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
我母親的話來自遙遠,我所有思緒如突然降溫的天氣驟然變冷,冷的手腕骨咯吱咯吱響。
我支撐着自己的額頭,突然就喪失了力氣癱到椅子上惹得我父母一陣驚呼,我在聶雲的支撐下直起腰桿。
“寶貝兒,我去叫醫生。”我母親擔憂的側身打算離開,我在這一瞬間抓住她的手掌,“沒事,就是心裡難受,聶卓格今天出事都是蘇贏何的過錯,我怕孩子在他手裡性格會大變。”
出生到現在的四年是性格塑造的重要階段,孩子的性格取決於蘇贏何如何對待他,在上海時那孩子像一頭狼護着自己安全,極度排外,這只是冰山一角,如若深層挖掘,還不知會呈現什麼。
這也是我最擔憂的地方,我怕孩子回到我身邊會成一個性格陰暗的人。
這股擔憂越來越濃,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降低。
話即便說到一半,他們也能理解我心裡的激烈碰撞,我母親攔住我胳膊,動作親暱,語聲寵溺,“莉莉,你別擔心,一定會找到他的,你放心。”
一定會找到?過多的鼓勵和現實碰撞只會越來越失望,失望累到頂點,我怕不一定能受住會變的瘋狂而令人害怕。
輕飄飄不帶自信的唸叨,“找到?什麼時候,我們都知道這事根本沒進展。”
蘇贏何想要什麼後果,他會不計一切代價,他會翻江倒海暗算。
我突然就坐不住,眼前一片黑暗,精神壓力淹沒了我所有的感官。
夢裡,一個稚小的身影笑嘻嘻看着我,他雙眸泛着晶亮,一遍遍喊我:媽咪,媽咪……
他用中文在叫我,清晰而又明確,盪漾在我耳邊,久久無法散開。
我彎着脣角,伸出手臂,對着他展開懷抱,然而小身影只是略略一笑,像一陣風吹過臉頰飄向不遠處。
我着急的吶喊:別走,別走……
小身影並不聽我的,慢慢消失,無影無蹤。
我驚駭的抱着自己的腦顱蹲在地上像一塊石一動也不動,很快傳來嗚咽之聲。
媽咪,媽咪……
小身影的聲音從遠方拉近,最後躥進我腦海,我慌里慌張打直背部,眼神四處逃逸,口中唸叨,你在哪裡?寶貝兒……
周圍充斥着歡快的笑聲,沒有人迴應我,我好孤獨,遠處突然涌來一片海水,捲起幾丈高的海浪,我驚恐的瞪大眼睛。
“不要……”張開的雙臂揮散間被一隻帶繭子寬掌截斷,我迷糊睜開眼,酸澀的垂了垂睫毛,“霍繼都。”
臉頰上汗溼的頭髮被剝到兩邊,“我在這裡,莉莉。”身後橫過來他一隻胳膊,霍繼都擡我把我拽扶起來,一下下拍我的背,“你做噩夢了,寶貝兒。”
背上汗淋淋的,手心亦是水漬,搓一下霍繼都手,他也被我弄溼了。
“聶卓格怎麼樣了?是不是死了?”被子一掀我要下去,霍繼都單腿攔邊上抱我,我被他掐懷裡,他徑直把我抱進浴室,放浴缸邊上,“洗個澡,我在外面等,聶卓格在重症監護室,沒死,你別管那麼多,聶徐會處理,你精神蹦的太緊。”
我點頭,心口莫名鬆一下吐出口氣脫衣服坐浴缸裡,然而也沒動,就靜靜靠着浴缸邊緣,約摸是浴缸水過於溫熱,一時,我竟放了所有思緒徜徉,水是什麼時候漫過我腦袋也不知道。
直到整個身體被突然一拽,我心口驚出一個窟窿張皇看向來人,“霍繼都,你在做什麼?”
霍繼都襯衫上都是水,一塊塊印染像盛開的薔薇花,視線投注到他臉上,他深邃的眸子參差着些波動後的餘悸,我伸手摸他臉又滑到鎖骨上擱放,“你怎麼了?”
“我以爲——”他低垂頭顱,聲音像被壓彎般墜地吐出,良久不能繼續,反覆吐口氣才炸裂般瑟縮,“我以爲你想不開。”
想不開?
