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有那麼偉大嗎
送了各位娘娘走,我叫住十四,老九卻也要送我,我說,我找十四說兩句話,你先走,老九很不情願。
我把他拉到一邊,“糖糖,怎麼又生氣了?你看我一天忙來忙去,連坐一會的機會都沒有,你還緊着找我的麻煩?”
“容兒,你辛苦我知道,可是那你還跟這個跟那個唱歌的?你這樣子,大家不得笑話我啊?你到底想沒想過我的感受啊?”竟然爲了別人笑話他質疑我,這麼大男子主義。
“糖糖,我沒想嗎?我沒想跟十三唱歌還得說幾句話解釋一下,你沒見十三的臉色都不好看了啊?這樣,你還怪我,我真是兩邊不是人了?”
老九想了想就說,“你是說了,可還是唱了啊?”
“糖糖,那你說我怎麼辦?難道從此之後都不見你的兄弟們了嗎?就算是我嫁給了你,見他們的時候也躲着嗎?糖糖,你要自己有自信才行,我就是你的,別人誰都搶不走的。好了,要相信自己,快回去吧,我跟十四說幾句話,這個你放心吧?”
“那好吧,你連理我都沒空了。”
“你得像個男人,別拿出這個委屈樣,我不愛看,快走吧。”老九還是走了,我都有點不嫌煩了,依我雷厲風行的性子,老九這樣非把我逼瘋了不可,十四魔就在遠處看着我們,嘴角撇着。
我朝他走過去,見他那個鬼樣子,也夠惱火的,我鼻子裡哼了一聲,準備好了和他戰鬥。
他雙手抱肩,“怎麼?看來是要討伐我的?”
他這樣,我真想上去給他一下子,憑什麼一副好整以暇的神在樣子?憑什麼在心裡就認可自己做的事?憑什麼就對老四心存芥蒂啊?憑什麼就一副等着抓我的錯的樣子?可我冷靜了一下,壓下了自己的火氣,他和老四的事,正史和野史上都是那麼說的,如果我處理不好,亂子會越來越大的,而且這是十四,我用對付老十或者十三的那一套都不行。他雖然大了,可本質上是個搶東西的小孩,越是不理越容易逆反,反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來。
我換過表情,變成平和的臉色。“不是,是老九惹毛了我了,正生氣呢。你看我都沒自由了,我倒像他的男人,他倒是個盯着丈夫的女人了。我們找地方說會話。”
“九哥是太寵你了,給了你太大的自由了,要是我——”
“十四,你自由也太大了吧?想叫他用對付別的女人那一套對付我嗎?”我有點想發怒,他根本不把我當平等的人啊,還當我是男人的附屬——“標準牌”福晉呢?
“你先讓我說完,然後你再說我!”
“你能有什麼好話!”
“從容,如果我是九哥,就直接娶了你,或者要了你,看你還這麼抖擻精神不?還這麼心裡沒別人不?還這麼四處點火不?九哥在你面前真成委屈的小媳婦了?別怪我不提醒你,我們爺們誰也沒受過這個氣,成年阿哥就是在額娘那裡說話也是有分量的。你這樣不知珍惜,不明輕重,有一天九哥受不了了,不要你了,你可別哭哭啼啼的!”
完了,我們註定見面就要吵架嗎?
我忍着就說了一句,“有那一天,我也不會哭哭啼啼的,要你多管閒事!”
他還繼續說,“好,我就看着,你不會哭是吧?你想想吧,我們大家對你已經寵到天上了,你還要怎麼樣啊?我雖然也想要你,可是既然九哥和你情投意合,我就算可以放手,可是你還對四哥他們那麼好,你太過分了?你當我不知道你找我幹什麼啊?我知道!你就是爲四哥要責備我的吧?所以方纔九哥纔不願意的,你以爲他傻啊,我們哪一個傻啊,就是跟了你,九哥才變得傻了而已!”
