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熱血兄弟吳魁首
小巷裡最後一盞風燈熄了,似乎忙忙趕去爲蔣門神一干人照亮幽冥之路。
三人鬆了口氣,站在地上頓時覺得腿痠酸的,軟軟的,三人第一次親手砍人(原來在三丈官道上對付錦衣衛刀手,畢竟是毒斃,那種感覺與一刀一劍砍在對手身上完全不同)。
而且殺了這麼多人,又是江湖上的大名人錦衣衛的大人物!剛纔危急拼命,不顧一切沒什麼,現在威脅消除,心底的恐懼與後怕升騰上來,三人似乎立走不穩。
這時猛聽得前面又傳達咚咚的腳步聲,急切又有些零亂。殺豬幫三人心如死灰,他們剛鬆了口氣,這口氣還沒喘勻實,這時候再讓他們提刀捉劍,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來!”幫主老大強忍住翻涌上來的噁心與恐懼,讓哈叭跳上身來,哈叭身上溼漉漉粘乎乎,不知染了多少血,身子微微顫抖,似乎也很害怕,敵人又來了,說不得只能靠哈叭擋一陣,三人再強提勇力拼鬥一場了,怕只怕是凶多吉少,殺豬幫衆心下黯然。
“大少爺,大少爺!你在這裡嗎?你還活着嗎?”對面傳來急切的呼喚,幫主老大正要下令哈叭攻擊,聽到有人喊大少爺,心知有異,忙停下靜聽,身邊的陳谷輕聲道:“幫主,是我找的,是我家家將!”他對暗中的人說:“我在這裡!”
“萬幸,萬幸!佛祖保佑!天神保佑!”來人歡喜無盡,依稀只見兩條大漢互相攜持,一瘸一拐艱難地跑過來,“屬下龍紫嚴巴參見大少爺!得見大少爺全安,歡喜十分!”
“龍叔嚴叔,你們怎麼到這來了?我爹孃還好嗎?“陳谷焦聲問。
“唉!”來人長嘆一聲,“說來話長,大少爺離家出走幾個月,王爺和夫人心急如焚,一面上表朝廷請罪,求人疏解,一面派人手四處搜尋。我等四人在青州府偶遇蔣門神一幫人,暗中探知他們從錦衣衛情報系統中得報,大少爺隱身東昌府,參加了個什麼殺豬幫。蔣門神他們趕過來抓人,一路上偵聽他們議論,得知他們奉皇上密旨,不會害少爺性命,只是要把大少爺抓去見皇上,問問爲什麼要逃走。我們不知大少爺到底躲在何處,只得亦步亦趨地暗中綴着蔣門神一夥,準備找到你後相機救人。”
“誰知在東昌府城外,我們的行蹤被發現,蔣門神令屬下六大高手圍攻我們四人,逼問我們來歷,我等拒不吐實,奮力抗擊,兩人當場喪命,我等兩人仗着輕身功夫不弱,水裡功夫不錯才衝出包圍圈潛水逃得性命,卻也重傷在身……我們兩個偷進東昌府,緊趕慢趕還是落在蔣門神等人後面,我倆都要急死了,如果大少爺有個好歹,屬下就是到了黃泉也要再上吊,連鬼都做不安生!幸虧佛祖保佑,得見大少爺安全,不勝興奮,王爺夫人得知少爺安全,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大少爺,你跟我們回去見王爺夫人,好嗎?”
陳谷沉呤片刻,說道:“你們兩人趕緊回去,上稟我爹我娘,說我一切都好,我在這裡有好兄弟好朋友,不想回去!蔣門神連同齊老二一班人已被我們擊斃,我的消息不會走漏,因爲錦衣衛都是單線聯繫,一批人死光,線索就會斷,等他們重頭再查,不知要花多少時間!告訴我爹我娘,我在這裡很開心,讓兩老保重!”
龍紫嚴巴看看地上的屍體,簡直不信自己的眼睛,見陳谷不想回去,只得告辭。
三人終於長長鬆了口氣,四肢基本恢復活力,忙急急轉身跑到被齊老二震飛的行善班吳班長身邊。幫主老大抱起吳魁首,吳班長面白如紙,忠厚木訥的胖臉上無一絲血色,嘴裡絲絲縷縷的血已成紫色。希裡花趕緊抓起吳班長手腕檢查傷勢,幫主老大與陳谷急急地盯着希裡花,彷彿要從他臉上找出生的希望。
良久,希裡花放下手,眼淚奪眶而出,他輕輕搖搖頭。希裡花巫醫世家出身,他搖頭自然是有死無生了。老大與陳谷鼻子一酸,四行清淚掛在臉上。
這個相識不久,算不上朋友的吳魁首居然爲了口義氣不顧一切出手相助,爲殺豬幫三兄弟丟掉了自己性命,三人經歷今晚惡鬥,心中恐懼未消,這時再忍不住淚水長流。
“兄……弟……兄弟……你們都好……嗎?”忽然,昏死的吳魁首微張開眼,忠厚的臉上浮上一絲笑意輕聲問道,何流忙擦去淚水,將吳魁首的頭扶得高些。
“大哥,大哥!我們都好!我們三人謝謝你,你是我們的好大哥!”