我腦海中從未閃現這個念頭,即便是挺絕望也不會閃現,剛纔只是意外,霍繼都渾身上下的驚恐讓我不敢觸碰他。
一滴汗順着他下顎滑到性感的喉結,我咕隆一口口水,猛然攫住他的脣,把溼漉漉的身體貼着他,拉着他的手掌貼住我腰肢,我身上未着寸縷。
他一件件拽開自己衣服,火急火燎,單手扶着我的背部,和我一起沒入浴缸。
一切來的那麼突然又那麼自然,但我倆確實什麼也沒做,即便最後關頭,霍繼都還是把持住了。
他把我圈在結實的胸膛裡,一下下摩挲。
穿好衣服出去,霍繼都心情看似仍舊沒平復,我在桌子邊坐下,他拿出電吹風給我吹頭髮,耳邊電吹風作用的聲音陣陣,他的手擔着我頭髮撩。
差不多後他收容好電吹風,我站起來環住他腰肢,“霍繼都,你別擔心,我在浴室沒想過別的,純粹當時沒察覺,而且我以前也經常把頭沒入水裡,我沒有輕生的念頭。”
委實擔心他這一眼能看出的糟糕狀態不得不一而再重申。
霍繼都裹住我手掌,脣角抿的一絲不苟,“希望你沒事,這段時間你神經太緊繃了,莉莉……我真的非常擔心。”他雙手扶着我肩膀,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讓他彎低着上半身,我點頭,他要什麼承諾就應允什麼。
因爲霍繼都的提心吊膽,我不得不一連在家休息,我母親和聶雲像看孩子一般看我,我心裡多少能理解,那天的事對霍繼都來說是個打擊,以至於一點波瀾都會成爲他眼裡的風浪。
我一個星期沒有去工作,心裡有點不自在的,坐在院子裡石榴樹下摘了一個石榴手裡把玩,兩個小弟在邊上拍手助興。
我把石榴掰開,一顆顆掏出來放碗裡給他們吃,自己則半依着身體靠石桌子上,聶雲從外面回來,軍帽擱皮帶和手胳膊間放着,先走到我這邊,抱起一個小的,“爸爸不在,有沒有乖乖聽媽媽和姐姐話?”
沒有人迴應,兩個小傢伙嘴裡滿是石榴汁,聶雲讓他們把籽吐出來。
我母親出來,將下頷抵在聶雲的肩上,巧笑嫣然說:“他們知道怎麼做,莉莉,進來吃飯吧。”
“我明天能不能出去走走?”偏頭看聶雲的反應,聶雲恰好也看我,他的眼神微微探尋,揚揚嘴角,聳聳肩:“我們啊,現在的責任就是替繼都看好你,莉莉,繼都同意我們就放人。”
我語氣不冷不熱:“那天的事真的是意外,我要解釋多少次?我很好,精神也並沒有受到打擊。”
“莉莉,我們現在只能聽繼都的,過了這一陣再說吧。”聶雲狀似無奈地笑。
我無奈,頃刻,只得跟着他倆依次落座,一邊閒聊一邊吃飯,而霍繼都因爲軍務過於忙碌,這幾天晚上根本過不來。
幾道菜下來,我沒怎麼吃,我母親不由奇怪:“是不合胃口麼?”
聶雲脣邊噙笑,有意無意地瞥一眼,才搖頭:“顯然不是。”
鬼斧神差的,我母親又讀懂了他的意思,放下刀叉,幫忙拉過話頭:“莉莉,繼都也是擔憂你,你很累,你自己不覺得,我們都看在眼裡。”
我一愣,笑笑,掂着心思,解釋道,“爸,媽,你們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每天待在家裡真的很憋,我總得出去。”繼而擰眉:“我明天能去工作?”
聶雲閒散地笑笑,抓起我母親的手,“今晚我們和繼都談談。”
視線掃過兩人交握的手,我一陣恍惚。
第二天,我如願以償得以去上班,但是卻不能自己開車,有兩個選擇,一司機接送,二打車。
在我看來他們太敏感,明明沒有的事爲什麼非要去認那個理?想想也是,有時候人就是如此,明明你心裡不那麼覺得別人非得那麼說,而且還一貫堅持。
最後我選擇了打車,從巷子口出去,攔了一輛的士,剛上車,司機問我去哪,我說去軍部。
司機特別熱情,“您在部隊工作?”
“不是,就一文職。”
車裡擺個了佛像,旁邊燃了一柱薰香,味道有點像檀木,內心深處的那一絲疑慮使我滯了滯,“師傅,您還在車子裡焚香啊?”
“個人愛好而已。”他語氣沉穩有力,眼神從後視鏡裡突顯出來,意味深長。
我瞳孔略一眯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暗暗呼一口氣,“師傅,您在前面停一下吧,我不太舒服。”
“好咧。”我突然覺得力氣被抽乾,渾身使不上力氣昏昏沉沉,便叮囑,“師傅,您把我放到路邊,我……”聲音還未完全落地,司機卻是熱情的把我下車,又扶進了另一輛車,自顧自說,“哎,小心,對了,進去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再度使力,仍舊提不上一絲一毫。
我旁邊坐着一個男人,他很自然的從我包裡掏出我手機,戴着手套的手在上面打出一行字:我願意拿你想要的和你換孩子的消息,蘇贏何。
我偏過頭顱,問,“你要幹什麼?”
沒有人回我,車子平穩行駛,我看見手機上傳來一條短信,“好,莉莉,你和我在‘雲塘’酒店1108房間見面。”發件人是蘇贏何。我來包養你們了,留言板走起……隨便你們鬧騰哈,因爲我今年比較忙碌,可能一半實地學習一半課堂,到時候應該是海邊探測啥的,暫時還不確定,但我會一如既往好好對待你們噠,也感激你們陪我到現在,最近實在是諸事不順,各種受傷,身體上,然後突然發生一大堆事,哎,夠嗆。
我來包養你們了,留言板走起……隨便你們鬧騰哈,因爲我今年比較忙碌,可能一半實地學習一半課堂,到時候應該是海邊探測啥的,暫時還不確定,但我會一如既往好好對待你們噠,也感激你們陪我到現在,最近實在是諸事不順,各種受傷,身體上,然後突然發生一大堆事,哎,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