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米小鹿

木於歌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太陽已經落下,月亮還沒有升起,這個最黑暗的時候。

木於歌赤着腳踩在地板上,木製的紋路一圈圈的綻開,生命的記憶如此鮮明。雙手交和放在窗臺上,微弓着的身子伸出窗戶,感受夜晚的陰涼。

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好像很久了,木於歌把頭擱在手上,真好,不用擔心秘密被發現,沒有爺爺一直在旁邊安排,不用經歷明明是親人的刁難,不用做那些一點也不喜歡的事。

被風揚起的髮絲不停的騷擾着臉頰,就像是螞蟻攀爬一樣,木於歌擡手掃了掃額頭。

只是墨笙歌怎麼變成這樣了,腦海中忽然浮現的墨笙歌清淡的臉,木於歌有點不知所措。

明明是姐弟的,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喜歡雙方相處的平淡,那種不用多說自能理會的感覺,那種又親密無間的感覺,甚至如果自己沒有喜歡的人,他不介意墨笙歌選擇遺囑條件中的第二條:墨笙歌和木於歌結婚,木於歌所有股份歸墨笙歌所有。

真的,他不介意股份,不介意公司,他要的只是一份溫暖與平淡而已。

所以就算知道,針對過自己的人,和冒犯過自己的人無緣無故的消失,在無緣無故的遍體鱗傷的出現也一點都不覺的什麼。

就算林業見到自己,帶傷的臉龐一臉驚恐,不斷的後退說:“別過來,我聽你的話,別過來。”跌坐在地上的林業蜷縮着身體,有什麼從地上流出來。真的對於自己來說沒什麼,只要依然對木於歌好,就夠了。

畢竟在木於歌的眼中只有兩種人,對自己好的人和對自己不好的。

木於歌把頭埋在手腕中,只是,爲什麼要做那麼噁心的事,忽然間想到自己身上的齒印。這種事情不應該是你情我願的嗎?怎麼可以就這樣強加在自己身上。

記憶中破敗的身體讓木於歌一陣黯然,這難道就是獲得一部分自由的代價嗎?

對啊!自己現在就是木於歌啊,木於歌擡頭看向遠方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麼呢?

不知不覺間月亮靜靜的掛在遙遠的天邊,灑下一縷縷月華披在高高的樹上,風一動,樹葉沙沙做響,連帶着月華漫動着,如沙如霧。

“你醒了。”一個聲音在木於歌身後響起,由遠及近,小鹿出現在視野裡,也像木於歌一樣靠在窗臺上。

“這是那五個人的資料,以及可能所在地。”小鹿揚了揚手中的一份文件,“給”把文件遞到木於歌面前。

木於歌撇過頭望了他一眼,直直的盯着小鹿的臉,略微迷茫的眸子像是一個木偶。小鹿被看的有點滲人,轉過頭來,看着前方的景色默默不語。

“真的很漂亮。”木於歌輕聲說,風帶着聲音有點飄忽。

“嗯?”

“沒什麼!”

小鹿的耳朵卻微微的紅了起來。

木於歌淡淡的笑了下,也繼續望着眼前的景色。可愛的東西,可以暫時衝點煩惱呢!不過似乎需要去尋找一些能量啦,那些可憐的無知的人。

“爲什麼不問我暈倒的事情?”木於歌飄忽的聲音傳來。

“你願意就會告訴我,我既然做了選擇就不會反悔。”

“你確定?”微微上揚的語氣讓人有些惱怒。

小鹿羞紅了臉轉過頭來看着木於歌氣沖沖的說:“我是有一刻想殺了你,那又怎麼樣!”說完便將頭撇向一邊。

“不怎麼樣。”木於歌不由笑了出來,眼光看見旁邊人傲嬌的模樣。微微彎起嘴角,繼續將頭擱在手上說:“我的身體有點不適應,這次使用不被世界規則承認的能量,如果不是宅子中有結界,我可能就不會睡這麼久而已啦。”

小鹿有點驚訝,卻也沒有說話,等着旁邊的人繼續話題。

“我需要補充能量了,所以要了那五個人。”

忽然小鹿耳邊出現一陣溼熱的氣息,只聽見“你想知道我怎麼補充能量嗎?”清脆的聲音響起,小鹿身子一瞬間的僵硬。

“嗯~”看着紅透的耳朵,木於歌壞心的尾音延長。

身旁的人微微點了點頭。

木於歌笑了笑。

“不告訴你。”說完木於歌便繼續看着風景,大聲的笑了起來。

小鹿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屬於他的清亮的歡快的笑聲慢慢和木於歌的笑聲混合在一起,隨風不知道吹到了誰的耳裡。

