合什,稽首的稽首。楚王明白,此刻帳中的僧道均是當世高人,平日能見其一,已是福緣非淺。此番大戰,能蒙他們襄助,說來倒不是自己德厚,實在是自己揀了宗派之爭的大便宜。就如千年前的文武二王,得玄闡二教的大力襄助,終致滅商,一混天下。
他也不妄自菲薄,儘管不認爲自己足以勝過當年的西歧二王,可也從沒認爲自己比不上他們。每日價總唸叨,當年西歧東征,趁商紂不備,以弱勝強,得了天下;今日秦周相較,勢力相當,若再不得天下,當真是老天未開眼了。更何況,天意盡在己方,縱連三十三天兜率宮門人都下凡來助。此趟伐周,幾可謂必勝之局。
他心裡歡喜,嘴上更是謙遜。若讓秦人看見,幾不敢相信此人便是大秦國素來不苟言笑的楚王爺。
許悠在旁道:“王爺,不必如此多禮,你請座。”說到私情,實質他與小石頭反而親近;若非涉及師門,又幹繫到宗派之爭,依他的心思,倒不如幫助小石頭一統天下。只可惜,天命難違,饒他是堂堂天師,也唯有聽命的份。所以,見到楚王的虛禮僞套,甚覺厭惡。
楚王笑道:“各位仙長和大師均是高人雅士,平日能得一見,已屬萬幸;今蒙厚愛,兵戈擾攘裡不棄來助,小王更是佩德於心,足慰生平。以弟子禮相待,實屬應該。”
許悠微微頷首,也隨他了。其餘僧道即便皆是一派宗師,但得堂堂王爺這般禮遇,也感萬分欣悅。
待衆人落座,楚王命侍女奉進醍醐,諸真暢飲。玄門不忌酒,佛門僧人卻有禁酒的規矩,是以,楚王又命侍女侍奉香茶。這刻,由於玄門兩大天師在座,無論實力、聲望和地位,佛門未免遜色許多。因此,僧人們大多默不作聲,即便坐也是坐在帳中靠邊的地方,絲毫不存與玄門爭峰的念頭。
他們知道,今日不比以往,此時秦周大戰將即,對方是千多年前已銷聲匿跡的道門截教。當年,玄門道祖與本門祖師聯手鏟除對方,不可不謂辣手無比。這當口,本門實力欠缺,若再與玄門唧唧歪歪,爭執一些不必要的顏面,萬一輸了予對方,俟那時,兩大宗門都沒好果子吃。所以,佛門僧人也識相得緊。自到秦營起,一律以兩大天師馬首是瞻。
等衆人手中的杯子放下,許悠道:“王爺,我等方外之人皆已到場,有事你先說。”
“不敢,本王雖熟操軍事,但此刻兩國大戰,實已超出普通範圍;本王何敢僭越,還是仙長吩咐吧。”楚王笑着謙讓。
許悠沉吟片晌,道:“既然王爺禮讓,貧道不敢不遵。如此就失禮了。”打一稽首,即道:“諸位,適才周營來者,乃千年前截教大弟子多寶道人。此人,貧道不用多說,想必諸位也明白他的厲害之處。所以,諸位切不可怠忽。此番大戰,可說是我玄佛二門與截教自封神一役以來的首次大戰。諸位定要打起精神,任何事皆要謹慎對待,特別是早期讓諸位鎮守的各大軍營,一俟回去,便分別佈下陣法,以防截教半夜襲營。”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道:“周軍提前一月到了洛陽,興許他們存了速戰之心。所以,他們雖然答允了貧道的決戰日期,但也不得不防。嶗山三清宮擅長土系術法,稍頃之後,遣派一位弟子入城,探查對方機密。若得到對方的行動計劃那便極好,若不然,便長期潛伏。”
話音甫落,一位長着絡腮鬍的老道站將起來,道:“弟子遵命。”
許悠點點頭,要他坐下,又道:“既然周軍已至,明日一早由茅山符篆宗出營搦戰。看下截教的實力。”
“是!”茅山符篆宗宗主,也是洞真法師的三燾真人大聲接令。眼下各派齊集,說到與他實力相若者更是比比皆是。然許悠點他首戰,可見對茅山符篆宗重視得很。也無怪三燾真人興奮不已。起身後,揚眉軒目,顧視全帳,一幅志得意滿的神色。
