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是七天,是一百六十八個小時,更是六十萬四千八百秒。
從百葉窗中滲入的初曦之光絲絲縷縷地撒在窗欄上,碾起朵朵窗花。一個清晨就這樣開始了。在熟悉的體操旋律中進入了周而復始的上課,下課,再然後便是吃飯、睡覺。
考前的忙碌大家都輾轉於上課與複習之間,再無暇顧及其它。於是各項活動也皆終將休停。就連***也不例外。每個人都很忙,忙得焦頭爛額、忙得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但是有一個人卻異於常人的忙。
從熊老師代課的那一天起,接連三天,陳大龍都會在上午放學和下午放學的時候以非常的速度第一個衝出教室,又會用同樣的速度匆匆地趕在鈴聲落地的那一刻向教室衝。從第四天開始,他突然不再往外衝了,一反常態地坐在教室裡悶着頭安靜地看書。努力的程度比之他的同桌‘問題少年’有過之而不及。在別人學習的時候,他在學習;在別人都去吃飯的時候,他在學習;在教室裡的燈全關了要睡覺的時候,他還在教學樓前的昏暗的路燈下捧着一本書孜孜不倦地學習;除了中午食堂沒包子賣無法用饅頭解決,必須得吃飯和人生必須的三急外,他幾乎都沒離開過他的凳子半步。
浩瀚的星光穿透黑色的帷幕星星點點地打在宿舍樓前的大樹上,照出大片大片斑駁的剪影,安靜而祥和。
從嚴肅而安靜的考場上下來的時候,黎笑優長呼了一口氣。終於考完了,這個認知讓她着實的興奮了一下。接下來幹什麼呢?回家?想過家,黎笑優突然笑出聲來。再過十幾天就過年了耶,好快啊。又一年過去了!
踏着歡快的步子下樓,一臉興奮地想着回家要做什麼,計劃着這個寒假要怎麼過的時候,聽見樓上傳下咚咚的快而亂地節奏,莞爾一笑。原來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欣喜而激動。
下一秒,黎笑優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原來人激動不只是因爲欣喜,更有甚者是悲傷。
黎笑優的笑容在臉上凝結,呆呆地看着驟然之間出現在瞳孔裡的那一抹濃烈的悲傷。
陳大龍一手扶着樓梯一路飛奔而下,一臉的悲傷與難過無從掩飾,或者根本就沒想過掩示。他整個人此時正沉浸在一種強烈的自責裡,眼睛熱的發紅。
陳大龍此時滿腦子都糾結在剛纔的試卷,這道題還沒寫好,那道題又答錯了……他該如何去面對高老師,高老師問起的時候他該怎麼說……
黎笑優看着一臉悲慼,慌張跑過的陳大龍,腦子一愣,待那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向樓下傳來之時,她恍然回神。腦中迴盪揮之不去的是他難過得發紅的雙眼和那步下生飛的慌亂。
他……會不會想不開?黎笑優此時腦中突然響起的是成材的聲音。我希望你們努力學習,但也不支持你們死記硬背。更不希望你們因爲一次的考試不如意就輕易地放棄生命。以前學校裡就有過這樣一個學生,因爲考試成績不好,就請了一天的假然後跑出去買了一大箱啤酒,喝着喝着的時候突然就從樓上跳了下來……他可以說是解脫了,但是,難過的是誰呢,是愛你們的人,你們的父母,你們的親人……
黎笑優手扶着樓梯一路急跑而下,險些摔了跤。但她顧不上其他,滿腦子就是兩個字,不要,不要……
朱述新看着陳大龍在前面一臉悲傷地瘋跑着,而後面的黎笑優則是焦急地追着,氣喘吁吁。不解地追上黎笑優的腳步和她保持平行,“你跑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快……”黎笑優腦袋木木的,心思緊繃着,雙眼緊鎖着前頭跑着的身影,乍然聽見有人說話,呆呆地手指一指,聲音嘶啞地尖叫。
“什麼?”朱述新擰起眉,快?難道是阿龍要出事了?
黎笑優實在是跑不動了,停了下來,一手插着腰,一邊大口喘息,“他,他要,呼呼!”話語始終說不清楚,而這會又急,忙用手又往那邊指了指。
朱述新擡頭看去,暗叫一聲不好,那個方向是河,他不會是……想到這個可能,朱述新拔腳追趕而去。他不相信阿龍是如此想不開的人,更何況高老師得的那種病又不是他的錯,不應由他的無意來承擔這所有,縱然將高老師推下樓始終是他不對。但是,但是……
“阿龍,你要幹什麼,”朱述新剛跑到拐口,雙眸緊緊地向裡搜索而去,見着一身校服的陳大龍向河那邊跑去,頓時驚慌地大叫。
“阿龍,你不要再往前去,那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錯,阿龍!”朱述新快步地向前衝去,用上了他自己都沒想過的速度。他一把拉住陳大龍的衣服,緊緊的揪着,揪着。一刻也不敢放鬆。
陳大龍被後面突然生出來的一股大力扯得後退了幾步,茫然地側轉頭,對上了一雙張慌害怕的眼,疑惑地發問,“大哥?你怎麼了?”
朱述新喘息着,手中充實的感覺讓他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了眼面前奔騰的河流,心又被提了起來,還是有些後怕,“阿龍,你不要想不開,高老師的病不是你的錯。我想她也不人願意看到你……”朱述新突然頓住,雙眸緊鎖着陳大龍的眼睛。
“我沒有想不開。我只是心情煩躁,想到河邊來走走。”陳大龍嘴角涌起一抹笑容,苦澀而甜蜜。邊說邊轉頭蹭了蹭。
朱述新看了一會,慢慢地放手,由心地放輕鬆,釋懷一笑。沒有想不開就好!他真的不想七年前的那一個場景再在眼中重現一次,他也確實現在仍然害怕着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大哥,我現在很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感覺我自己好沒用,什麼都做不好,做什麼都是錯的!”陳大龍轉頭看着奔騰的河流,苦惱地說。煩心地時候他喜歡聽到水流動的聲音,喜歡看着河水奔騰的樣子。那樣,他會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會忘記自己本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