“大哥——大哥——你永遠是我的真正的大哥——”希裡花抽泣着說。
“大哥,別說話,你會沒事的,我們馬上擡你去找大夫,你要挺住啊!”陳谷急聲說。
“沒用的……我的傷我自己清楚……我快要死了……爲兄弟兄弟兩肋插刀,死又何憾……我很高興……三位小兄弟活下來了……我死了也沒什麼……我很高興……大家都高興起來吧……”
三人的眼淚流得更多更快,這份真情這份義氣已快將他們淹沒了。
“我快要死了……我平生苦也吃過……福也享過……沒什麼遺憾……只是有一件事有點難捨……何兄弟……那份藏寶圖到底在哪……我只不過是臨死好奇……不想帶着疑問去見閻王……何兄弟……能不能……說給我……”吳魁首出氣多進氣少,氣息微弱。
“快告訴吳大哥吧!快告訴吳大哥吧!”希裡花與陳谷雙雙扶着幫主老大的肩膀哀求。
兩一人哀求,吳魁首似乎精神了些,心跳也似乎快了幾分,眼睛張得半開,熱切地望着幫主老大。
兩人一哀求,至少坐實了確有藏寶圖一事,這臨死之人都爲之一喜。
幫主老大就爲難了,一時不知如何向吳大哥解釋清楚,他斟詞酌句,小心翼翼地說:“吳大哥,不是不告訴你,而是確實不方便,不好說——”
希裡花與陳谷幾乎要翻臉了,吳魁首悽然一笑,“無所謂……無所謂……我一個快死之人……知之又何益……不說也罷……你們快走吧……快離開這裡……剛纔一番響動,巡府的兵丁……馬上會到……不走就麻煩了……不要管我……討飯的人暴屍街頭……是應當的……是最好的歸宿……三位快走!”說完氣絕身亡。
殺豬幫三人一狗拔腿就跑,穿大街過小巷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大家一通猛竄,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從東城奔到西城,找到一塊宅基 墟地才停下來。
大家找塊平整的地方坐下歇氣,希裡花與陳谷陰着臉,狠狠瞪着幫主老大,希裡花的眼裡都要冒出來火了,那樣子差不多要上前掐老大的脖子。
幫主老大苦笑一聲,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屬下爲什麼生氣,他們被騙入了福善堂,是行善班吳大哥先點醒了自己,這沒什麼可說的,畢竟吳大哥貪心想得到藏寶圖的秘密,算是利益之交。
但今晚殺豬幫三人遇險,遭遇錦衣衛高手蔣門神與齊老二,人家吳大哥不顧生死慷慨赴難,在齊老二一擊之下喪命,這可是義氣之交,朋友之交,生死之交,這份鐵血豪情讓三個少年感動得淚如雨下。
他們捫心自問,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吳大哥付出珍貴的生命。惟其如此,吳大哥這份義氣才讓人感動不已。吳大哥臨了死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滿足一下好奇心,想知道藏定圖的秘密,而幫主老大居然推三阻四,粘粘糊糊,讓鐵血豪情的吳大哥死不瞑目,希裡花與陳谷幾乎氣破肚皮。
他們想不到這個越來越讓自己佩服的小老大竟是這般的心冷心硬,竟是這般重財輕義!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幫主簡直是人渣狗屎,豬頭狗腦!兩人越想越怒,後悔當初瞎了眼糊塗油蒙了心組了個殺豬班弄了這麼個幫主,害得今天心堵心悶心死。
“希裡花啦的,陳穀子爛芝麻,別用牛眼瞪我行不?你們看我像不講義氣的人嗎?”幫主老大緩過口氣,那股嘻嘻哈哈的玩勁似乎又上來了。
“以前覺得不像,現在是越看越象!”希裡花嘟着嘴虎着臉,將身上的骨節弄得嘎嘎作響。
“唉!真沒意思,本來我想留點秘密逗你們玩玩,誰知道……吳大哥的死我也很難過,關於藏寶的事只好告訴你們了,都是陳穀子爛芝麻惹的麻煩……”看看兩人幾乎要爆發,幫主老大無奈,只好將那天三丈官道上發生的事詳細分析給兩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