其餘法師見他如此,不禁暗道:“有甚驕傲的?仙長不過看中了你的傀儡術及召喚術。到時,就算失敗,也不會造成損失。”當然,三燾真人也明白許悠的意思,只是玄門各大宗派,論起傀儡術和召喚術,確實以茅山符篆宗爲首。而且,此術最大的特點,便是己身不用出場。譬如明日搦戰,勝則可喜,若是敗了,即便對方出手再是毒辣,無論如何也傷不到三燾真人,至多就是傀儡被擊毀,或者召喚出來的神將由於靈氣不夠,重新回到天庭。所以,用茅山符篆宗的法術試探敵方實力,當真是最佳的算計。
一宿無話。
翌日清晨。
秦營三聲炮響。楚王率一衆僧道,點齊十萬軍馬殺氣騰騰地直奔洛陽城下。頭前開道的是三萬西涼弓騎,披輕甲,掛彎刀,**一色的銀鬃,腰間彤弓壺矢,寒耀生光;馳到城前,勒馬長嘶,馬蹄歡躍,人聲寂然。真是威風凜凜,氣勢沖天。
緊跟着幾聲鑼響,後面劍戟排擁,戈矛耀日,五萬鐵甲步兵,列成十大方陣,緩緩踏步而來。沉重的腳步聲,由於分外齊整的緣故,竟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直震得人心兒發慌,手心撮汗。離弓騎百丈不到時,倏然止步。瞬間的並腳聲,好似一聲悶雷。
未待城頭上的小石頭等人有所反應,卻見步兵方陣慢慢散開,由後驅出一隊人來。前面的是一隊錦衣長刀手,戴花帽,穿皮褂;繼而左右總管十人,迴避金牌,高高擎起;中間五色旗,兩邊劍戟森嚴。隨鼓樂漸退,一大隊輿從擁着黃袍高冠的楚王以及數十位僧道,光耀奪目地馳馬而出。周邊鳳旌蛟旗,騰飛展揚,旗下又各站一名寶駕雕鞍的力士,打赤膊,半身甲,丈高的剽悍,確實眩目異常。
瞧此儀仗,再看對方的勢頭,城上的天羅諸人面面相覷,均想,這梆爛痞子太會擺譜了,沒看清人的時候,還道是天帝來了呢。
今兒個小石頭行頭也不錯,一身九色袞龍背肩袍,頭上隨意用一金冠束起長髮,給人的感覺,就是雍容瀟灑,矯捷昂健。他一手搭在垛口子上,屹佇城頭,望着來勢洶洶的秦軍,雖然訝異對方的高昂士氣和嚴整的紀律,臉上卻不顯絲毫,依舊澹然而笑,彷彿是閱兵,竟無半分臨戰前的緊促神色。
廣智道:“皇上,看來今日秦軍是想探探我們的實力。”
“愛卿說得甚是。”小石頭臉不轉地答道。這當口,孟廣和高子寧均在旁,他們稱呼起來,也均照朝廷禮節,半點不敢馬虎。
便在這時,高子寧道:“皇上,末將願出戰。”
大夥一怔。小石頭更是暗自叫苦。原本他壓根不想調遣鎮南軍來助。無奈,老王爺愛孫心切,深怕秦軍勢大,且李世昌自刎後,南唐方面實無一人可以抗衡鎮南軍。故此,老王爺一意派遣三萬大軍隨駕出征。小石頭體諒祖心,只得應命。不過,私下裡,早打算,一旦有戰事,決計不會派高子寧出戰。一來,敵方是飛來飛去的修道人,憑高子寧的武藝,上去也是送死的份;二來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趙、高兩家太多,何嘗債上添債?
聽到高子寧請戰,看也不看,直做未聞。高子寧見此,不禁急噪,再道:“皇上,末將請戰。”
小石頭爲難已極,這會兒,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奚方看出他的難處,上前俯首稟道:“皇上,既然高世子請戰,依微臣看,可由狄將軍在旁掠陣。此來,當保萬無一失。”他所說的狄將軍,正是當日陪同李濟道使周的狄祝融。同爲無極島的宗師之一,與隗斗的身份相若。
話音甫落,狄祝融大聲道:“末將願往。”
小石頭看看他,又看看高子寧,見他神色迫切,分明求戰心切,倘若不允,難保他不心生怨懟。當下一嘆,瞥了眼始終站在後面的隗鬥,道:“既是這樣,便由狄將軍和隗將軍一同押陣。”
高子寧興奮莫名,只要能出戰,那管押陣人多人少。乜了眼在旁始終不出一聲的龍兒,隨後大聲道:“遵旨。”返身下城,牽馬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