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月她哥似乎認爲不睡覺挺好,至少能掙錢養家挺好。
他說得很有氣勢,可我聽着卻有點心酸,現在生活壓力如此之大,有多少人寧願不睡覺,寧願多掙點錢,明知道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卻依舊只想給自己親人創造更好的生活。
他這話讓我沒法回,不過他也沒跟我多計較,等再有人進店時,他也不再理會我,自顧忙去了。
我一直坐在店裡,看着他笑着招呼人,有時臉色迷茫忘記這忘記那,不過來吃東西的都是鎮上的人,除了個別耍滑的,一般都不會不給錢,有的還會能自己動手就自己動手。
可他確實似乎忘記了很多東西,看到別人跟他打招呼,他卻半晌都反應不過來,尤其是中午放學時,蘇三月過來找他,在門口叫了一聲哥,他愣愣的看着蘇三月半晌,嘴脣抖動得厲害,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努力掙錢要給她更好生活的親妹妹的名字。
“雲舍姐姐。”蘇三月明顯發現不對,進來時雙眼淚光閃閃的看着我,張了張嘴,卻因爲中午店裡人多沒多說,轉身就去幫忙。
也許在她看來,哥哥這麼累,她能在中午幫一點就幫一點。
但她哥雖然叫不出她的名字,卻連端面的事情都不讓她做,怕燙到她,只讓她收個錢遞個筷子之類的,蘇三月逞強還會被他呵斥。
那強梗着脖子明明關心卻又假裝無所謂的樣子,猛的讓我想起了阿得,以前他也是這樣對我的,可他到現在一直昏迷不醒,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看到他這樣跟我說話。
我沒在店裡呆多久,他這個問題先是自己壓力過大,其次是那個怪魚,我得先回去問下才知道,約了蘇三月晚上去她家,就離開了。
離開時去湯店看下了,熱鬧得很,對面旅館原本排隊的人好多都過來了,他們鬧得動靜太大又極度傷風化被人舉報,派出所的人都將旅館給查了,那老闆娘這會正着急的跟片警解釋,只是不知道春姐會不會被掃黃抓進局子裡。
回到住處,我想找秦姑婆問那怪魚的事情,卻發現她跟夏荷都不在,心裡隱隱的感覺不好,每次她們不在都會出大事,騎着電動車就準備去巴蛇骨洞找白水,順帶看看阿得。
剛騎上電動車,一輛火紅的甲殼蟲就一個急剎,在差點撞上何必壯重新修的院門後堪堪停住。
尖悅的剎車聲讓原本躲在屋後鼓搗的何必壯都走了出來,瞄了我一眼,嘆氣道:“等哪天我重新裝個鐵的院門,最近總有人開車撞啊。”
還沒等我說什麼,一個同樣一身火紅短裙戴着墨鏡畫着烈焰紅脣的美女伸着大長腿走了下來,側着身子靠在車身上,昂頭甩了甩大波浪,這才朝取下墨鏡高聲道:“雲舍,怎麼?現在拜了個什麼師父,連老同學都不認識了?”
何必壯朝我撇了一眼,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神情,轉身就走了。
我坐在電動車上看了半晌,都沒看出這人是誰,一直到那紅脣美女擡起頭來看着我時,我才猛的想起,居然是我高中室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多的地方也絕對會撕逼,比如學校宿舍,人家感情好的姐妹情深,但總有那麼兩個奇葩的相愛相殺。
眼前這位叫何秋月,從入住宿舍第一天起就跟我相看兩厭,她看不起我來自農村,沒什麼個性,我這個人本來就是很溫吞的人,而她從高一開始不是追別人就是被別人追,所以也遭我極度鄙視。
我們高中三年幾乎沒有好好說過話,說話就是吵架,按理作爲我的頭號深仇大恨的室友,我應該一眼就認出她來,剛纔我看了半晌才愣是沒認出是她。
“別騎你那小電驢了,我請你去兜兜風!”何秋月拍了拍她的甲克蟲,朝挑眉道。
我立馬搖頭,努力不讓自己的詫異露出來:“我還有事,兜風就算了,有空我請你吃飯吧,反正你也知道我在這裡了。”
“你請我?你賣個壯陽湯能掙多少?我有個大生意給你,上車吧,我請你去外面吃。”何秋月將手裡的眼鏡朝我揮了揮,看着我那電動車道:“我這眼鏡都夠你買十部這電驢了,你還好意思天天騎着到處跑?”
看她那樣子,如果我不答應,似乎車子都不會挪直接擋院門口,加上她也說了,給我介紹生意,反正去找白水最好是晚上,當下輕笑道:“你來找我,當然我請你。”
一拉開車門,先是聞到一股古怪的味道,有點刺激卻又悶悶的,帶着腥又好像是油,仔細聞卻又只有香水的味道,而且隨着何秋月坐進來,那味道又濃了一點。
何秋月私生活有點亂,我也沒太在意,見座位上放着一個包,想都沒想就拎起來準備朝後面放,可一轉身,卻見後面有道黑影一閃而過,何秋月似乎也嚇了一跳,急忙道:“又不重,你抱着!”
我仔細看了看後面,明明是空的,回頭再看何秋月時,卻見她正側着脖子看後視鏡倒車,那脖子上也塗了粉,卻依舊可以看到青筋迸現,隨着車子開動光線晃盪,皮膚上似乎還有一個個指甲蓋大小的黑斑,等光線照到時卻又好像沒有。
這時已經下午,太陽西斜秋老虎卻依舊曬得皮膚生痛,我將她那個包包朝車窗邊擋了擋。
“這可是愛馬仕真皮的,不能曬!”一直沉默的何秋月瞄了我一眼,復又加了句道:“這一個包,夠買你剛纔住的那個院子了。”
“我也是真皮的,不能曬!”高中時我就受夠了她,將包直接貼在車窗上,將陽光擋住:“你有什麼事,直接說。”
何秋月扭頭憤恨的盯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這會她沒有戴墨鏡,瞪那一眼時,我明顯看到她眼皮底下有個鮮紅的東西動了一下,可惜她飛快的扭轉頭回去了,並沒有看清楚。
跟何秋月沒必要太講究,反正我請的她都看不上,我想着照顧蘇三月家的生意,讓她將車開到她哥店門口,也不管她樂不樂意吃,點了兩碗粉。
她抽出紙巾將凳子擦了三次,又用兩張紙巾墊好,這才安穩斯文無比的坐下來,她也不吃,就看着我吃粉,滿臉的嫌棄:“聽說你師父秦姑婆熬的湯效果很好,很多明星富婆都大老遠的來找她?”
富婆我沒見過,明星也只見過蘇夢,還是個過氣的,我不知道何秋月要說什麼,只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