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和諸葛亮按計劃在江夏郡一邊發掘、吸引荊州人才,散播劉備的仁義和禮賢下士之名。
一邊專注於勘探開採大冶鐵礦、增強冶鐵和軍備,順便再改良一些鍛造工藝。
一個多月倏忽而過,時間很快來到建安四年的臘月。各項工作都進展得很順利,一切井井有條。
在正式著手吸引荊州人才之前,劉備還以爲這項工作會很難推進。
因爲自己要吸引的,畢竟是對面劉表佔領區的人才。而己方又沒法大搖大擺去劉表的領土上公然宣揚德政,肯定會被劉表阻撓。
但真正動手後,劉備很快發現事情也沒這麼複雜,雙方僅僅一條長江和漢水之隔,接壤的邊境足有數百里之長。
隨便哪兒派艘小漁船渡江或者渡漢,都能深入劉表控制區。
往年劉表能封住荊、揚邊界的滲透,主要還是靠黃祖在鄂縣和邾縣這一長江隘口設卡盤查。這地方北有邾縣的大別山餘脈,南有鄂縣以東的幕瓠山。
黃祖時期在兩岸設立水寨,長江航道就被掐斷了。歷史上甘寧想投揚州時,就是被這個隘口卡了好幾年。最後還是蘇飛幫他開後門,勸黃祖任命甘寧爲邾縣長,也就是讓甘寧本人成了這道江防線北岸部分的管理者,這才監守自盜跑路成功。
所以,這一世在黃祖被滅、鄂縣邾縣隘口被劉備軍突破後,劉備再想滲透劉表的核心腹地,已經易如反掌,劉表的江漢防線漏得跟篩子一樣。
而雙方並未正式撕破臉,劉表就算有所察覺,也不敢直接來硬的阻止,唯恐製造事端導致雙方開戰,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防——
畢竟現在的劉表,武力就只有依賴蔡瑁張允文聘和蒯家兄弟,他連荊南四郡的人事安排都做不到絕對自主,又哪裡有膽跟劉備開戰。
雖說雙方都是一州之主,可實打實靠武力打下來的一州之主,和單騎入州的一州之主,掌控力差距還是太大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劉表在掌權手腕上比袁紹都差了一大截。袁紹當年好歹也是單騎入州,但很快就利用和公孫瓚的衝突,徹底掌控了全州的軍政人財大權,統統一把抓。
劉表無力阻止,只是隱約感覺到襄陽、江陵等地,這一兩個月里民間說劉備好話的人越來越多。
還有不少原本來南郡盤桓了數年而不得用的流亡北士,忽然就安靜了,然後就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了。
整個過程,連劉表和諸葛亮都隱隱感受到一絲匪夷所思,有點過於順利了,但可能這就是劉備的專長吧。
只要給劉備一個機會宣揚展示自己,他總是能自發地招募到源源不斷的人才來投。
隨著人才吸納初戰告捷、時機成熟,劉備決定來一手狠的。
於是他跟諸葛亮商量了一下,決定在龐統回豫章任職之前,讓龐統再幫著走水路深入襄陽做一件大事。
考慮到龐統的身份可能有點敏感,哪怕是“回家探親”也容易被劉表注意。所以還得勞駕諸葛亮的岳父黃承彥一併走一趟,而龐統就低調地暫時作爲黃承彥的隨從即可。
黃承彥跟劉表是連襟,哪怕他女婿已經在劉備那兒做了江夏太守,黃承彥回襄陽也是絕對不可能被劉表爲難的。
黃承彥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揚州閒散了兩年的他並沒有推辭,正好趁機回荊州老家看看,順便拜訪一下故友、給龐統打打掩護。
劉備立刻給黃承彥和龐統派了一艘新式龍骨快船,並精銳護衛、水手,還帶了不少用於送禮籠絡的財物。
船隻是普通民船的樣式,並無船樓垛堞等防禦設施,以免在漢水上航行時,刺激到劉表的水師。但也暗藏了不少精良弓弩,足以自衛,而且諸葛家造的新式船,在航速上有絕對優勢,遇到水寇攔截完全可以靠速度逃脫。
臘月初八,經過短短兩天的航行,黃承彥與龐統,便回到了襄陽縣以西的鄧縣一帶。
黃家和龐家,在這一帶都有住過多年,頗有莊園。龐統的叔父龐德公,至今還在鄧縣城東的鹿門山上、帶著莊客佔山隱居。
跟龐德公齊名的司馬徽,在附近也有莊園。唯獨黃家的莊園,在黃承彥黃月英父女都搬走後,幾乎完全交給了黃家旁支族親和莊客隨便打理,黃承彥這兩年也懶得回來收租子,就當是給莊客減輕負擔了。
大船剛在鄧縣城外的漢水南岸碼頭靠岸,立刻就被周邊大族的商賈和莊客注意到了。
用諸葛家造船術造出的新船,比傳統沒有龍骨的船顯得更加修長。基本上能從傳統船三四比一長寬比,拉長到五六比一,這個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同等噸位的船體,拉長收窄之後,爲了確保風帆擁有同樣大的迎風面積,甚至更大的迎風面積,就不得不在桅杆上安裝橫向支撐船帆的飛桁,這些飛桁的寬度有時能比船體更寬。
而在傳統的中式帆船中,因爲華夏自古都用硬帆船,不用西式帆布軟帆,所以不需要橫向的飛桁,這種新結構和誇張的船帆寬度,自然都極爲顯眼醒目。
荊州商旅原先沒見過這樣的船,一見到就盯著看。
不一會兒,船上的護衛先上岸搭好搭板,護著黃承彥和龐統上岸。
因爲沒有提前通知黃家的莊客來迎接,加上黃家莊上自有車馬,黃承彥這次來也沒有隨船帶,打算拄著木杖安步當車先回一趟家,取了車馬再去拜訪各處故友。
結果就因爲坐的船太顯眼,還沒走出半里路就走漏了風聲,被圍觀了。
“是龐德公的侄兒回來了!黃公和龐公子回來了!”