笑着笑着又靜下來看着獨特的安靜風景,月亮爬的更高了,像是懸掛在頭上一般,月華靜靜的頃泄下來,萬物都籠在薄紗之中,蟋蟀一聲一聲鳴叫着,摻雜零落的鳥叫聲,朦朧中恍若仙境。

這樣靜謐的環境裡兩人默契的不再言語。

過了許久,木於歌似是對着空氣說:“我要去處理下事情。拜”一瞬間,木於歌單手撐窗,身體橫出窗戶,從二樓掉落下去,“碰。”木於歌雙腿微彎落地,漫步走去黑暗間。

小鹿雙目微縮,看着他安全落地後瞳孔恢復正常,也就看着那逐漸遠去的身影。

一個黑影出現在小鹿身後,暗啞的聲音響起“爲什麼不在他昏迷的時候殺了他?”

“你以爲他就這麼信任我。”小鹿有些嘲諷的說,依舊背對的人看着遠方。

“他的身手和身份不允許他輕易相信人,而我也不是他的朋友,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你似乎想太多,不要忘記自己是做什麼的!”小鹿一句接一句,不緊不慢的說的黑衣人啞口無言。

“他到底是什麼人?”黑衣人不甘心的問,雙眼通紅的盯着小鹿,像是蛇貪婪的眼睛。

“你在問我嗎?”已經離開的木於歌突然出現在黑衣人身後,單手抓住他的脖子。

其實木於歌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手指逐漸收攏,那人劇烈的掙扎着,嘴巴大口的張開呼氣,眼睛逐漸突出。

“因爲那份名單上有你,第六位先生。”以着僅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自問自答着。

那人想說什麼,終究什麼也說出,雙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木於歌隨手把人扔在地上,拿出隨身準備的手巾擦着自己的手指。

似乎自己又忘記了戴手套了,木於歌看着屍體想着,他不介意小鹿利用他殺人,畢竟這個人在他眼裡是該死的,而且不需要去太多的地方,他也一樣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木於歌將手巾扔在垃圾簍裡,右手抱拳撫在心口,閉上眼睛,心裡默唸:“……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那個該死的人殺死過同齡人,氣死過自己的家人,姦殺過幼女。一個個充滿怨氣的靈魂從屍體上浮現,在木於歌的默唸中,逐漸安詳,慢慢消散在空氣中,一個個銀色的小點點在木於歌心間凝聚。

忽然從屍體中衝出一股黑色的氣息,木於歌冷冷的左手一握,輕斥“還想跑。”頓時氣息消散空中,一絲高亢的尖叫在木於歌腦海中迴盪。

待一切完畢,木於歌的右手邊上已經凝聚出一小截鎖鏈,只有拇指蓋般大,銀色的漂亮。

“謝謝!”木於歌收起那小截,對着小鹿說,謝謝你的不多言,不多看,不多問。

依舊看着窗外的小鹿似是帶着笑意的說,“是我利用了你。”

“我是分的清的,你很好。”木於歌低頭看着木製紋路上瘦小的影子說道,“你足夠好。”

影子沒有動,木於歌也沒有動。直到小鹿說“我困啦,晚安。”轉身走出房門。

木於歌依舊站在那裡,地上瘦小的影子還在,木於歌笑着說:“不是想睡啦嗎?”眼睛彎了起來,笑的好傻,但木於歌一點也不覺得。

忽然又響起敲門聲,接着是門鎖擰動的聲音以及小鹿急促的聲音:“抱歉,我的影子忘了帶走了。”碰的一聲,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靜。

木於歌笑着搖了搖頭,往後一倒,柔軟的牀將木於歌陷了進去,木於歌安靜的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蟋蟀聲再次響起,弱小的小動物在有人的時候擱在安靜,在安靜的時候分外的喧囂,但木於歌好像聽不到了。

窗簾浮動,牆上彷彿皮影戲般變化着影子形狀,這次變成了一個人形,瘦小的似乎在那裡看過一般,慢慢的移動着,向着牀邊靠近。如同佝僂的老人般不緊不慢的,帶着神秘的力量。走到另一道窗簾處時,一陣風吹起,露出隱在簾影下的東西。只見其張開了一個比自己身體還大的口,將瘦小的人一口吞下,這才露出它的樣子。

它有着滾園的身體,尖尖的耳朵以及短尾。在牆上偶爾打個滾,偶爾打個嗝。自己一個翻來覆去的不亦樂乎,像是一個迷濛的小動物。除了在遇到神奇的東西時,泛着紅光的眸子,炸毛弓起的身體,讓人心生懼意。

夜總有那麼的長,有人安眠,有人無眠。木於歌不知夢到什麼,嘴角勾起一片微笑,像是一朵罌粟花,誘人深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