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自投羅網
殺豬幫三人真正是啞巴吃了一大桶黃連羹,滿肚子苦水倒不出。被人家整得張口結舌,鼻歪臉斜還不知怎麼回事,反被人家稱作利眼毒眼;作了衆人的指錯路標,怨不得人家視作一夥,天底下沒這麼巧的事,說給誰聽誰不信,殺豬幫肯定也不信——當然前提是沒親身遇上這樣的事。
不幸的是,現在三人就遇上這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怪事,身上的碎銀幾乎輸光,想要解釋與贏錢的人不是一夥,也太沒有說服力,他們只好閉嘴,連一向胡攪蠻纏,胡說八道的老大都沒了詞。
自創組殺豬幫以來,他們打架,涉險,拼刀,賭命,唯獨今天輸個底掉。
青衣漢子嘟囔道:“大都市的人真不厚道,合夥欺負外地人,——也罷,在下兄弟陪諸位再玩一把,如果仍是這副模樣,在下就不侍候了——再玩下去我們兄弟只好把自個賠給你們……”
兩個青衣漢子不住埋怨,賺了錢的人不住辯解,只有站在中央的最該解釋的殺豬幫三人一句話說不出口,心裡這憋悶就別提多難受。
青衣漢子重新動作,舞弄一回,冷冷盯着三人道:“幾位爺,下注吧!”殺豬幫三人苦笑都笑不出來,只覺得心頭苦透。
幫主老大渾身掏摸掏摸,除去銀票,手裡就剩三塊碎銀,也不打話,三塊銀子一個碗押一塊,然後退過一旁。
這下可熱鬧了,等着殺豬幫指錯發財的人急得團團轉:“這,這,這怎麼押寶?怎麼回事,怎麼辦……”有人縮手縮腳押了一些,大多袖手旁觀,場面頓時冷下來。青衣漢子開寶,小賠小賺,幫主老大不賠不賺依然是三塊碎銀。
接下去幾把,幫主老大都這麼押,衆人氣哼哼怒視着他,只得自己費力費神去盯緊了。
更讓三人驚得心跳慢幾分的是,幫主老大這麼其實等同不押的押寶,他們又發現自己的眼神好使起來,一看一個準。青衣漢子那些繁複飛轉,半遮半掩的小動作,看起來就像八十老太穿針,慢的不能再慢,他們用半隻眼睛甚至一絲餘光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保證百分之百,百分之萬準。
天漸漸昏暗下來,失去殺豬幫奇準的指錯,衆人贏去的銀子又輸出去不少,很多人就都散了。兩個青衣漢子收起傢伙什,朝殺豬幫三人拱拱手也走了。
幫主老大滿臉疑惑,下午見識過寶馬幫四和採的厲害,沒想到大頭在後,這兩青衣漢子不顯山不露水將自己耍了個通透。
耍不知怎麼被耍,輸不知如何會輸,被耍得憋悶,銀子輸得古怪,卻無話可說。明明被蒙被騙反鬧一身不是,自己擺開檯面爭一爭的理路都沒有。
兩個青衣漢子前邊走,殺豬幫三人後邊跟。再怎麼說,他們都是敬業的好青年,今天吃了通漿糊般的悶蛋,心頭堵得煤塊似的,不弄個水落石出恐怕是夜不能寐的。
青衣漢子不緊不慢地走,三人不緊不慢跟。青衣漢子轉過幾條衚衕,走進一家院子,把院門敞着,好像給他們留門。
三人一前兩後小心探進院子,只聽屋裡喊道:“來了就進來吧!”
屋子裡亮起燈火,殺豬幫三人慢慢走進去。屋裡點着兩隻大火把,將房間照得透亮,一張長條桌上點着兩支蠟燭,桌上擺放着剛纔耍寶的三隻大碗,耍寶的青衣人笑眯眯立在桌前,另一個青衣漢子不在。
屋子不大,一門兩窗,一桌兩椅,簡簡單單。青衣漢子笑道:“三位小兄弟,這麼晚了跟着在下,莫非沒玩過癮,要再玩幾把嗎?”
幫主老大笑嘻嘻地說:“大哥你的手實在靈巧,你是怎麼玩到這般火候的?我們三個好奇,追上來想向大哥討教一番,爲什麼我們每次都看錯了呢?其中有什麼訣竅,請大哥不吝賜教!”
青衣漢子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提。今日與三位小兄弟相識也是有緣,在下願將其中微妙告知三位,這種蒙人的東西說白了很是平常——只是路有四向,行有行規,祖師爺傳下來的玩意不能輕易授予外人。我看這樣吧,三位小兄弟也是有心人,你們再與我玩三把如何?三把之中你們看出竅門就不用我多費脣舌,如果三把皆輸,在下把內情和盤托出,這三把贏的銀子就算是三位的拜師孝敬,怎麼樣?”老大一聽正中下懷,急忙答應。
青衣人剔亮燭火,招呼道:“來來來,站到桌前來,靠近細看,也許不用三把你們就看清了——”
三人依言站到青衣人對面,青衣漢子雙手按住大碗正要動作,院子裡傳來另一青衣漢子的聲音:“大哥,酒買來嘍,來幫我一把,一會兒就得……”
青衣人歉意的點點頭:“對不起,三位稍等片刻,馬上就好。”說完起身離去,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殺豬幫三人鬆了口氣,沒想到這耍寶漢子是個豪爽之人,也不枉自己一番求學苦心。
這時,只聽得一絲微響,腳底下一動,踩着的木板突然塌了。三人大吃一驚,相互搭一把手提氣飛身竄上半空。“轟”的一聲巨響,腳底下現出一個黑黑的深坑。三人在空中飄出兩丈正要穿窗而出,又一陣聲響,餘光所及,只見兩個窗戶上現出無數黑亮的利箭,數不清的強弓勁弩窗外呀呀張開,瞬間就會百箭齊發,在這麼小的屋子裡要想翻躍閃躲都難。
幫主老大喊道:“走!”領頭一腳踢在牆上,身子隨着轉個向,利箭似的射佝被青衣漢子關上的屋門,希裡花陳谷二人緊緊跟上,三條黑影疾衝過來,剎時飛到門邊。
幫主老大勁風不減,銅頭轟的一聲將木門撞成粉末碎片,三人齊齊飛出。只不過他們飛出丈餘就飛不動了,門外張着大網,不知用什麼怪材料織成,又細又密,又粘又滑,直往肉裡鑽。
三人撞成一團,想要往回竄已是不及,這張神奇的大網迅速收縮,將三人緊緊縛住,捆成一個三頭六足的大糉子。細密粘滑的網絲滿頭滿臉將他們包住,三人只剩喘氣的份,一點聲音發不出來,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在這麼一間兩窗一門的小屋子裡,陷坑陡露,窗外強弓硬弩,傻瓜也會破門而出。殺豬幫三人突遭變故,猝不及防,順理成章一頭撞進門外張開的怪網,簡直比吃了藥昏了頭的魚還聽話,被套個正着。幫主老大心知不該好奇,自動撞進青衣漢子設置的陷阱,現在後悔已遲,要脫身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