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那些年我們一起射過的雕

射鵰之我是良民!79那些年我們一起射過的雕

宛如鬧劇般。

完顏康的這一生就像是一場鬧劇,原來以爲恩愛非常的父母,卻原來是一對仇敵,原來以爲的慈和父親,疼愛他器重他,受他孺慕敬仰,卻竟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父母分離的罪魁禍首,而那個和母親抱頭痛哭的落魄壯漢,纔是他的親生父親。

就像笑話。

完顏康確實也笑了出來,蒼白着面孔抖着脣,慘笑着歪倒了下去,身旁也被驚倒了的白斐趕忙回過神來,長臂一伸攬住了他,好險纔沒叫他栽到地上。初逢鉅變,完顏康死死的攥着白斐的衣袖,就像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彷彿那就是他僅剩的全部。

“康兒,是父王對不住你。”千言萬語最後也只不過化成了這麼一句略帶蒼白的落寞嘆息,不可否認他對惜弱,對康兒的感情都是真的,雖然他沒辦法把康兒和金國的大業放到相同的高度,但這十八年來一點一滴的感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假。

然而他卻沒辦法辯白十八年前,年少輕狂的他所做得一切。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他被三王子設計,重傷蜷縮在牛家村的柴房中,就像喪家之犬一般。他以爲自己會這麼飢寒交迫的死去,他以爲金國終會淪爲三王子的囊中物,他以爲他再也沒有了以後。可就在他蒼白顫抖的時候,那個一臉溫柔的絕美女子,哪怕害怕的手都在顫抖,卻毅然決然的給他上藥,幫他包紮,冰涼的柔荑偶然在他發熱的肌膚上按壓蹭過,那是他這輩子都不想遺忘的美好。

也是他這輩子最慘烈的劫。

之後的所作所爲就像換了個人般,竟與他曾經最不齒的三王子如出一轍,設計、陷害、御下殺人,只爲得到那個女人,他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佔有慾還是愛情,那時的他只是瘋狂般的想要留下那個女人,想要她再如那夜般,把他看在眼裡,爲他操持,爲他擔憂。

哽咽的聲音打斷了完顏洪烈的思緒,他看向此生最愛的女人,看着她挨在自己最愛的男人懷中,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團聚,不發一言。

“康兒,快來看看你爹,他是你的親生父親,是個仁義雙全的大英雄,我本以爲鐵哥已死,迫不得已才委曲求全,卻沒想到有生之年竟還能再見到鐵哥,康兒,你本姓楊,和金國的完顏一族毫無干系,今日便認祖歸宗,叫我們一家好好團聚吧。”隨着包惜弱帶着些鼻音的驚喜呼聲,聽着孃親絮絮叨叨的告誡教訓,楊康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兩人,心下酸澀。

那是一個五十幾許的漢子,粗布麻衣面容落魄,雙鬢也大半斑白,哪裡能看出什麼仁義雙全什麼英雄氣概,簡直就像個爲生計所迫下等勞力。誰不希望自己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誰不希望父親能給予自己疼寵,然而在完顏康享受了十八年完美父親的現在,面臨的卻是揭露假象,接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男人,一個與他所有的想象背道而馳的男人,來成爲他新的父親。

而這父親,正半摟着自己的孃親,略帶期盼的看向他,嘴角微抿,更多的卻竟是不滿,“康兒,過去的十八年來你認賊作父背叛了大宋,合該以死贖罪,不過念在你並不知情,也無人教導,爲父暫且原諒你。不過既然你已經明瞭了自己的身世,切記萬萬不可再做叛國賊,定要爲大宋盡忠,殺掉那些進犯的金狗,方是我楊鐵心的好兒子。”

“……哈,娘也是這麼想的嗎?”完顏康慘笑一聲,避開那雙不滿斥責的雙眼,定定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自然是如此,康兒,過去我只想着安身立命,讓你健康長大,自然沒有對你說些是非道理,可現在不同了,你是鐵哥的兒子,怎麼能在這般渾渾噩噩下去?”

“殺掉進犯的金人,娘你是要我殺了父王嗎?”乾澀的聲音就像完顏康此時乾澀的心,空落的很。

“哼!簡直胡鬧!”楊鐵心徹底耷拉下臉,不滿的甩袖。

“康兒混說什麼父王,你只有爹,哪來的什麼父王,你是要氣死孃親嗎?那種喪心病狂的金狗,害的你父親受了那般多的苦楚,非死不能贖罪,你難道還要做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罪人嗎?”包惜弱嚇了一跳,趕忙安撫氣的冷哼的楊鐵心,扭過頭去板起臉來,教訓道。

完顏康的面色更加慘淡,他輕輕的閉上眼睛,知道有什麼破碎掉了

他其實一直都明白,在這個偌大的王府,最疼愛他的並不是他的母親,而是那個並非親生的父王,母親總是生活在父親爲她準備的別院裡,與過去的記憶爲伴,從不肯踏出其外半步。他與母親相處的機會並不多,兒時的記憶是從父王的肩膀上開始的,然後變成了父王的脊背、父王的臂彎,父王教他讀書習字、教他騎馬射箭,一直到如今,可是如今,這父王竟變成了他的仇人,他根本無法接受!