我有點體諒老九的心情了,“好,你說得對,剛剛是我言語急了。”
“是啊,你是着急討伐我呢!”
“十四,你說我這麼多,你以爲憑我的性子,爲什麼能平心靜氣對你呢?因爲我總是顧着你的感受,所以纔沒有怒顏相向。不然我爲什麼累了一天不回去休息,還在你這裡討人嫌,惹氣受啊?你說我爲了你四哥,可是我難道就不是爲了你嗎?”
“爲我什麼?我倒要聽一聽!”
“十四,”我放低了聲音,“你這樣對你四哥,你很高興嗎?你額娘很高興嗎?你皇阿瑪很高興嗎?如果你們都高興,就儘管去做吧!可是我知道你不想這樣的!老四他也不想的。因爲我知道你就是有點孩子氣,纔跟你四哥僵着,我想看着你們兄弟同心,不是因爲我和老四關係好,也是因爲你啊,你難道不覺得嗎?我們也算最先認識了,雖然我們總是吵架,互相挑釁,可是這只是我們獨特的相處方式罷了,我盼着你好,盼着你心裡舒坦纔跟你說這些的。”
“反正你就是更向着四哥和十三哥。”
“是啊是啊,可你也得對我好點啊。你總是揪我的錯,總是跟我惡言惡語,還老是想機會在大家目前諷刺我,挖苦我!難道你沒有嗎?”
“我那是因爲——”
“我知道,是你表達的一種方式而已。所以我也把你當很重要的人啊!你和老四鬧彆扭,你也不高興,所以我纔來勸你啊。至於他,我也要勸的。你想想,你比你四哥幸福多少?你看不到他的孤獨嗎?你看不到他看到你和德妃娘娘親近時他的落寞嗎?你看不到你跟八哥他們親近時他的灰心失意嗎?你敢否定你有故意氣他的意思嗎?你敢否認你就是想看他出醜?連我局外人都看出來了,你四哥是什麼人啊,他不知道嗎?他就你一個親弟弟,他不傷心嗎?他向來對人嚴格,眼裡不揉沙子,可對你卻是滿腔希望,所以自然就難免嚴詞厲色啊?”
“可是他對十三就和顏悅色?”
“我問你,叫你對你十三哥疾言厲色,你能嗎?你爲什麼不能呢?十三有多苦,你知道吧?可是他從來都溫言待人,一身俠義,從來不使性子,誰好意思對他擺臉子啊?反倒是你,你自己說,愛找人茬不?愛發脾氣不?愛給你四哥臉色看不?愛故意跟你額孃親暱不?你小時候,老四管你爲什麼啊?爲了給自己樹敵啊?爲了推你到八哥身邊啊?當然不是!還有,等你明兒有了男孩子就不管不說嗎?到時候,以你的臭脾氣一定罵人罵得更兇更嚇人,怎麼,你的孩子就該不認你了,另找阿瑪去啊?你想想你有好好叫過你四哥嗎?好好跟他說說心裡話嗎?就知道一味怨別人,你自己做得好嗎?”
“他那個樣子,誰愛跟他說話啊?你就是因爲對他好,才勸我也對他好點的。”
“十四,你怎麼就不想我是爲了你好,纔來勸你的?你額娘難道沒這麼勸過你嗎?她也是對老四更好嗎?我看不是。再說,老四他就那個性子啊?跟我他也是一副臭臉啊?可是他對你好不好,你就感受不出來嗎?如果他真是對你不好,還處處轄制你,那麼就是是他的錯,我現在去說他。”
“不用了,你敢說他,他下次不還得給我臉色看!”
“你就沒給他臉色看過?要說你們倆,一個是四魔,一個是十四魔,真是好兄弟呢?十四,真心說一句,我是爲了你們倆都高興纔來說的,因爲我知道你對我好,大概會聽我的勸,我纔來的,即使你可能更誤解我,找我的麻煩,我也要說。如果你非要說我對老四好於你,所以來斥責你,我以後就不再來了,行嗎?”
