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死蛇
明明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卻不知道爲什麼,一絲絲的寒氣從四面八方冒出來,好像帶動了空氣流動一樣,摸過人的臉頰,讓人除了一手冷汗之外別無其他。烽-火-中-文-網
石小川跌跌撞撞的從周明家跑出來,不顧身後那個老婆婆撕心裂肺的叫喊,彷佛身後有厲鬼在追趕他一樣。
直到跑出老遠,再也聽不到那叫魂一樣的聲音,石小川才渾身癱軟的靠着牆滑下來,他覺得全身上下癢的難受,把手伸進厚厚的棉衣裡使勁的抓撓,這邊抓完了,換那邊,他把手放眼前一看,手上全都是白色的皮屑,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雖然那個家從來就沒讓他感覺到溫暖,但是好歹也是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現在,連這個回去的地方都沒了。
石小川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腦子裡好像有無數個念頭死命的鑽出來,又好像什麼都沒想。烽。火。中。文。網
他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是好還是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石小川終於回過神,在外面凍了這麼久,他這才發覺自己手腳都沒有知覺了,他在原地來來回回的走着。
冬日裡天黑得很早,雖然才五點多,但是天色已經陰沉沉的。
外出的大大小小的鳥兒撲棱棱着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巢穴,兩邊的房子陸陸續續的亮起了燈。
燈火明滅,卻沒有一個角落是屬於自己的。
石小川搓了搓手,呵了點熱氣,搖了搖頭,打算按原計劃回校。
現際班車很早就停開,他還來得及趕上那趟六點的末班車。^烽^火^中^文^網^
要到車站就必須經過周明家門口,石小川膽戰心驚的四處望了望,那屋子黑乎乎的,沒亮燈,不知道那個老婆婆到哪兒去了,石小川小心的左右看了看,就怕那老婆婆從旁邊的陰暗跑出來,把他堵個嚴嚴實實。
她神志不清,早就認定石小川是她的便宜孫子,可石小川沒打算攪進這件事,就算看到那張與自己很雷同的遺像也一樣。
看着沒人,他正打算擡腳跑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兩個黑影突兀的出現在周圍濃墨般的夜色中,正往老婆婆家門口走了過去,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一個進了門,一個站在門口不遠處守着。
石小川有些傻眼,他想都沒想的回頭就走,路過一個公用電話亭的時候,尋思了一下,打了個110,簡略的把情況說了一下之後就掛上電話。烽!火_中!文~網
感覺把該做的全做了之後,他撒腿就往車站跑去。
時間快來不及了。
等他氣喘吁吁的跑到車站的時候,卻發現末班車已經開走了。
石小川看看手錶,還有五分鐘時間太到六點,這種冬日,也許是爲了能早點弄完這點事下班,所以並沒有嚴格守時,再者,這裡並不是大型的客運站,原本就不必嚴格守着那發車時刻表。
石小川一頭熱汗的跑過來,現在嘴裡有些發苦。
他手上就那麼點錢,捏在手裡都輕飄飄的,不論貴的還是便宜的落腳地,他都不想去,他偏頭想了想,回憶起聽過的閒聊中說起的那些事情,決定去火車站的候車室過一夜,幾個小時而已,熬一熬也就過去了,等天一亮他就搭最早那趟車回去。
他在路邊店中買了包餅乾,站在路燈下,在暗淡的燈光下等候着不知何時會來的公交車。
小城鎮不比大城市,沒有那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但是寬闊的馬路上,大大小小的車輛依然川流不息,間或從他身邊掠過幾個騎摩托車、自行車的人。過了幾分鐘,一箇中年女人走到石小川身邊,手裡拎着個菜籃,她疲憊的臉有些麻木,看上去就好像被糟心的生活吸走了精氣一樣,缺少那種鮮活的力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小車停在了候車的站牌下,車窗搖下,一張笑臉露了出來,“石小川!”有人大聲喊。
石小川本來在神遊的思緒一驚,那個喊他的人是石辰,他下了車,興沖沖的跑過來,“我看了半天都不太敢認,居然真的是你。”
石小川吶吶的看着這個傳說中早已經失蹤的人活蹦亂跳,看起來絲毫差錯都沒有的出現在他面前,好像前面發生的那件事早已經成爲過眼雲煙拋到九霄雲外了一樣。
“我正要回靈山鎮,我們邊走邊聊。”石辰拉開車門,讓他上車。
最近奇怪的事太多,讓石小川對突兀出現的石辰有些懷疑,不過他的猶豫沒抵得過石辰的熱情,最終被他硬塞進車裡。
前面開車的是個穿着件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石小川仔細看了看,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
不是閃過的燈光打在石辰的臉上,明明滅滅,半張臉陷在陰影裡,另外半張臉略有些蒼白。
石小川想起石安清那天晚上說的話,他求那個詭異的老道士救石辰,甚至不惜犧牲族裡面的人,蛇子不是找錯了嗎?不管是那個嬰兒還是他,都活得好好地,那爲什麼現在石辰卻能出現在這兒呢?難道暗地裡又發生了什麼他不清楚的變故嗎?
石小川死盯着石辰看了一會兒,那張帥氣陽光的臉依舊,怎麼看都是個正常人的樣子。
也許,真的是石安清另外想了辦法把自己的兒子救了回來。
坐縣際班車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坐小車僅僅用了大半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石小川和石辰說好在學校那兒停車,他本來以爲石辰也會回校,石辰聽到他這麼說,搖搖頭,說自己還有其他事要做,要晚一點纔會到學校去,他笑着說,好不容易能放這麼久的假,趕緊好好玩幾天,這麼急的去學校做什麼。
石小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像自己,除了學校之外,沒有其他可去的地方。
車緩緩地停下,那些想問的話還是沒問出口,或者說,他想問出口的時候,總是被石辰顧左右言他的糊弄了過去,石小川是個很聰敏的人,一來二去,也就明白了石辰不想談這件事。
他也不在意,對於他來說,過程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人平安的站在他面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石小川打開車門,下了車,突然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樣,擡起頭就往那個風衣男看去,車窗那兒本來晃悠着一根帶子樣的東西,那個風衣男用手捏着那根“帶子”往嘴裡送,也許感覺到了石小川的視線,他擡起頭,直直的與石小川對視。
石小川看到,那根“帶子”並不是死物,它的末端微微的動着,想捲起來,卻又無力的垂下。
那是一條蛇,而那個男人正把它活活吞下去。
石小川一陣噁心,全身發冷。
他覺得吞下去的不是那條蛇,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