聽着耳邊一味的催促,孃親甚至要自己與父王斷絕關係,甚至殺了他報仇,完顏康抿緊了脣,就算養株花草,二十年也有了感情,更何況是那個疼愛教導他的父王,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完顏洪烈看着鬧劇般的王府後院,低嘆一聲,腦海中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失敗者,哪怕除掉了惜弱的丈夫,他也依舊奪不來她的心,十八年了,總也該有個結束了罷。“惜……楊夫人,如今你便和你丈夫離開趙王府吧,今夜……”完顏洪烈看了看天色,不容自己反悔的快速說道:“今夜子時二刻,本王的王妃暴斃,至於康兒,他的選擇我不會干涉。”

說完看向完顏康,眼中甚至帶了些自己也不曾發覺的期盼。

雙手握緊又放開,鬆開又攥緊,在無意中與完顏洪烈對視之後,完顏康柔和了面容,其實答案早就有了不是嗎?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不是貪生怕死不願反抗,只是爲了這份真心實意絕不摻假,也不會不顧他的意願強行把自己的意志加在他肩膀之上的疼愛。

完顏康深吸一口氣,從白斐的懷裡撐起身子,站的筆直,然後面向包惜弱夫婦,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連磕了三個響頭,“爹孃的生育之恩,完顏康此生怕是無以爲報了,但願爹孃生活安康,長命百歲,但我今後的父親,只會是父王。”說罷站起身來,在完顏洪烈驚喜萬分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輕輕的喚道:“父王。”

“好,好!”還未等完顏洪烈再多表達些激動,一道激怒的爆喝聲便炸響在幾人耳邊,“逆子!我楊鐵心怎麼會有你這個貪生怕死的逆子!看我今日就大義滅親,讓你死在楊家槍之下,纔不枉那些爲抗金死去的先輩!”說着從背後抽出長槍,就要向完顏康戳去。

白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一把撐開攻擊,後退幾步怒視那個沒有盡到一絲爲父之責只會一味逼迫自己兒子的中年大漢,“阿康已經做出選擇了不是麼,你沒有教導過阿康一日,又憑什麼要求他殺了疼愛自己十八年的養父,若是阿康真的聽你的話,做了弒父的事情,恐怕才真的是大逆不道,良心被狗吃了吧。”

“你又是何人,我們楊家的事情,與你何干。”

“我是阿康的戀人,你要傷他,自然與我有關,王爺現在放你夫妻二人離開,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你們還在這裡磨蹭什麼,我在王府呆了幾年,也不見王妃如何疼愛阿康,怎麼現在反倒像是沒有阿康你們都活不下去了似的,沒的惺惺作態的叫人厭惡。”白斐毫不留情的搶白叫楊家夫婦一陣臉熱,又咽不下這口氣,誠然,包惜弱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只不過和他最愛的丈夫相比,這個養在完顏洪烈身邊的兒子就要差了許多,再加上如今得知了害得他們夫妻分離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欺騙他的完顏洪烈之後,對於更加親近金人的兒子,自然更加的喜歡不起來了。

說到底包惜弱也沒做錯什麼,楊鐵心一門心思的想要兒子迴歸正途也不算錯,只不過二人都忘了完顏康自己的意願,忘了這個人也不過是個驕縱着長大,沒經過風浪,不到二十的少年人,這樣一個心智還不堅定的少年人,又哪裡能夠如他們所想呢?

大約是這陣搶白太過犀利,又僵持了片刻,竟是楊鐵心先低了頭,“罷罷罷,就當我楊鐵心沒有這個兒子吧,念慈,我知你心思,但你們根本沒有可能,把玉佩還給那個金狗,我們走罷。”看着一臉煞白,被這一系列變故弄傻了的養女,他皺緊了眉頭,冷哼了一聲把逆子歸爲了金狗之流,再不願相見。

“可…可是……”含情的雙眼看向那個一臉蒼白卻神色堅定的小王爺,穆念慈攥緊了手中的玉佩,久久無言。她是後來才發現那個錦衣公子的玉佩的,不小心落在了角落裡,精巧的做工她不久之前纔在公子腰間看到過。

正是花季的少女,白日裡雪中送炭的一撐叫她入了心,總想着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所以把玉佩小心收好,等到夜深人靜,義父睡了,便悄悄出了房門,按着下午打探的地址,一路向着趙王府尋去,想着不過是還個東西,哪怕那是個金國的小王爺,可他畢竟救了自己一次,物歸原主也並不過分。

她卻沒想到義父根本沒睡,一路尾隨她到了這裡,纔剛剛發生爭執,便意外到了這王妃所住的地方,牛家村裡的熟悉擺設一下子叫義父不對勁起來,等到她反應過來,義父已經和一個婦人裝扮的女人抱在一起,泣不成聲了。

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她終於攥緊了拳,向前邁出一步,“小王爺。”

完顏康頗爲納悶的看向發聲的女子,半天沒想起這人是誰。

“今日比武招親時多謝小王爺相助,念慈之後打掃,無意中拾到小王爺的玉佩,特此前來送還。”含羞帶怯的說完,在楊鐵心不善的眼光中嚥下了剩餘的話,只是上前幾步,把玉佩一把塞了回去,毅然決然的轉身,“那便就此別過了。”

看着兩前一後從後門離開趙王府的三人,場中一時有些寂靜,也不知是白斐之前‘完顏康戀人’的身份太過刺激,叫完顏洪烈一時接受不能,還是萬萬沒想到會出現的超激烈鬧劇shock到了郭黃二人,反正靜謐的夜裡萬物寂寥,只剩下夜晚打更人鍥而不捨的敲擊聲,一長四短的‘梆梆’聲提示着人們,已經悄然到來的午夜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