“我以前是那麼想,但現在想開了。”
“十四,你已經有了額娘更多的愛,從小也沒有生離死別的痛苦,就體諒一下他吧。至於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朋友,哪一個我也放不下,不要再爲這個爭了,甚至我和德妃娘娘的心情是一樣的,我要你們都快樂,如果因爲我你們更加不睦,我反倒成了罪人,你說,依我的性子,我還會在這裡呆下去嗎?我要走,連皇上也攔不住的。我只爲了我們當初相識時沒有尊卑卻互相愛護的那份情意而來到紫禁城,你們對我的好,我都銘記在心,只是都回報不了,十四,對不起了。”
“行了,別用這個調調跟我說話了,難受死了,我知道你的苦心了,我會試着跟四哥好好相處的。”
“好,你說了,我就信。十四,有事就找我,想吃的了也找我,我可是你姐姐呢!”
“你也別跟我老提姐姐!”
“那你叫我怎麼樣啊?”
“不知道!最好別遇見你!”他轉身就走了,真是比老四還喜怒不定的,不過還是很可愛又可憐的。我也又一次望了十四轉身的背影。
然後我還是回了蘇嘛拉姑這裡,想要跟她拜別,因爲我可以“刑滿釋放”了。她也沒跟我多說什麼,沒有大師般的交代的話,也沒有什麼讖語之類的,我也無所謂,反正得按自己的方式活着,最後還是我說,“姑姑,這一個月多謝您的寬容,知道您對衆生皆平等,我雖然做不到,但也會盡量去學的。我把您這裡弄個雞飛狗跳,向您道歉了。以後我會好好活着,有了疑難也會來請教的。但是您啊,也要注意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是做好事、度化人的本錢。您若有事也要來找我,我雖然就跟您相處這麼點時間,可是我相信一見即是緣分的。我也會酌情回覆皇上那裡的,那我們就再見了。”
她就點點頭,我收拾了東西,又到了十二那裡,“十二老師,我要走了,你一個人下棋興許提高更快呢?有事找我,祝你得到自己想要的平靜,回見。”
十二說,“沒你吵我,我也許會不習慣,看來境界還是不行,不過你影響人的境界可真是高啊,好吧,送你一句話”,我趕緊喊,“停,不用送我什麼話,到時能救我就行了。再見!”
他就微笑了,簡直是雕塑天使,完美!幸好我免疫。
老康沒說我事情完了之後到哪裡,那我就還到良妃娘娘那裡吧,或者去找十七也好。可是沒等我想好呢,老李大叔來傳我了。
我就來見老康,他問我,“聽說壽宴玩得很盡興啊?”
“皇上,我好累啊。您都不讓我休息一會啊?當然您也很累。不過,您滿意太后的壽宴嗎?”
“你那些歌都是自己寫的?”
“學來的!我有很多老師的,鄔思道也教我一些,以前我在江南到處瞎逛也學了一些。”
“你的那些點子也都是?”
“也有我自己的,皇上,您知道好玩好吃的人,當然就在這些方面悟性好了。您到底滿意不啊?不好我得改進啊!”
“那你看太后高興嗎?她老人家高興,朕自然就滿意!”
“啊,那謝謝您這麼拐彎含蓄的讚美了。皇上,我剛剛跟蘇嘛拉姑姑姑告別了。”
“是嗎?她都沒怪你把那裡搞得烏煙瘴氣嗎?”