這個時代的商賈,很少有毫無背景四處行商的,所以本地商賈也多是黃家蔡家龐家的旁支族親,挑選同宗不擅長讀書但懂點算術的子弟經商。
衆人第一反應都先喊破了龐統的身份,因爲他的容貌太過顯眼,能讓人一見難忘。隨後才注意到黃承彥。
嚷嚷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就傳回黃家和司馬家的莊子。反而是龐家的莊子稍遠,在鹿門山上,一時傳不到。
黃承彥還沒走出兩三里路,就有趕著車的黃家莊客來迎接。
黃承彥還算親民,吩咐家丁把牛驢車用來裝載財貨。他自己挑了三頭毛驢,跟龐統一人騎著一頭先回去安頓。連帶著此番跟龐統一起來打雜的孟建,也分了一頭驢。
“小心點兒!輕拿輕放!這裡面裝的是豫章郡產的青瓷,摔重了就碎了!”黃承彥上驢後,一眼撇到幫著搬財貨的家丁手腳太重,立刻出言喝止。
他這次回來,帶的都不是什麼金銀珠寶之類俗物。因爲他深知龐德公、司馬徽這些故友都是高人雅士,跟著他們求學的年輕才俊,也都不是貪財之人。
所以,只是帶了些諸葛亮準備的風雅之物贈送親友賓客。有鄱陽縣的景德鎮青瓷,還有柴桑產的新法炒制廬山雲霧,加上一批諸葛家生產的摺扇、鶴氅等服飾玩意,論材料都不貴,只是取個奇巧新雅。
另外,漢儒文武不分家,求學之士也多有佩劍的需求,諸葛兄弟年初的時候搞出了灌鋼法,當時把大部分灌鋼都用於生產鋼質劄甲,後來隨著打黃祖取勝,沒那麼多鐵甲需求了,名匠蒲元也得閒暇自行琢磨灌鋼的新用途。
蒲勝、蒲元叔侄本就是打造兵器出身,幹這一行多年了。閒下來後第一反應,自然是想到用灌鋼去打造刀劍兵刃。後來諸葛瑾也視察點撥過他們一兩次。
歷史上蒲元就以對淬火工藝的精妙掌握著稱,但如果沒有理論干預的話,他要十幾年後、手藝臻於化境時才能達到那種高度。
現在有了諸葛瑾點撥,諸葛瑾是知道淬火工藝好壞背後的物理化學原理的,理論結合實際之下,蒲元在做淬火實驗時就少走了很多彎路,還把其他的一些金屬表面硬化處理的工藝原理,都懵懂理解了一些。
所以這次黃承彥來荊州,還帶了一批珍貴的禮物,便是幾十把寶刀寶劍,可以送人佩戴。絕對是有志之士想要的好東西。
黃家的莊客把船上的禮物,分了七八輛牛車驢車堪堪裝完,拖著沉重的車轍印回到黃家莊。
黃承彥和龐統、孟建纔剛剛歇了會兒氣,在莊上簡單吃了一口,應付了午膳。不一會兒,就聽說有故友上門拜訪。
龐統和孟建作爲小輩,連忙出去迎接,剛走到莊門口,就看到一個鶴髮童顏的藜杖老者,帶著幾個年輕人上門。
龐統和孟建連忙行了弟子之禮,原來這藜杖老者正是司馬徽。
“聽說你們離開兩年,都頗有建樹,可喜可賀吶。但值此亂世,也不可一味以功名利祿爲要,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司馬徽擺著前輩的姿態,該說的還是要說幾句。
龐統還是跟少年時一樣桀驁:“先生所言,豈敢忘懷。我等追隨車騎將軍兩年多,一貫正道直行,不敢有絲毫忘本。上有助於安邦,下不愧於黎民。”
司馬徽點點頭:“兵不厭詐,有些詭計老夫也不指摘了,聽說你們在豫章治民,倒是著實使一方百姓安堵,倒也當得此論了。
認識一下吧,這幾位,也算是孔明和公威的師弟了,是孔明走後這三年裡,新來襄陽求學的。此爲本郡向朗,此爲潁川單福、石韜,此爲梓潼尹默、李仁。”
龐統和孟建聞言,立刻對幾人拱手行禮,五人也連忙還禮,算是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