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陰陽寮的別墅內。
土御門清明正在打電話。
“我說,你那個時候明明就已經占卜到了茨木童子的反占卜吧,爲什麼要放任他?”
電話裡,是井伊正治略顯憤怒的聲音。
茨木童子陰陽寮出身,擁有反占卜能力,因而規避了土御門清明的占卜,除靈師圈子裡,一直是這麼個說法。
不過,井伊正治知道,土御門清明的占卜,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玩意兒。
土御門清明已經占卜到了茨木童子會反占卜自己的占卜這件事,並且在反了茨木童子的占卜的情況下,裝作沒有占卜到茨木童子而進行了占卜。
他已經預判了茨木童子對自己預判的預判,並且裝作沒有預判到的樣子進行了預判。
茨木童子以爲土御門清明在第一層,他自己在第二層,實際上土御門清明已經在第五層了。
但這也正是井伊正治不理解的。
土御門清明本來可以將茨木童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用放任玉藻前逃走,就連出雲重工第三研究所也能夠保存下來了。
“確實。”
土御門清明笑了笑。
“如果我將一切安排妥當,茨木童子是無法救走玉藻前的,但同時,他也能從除靈師的圍追堵截中逃走。”
電話另一側,井伊正治愣了愣。
意思是,土御門清明之所以什麼都不做,順着茨木童子的計劃來,全是爲了坑死這個惡鬼?
不惜犧牲有可能留在研究所裡的人,不惜讓整個出雲市三百人陷入地獄變的危機之中,甚至就連八岐大蛇的魂之玉,琥珀川一脈的巫女的性命都放置於天平之上。
就爲了讓茨木童子死得明明白白?
當然,井伊正治也明白。
比起那些久遠歷史中沉睡的舊神,鬼族明顯更加可怕。
曾經是人類的這些傢伙,對於除靈師的瞭解,對除靈術的反制,以及造成的破壞,都遠超一般的怪異。
而且,絕大部分的怪異作祟都是爲了存活。
鬼族不一樣。
鬼族只是爲了殺戮人類。
倘若人類還能與妖怪共存,那麼鬼族,是斷然無法與人類共存的。
如果早知道以這種籌碼來換取茨木童子的死,井伊正治說不定也會傾向於交換。
但土御門清明,根本想都沒想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你們這些玩占卜的,心真髒。”
井伊正治吐槽了一句。
“呵呵,我也不是隻看着而已。”
土御門清明說道。
“你以爲是誰讓玉藻前提前兩天轉移到了其他收容設施,還偏偏是出雲大社?”
“在這次事件中活躍的喬橋,本來應該在十月份來出雲進行修學旅行,可是因爲颱風而延後了一個月,正巧趕上了這次事件,你是否覺得很巧合?”
“甚至,按照喬橋原本的性格,他會在奧出雲遇到琥珀川一脈巫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是因爲樋口小夜子,他纔有機會見到琥珀川時雨的......你覺得是誰讓他們兩個相遇的?”
他隨口說了幾個就連安排都算不上的隨手之舉。
井伊正治啞口無言。
是了。
從靈力,除靈術的掌握程度,知識,各個方面,井伊正治都自認爲可以與土御門清明相匹敵。
但有一點,井伊正治與土御門清明不同。
井伊正治是明治神宮的少主,他會考慮人的因素,像這樣有可能犧牲百人只爲殺死一個敵人的行爲,他做不出來。
然而土御門清明可以。
在他面前,所有的東西都只是棋子。
落子無情。
“隨你吧。”
井伊正治掛斷了電話。
土御門清明看着手機,嘆息了一聲。
他其實並不需要向井伊正治解釋這些事情。
但還是說了。
大概,再孤高的棋手,也是渴望他人理解的吧。
......
出雲重工第一研究所自然位於出雲市內。
不過與那種一看就很厲害的設施不同,從外面看來,這裡就是,呃,一個養老院?
沒有逼格很高的金屬建築,也沒有什麼高科技防護措施。
牆面看起來已然斑駁脫落。
甚至還能看到頭髮花白的老人家在花壇澆水。
要不是門口掛着“出雲重工第一研究所”的牌子,恐怕喬橋平常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吧。
大隱隱於市。
是這個道理了。
“總感覺,很普通?”
喬橋身邊,跟着亞梨子和小夜子。
今天理論上出雲大社將要舉辦神在祭,來自各地的神社人員將參與觀摩。
不過由於昨晚的異變,神在祭不得不延遲舉辦。
畢竟出雲大社的社殿都直接被砸了。
按照喬橋後來的反推,這座社殿,大約是被自己的外骨骼裝甲砸壞了一小半,然後因爲時雨的那一炮徹底毀壞的。
不過這件事沒人知道。
就丟鍋給茨木童子了。
反正茨木童子已經(物理)蒸發,也沒沒辦法抗議。
嗯。
很合理。
當然,喬橋後來也瞭解到,出雲大社的社殿是迄今爲止少見的“大社造”型的神社結構,足夠成爲國寶。
由於每隔六十年左右,出雲大社的社殿會在隔壁的位置重新建造一次以保證傳承,所以現在的社殿實際上也只有幾十年的歷史,算不上古董。
自然出雲大社應該也買了保險,獲得的賠償足夠重新再建造一個,不,或許十個都綽綽有餘。
大家都沒有虧。
喬橋將視線轉回研究所內。
穿過庭院,他踏入了研究所大樓。
在那一刻。
周圍的空氣變了。
巨大的,金屬構造的大廳出現在喬橋面前。
大廳裡,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來來往往,行色匆匆。
甚至還能看到一些明顯非人的妖怪,穿着同樣的衣服,與其他人談笑風生。
“讓一讓,讓一讓。”
半空中,長着翅膀的妖精推着漂浮的推車,大聲叫嚷着。
亞梨子有些驚訝地看着這一幕。
“好、好厲害。”
她也從來沒有聽過出雲重工第一研究所的具體情況,一開始,還以爲只是類似醫院的機構。
“啊,伯父好!”
亞梨子很快看到了等待在前臺的喬河川,打了個招呼。
“伯父早上好。”
小夜子也急忙跟着打招呼。
“好,好。”
喬河川看到兩位女生,頗爲滿意地向喬橋點了點頭。
“?”
這是什麼意思?
喬橋真的不懂。
“來吧,今天正好是實驗的日子。”
喬河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