“皇上,這您就不明白了,她的境界可不是一般的高。我這一個月可是看出來了,您呀擔心多餘了。她老人家是參佛悟道,心無雜塵,自然不便與我等世俗之人相見。依我看,姑姑心境平和淡定,身體雖有小疾,也在料想之中,也許在姑姑眼裡,生和死、老和病,已經無憂無懼,無怖無傷。正所謂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善哉善哉,阿彌陀佛。”說着我還誦了一聲佛號。
老康看着我就樂了,“你還挺有悟性啊,要不,乾脆就去長期陪她老人家吧,也算有個伺候的人。你還會解悶,會弄吃的,還冰雪聰明的。”
我知道老康這是調侃我,他以爲我的性子必然不幹,其實我正好相反,剪去三千煩惱絲,我也能活得更自在。“行啊,皇上。雖然您誇我有點言過其實,但這是您的領導藝術,我說過,您指哪,我就去哪。還有到時我不見塵世之人的,大家可都別想我。其實,說真的,皇上,我是真看好那種生活了,不是跟您說假話。”
“哦?體悟很多啊?說說吧!”
“皇上,要說佛法我是不精通,不過佛道的教義我還是知道的,尤其我更愛道家,我曾經鑽研《道德經》《南華經》兩部經典,佛教雖與道教不同,可是條條大路通羅馬,啊,就是通西天的意思。”
我繼續邊看老康邊吹牛,“這萬事啊講究順其自然,不與天爭,我看實際上就是不與人爭,更不與己爭,剋制自己的慾望尤其是貪慾。對了,喜歡一個人也是一種貪慾哦!事實上,我到姑姑那裡和在紫禁城的繁華中,那都是一樣的歸途,不過一種是直接學佛教理論,另一種是實踐出真知而已。在這裡,我又不在意金錢、名利、地位,能糾纏我心的不外乎是情劫而已,我歷盡世間情劫滄桑,自然就會回到一片平寂,到時也就看破了,修成了。所以您想把我放哪就放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所謂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以生爲寄,以死爲終,誰都走在朝着死亡和又一次新生的過程中。”
“喲,還一套一套的呢?都是從姑姑那裡學來的?”
“不是,我以前就知道,只不過現下更瞭解姑姑的心意罷了。”
“那麼你的意思是朕不必理會姑姑了,她現在過得很好。”
“是的,就像您也不理會某些其他至親一樣。”我說得是行癡和尚——他順治老爹。現在我對老康除了我來自哪裡和歷史如何這兩者隱瞞了以外,其他的也沒什麼不可交代的。
他自然看着我,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麼來。我很坦然,在我們之間行癡和尚已經不是秘密了。而我相信老人家對他兒子說的也不多,也一定告訴了不要探尋之類的話。
“那麼,朕給你的任務都好像太簡單了點,你大部分都完成了啊?”
“完成的任務是因爲大家原本就是可塑之才。而有兩樣我完成不了的,因爲那是需要局內兩個人自己解決的事,我幫不上忙。至於太子,皇上,您就順其自然吧,也有人這樣告訴過您吧?不過,從容多說一句,凡事順其自然,總會更好的。”
“嗯。那麼朕以前說過還有兩件事要你來辦,你記得吧?”
“皇上,我大概猜得出來兩個偉大的任務是什麼,我也可以保證無論儲君是誰,無論我嫁給了誰,我會盡全力保護所有人,保護儲君,如果您相信我,而我也有這個能力的話。皇上,大清的天下,會常保昌盛的。可是歷史的腳步,沒人阻止得了,朝代的變遷您也是深知其理的,更有物極必反這個規律在那裡,所以您就不要管多少代之後的子孫的事了,不與己爭,我想這正是姑姑要給您的話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大清不能永世長存?”
“皇上,我想說一句話,您聽完殺了我都行。永世長存的只有天下百姓,沒有君主,您是千古一帝也一樣!”
“你——,朕真是太寵着你了。”
“是啊,皇上,您要不對我這麼好,我還不說呢?我知道您對我真心以待,我纔敢直言不諱,因爲我把您當成了可以說話、可以交心的人。您也知道,對某些人,權力再大,我也不拍馬屁的。”
“行了行了,最近怎麼看着你就煩。”
“阿彌陀佛,不是我煩,是您心煩,善哉善哉。”我裝模作樣唸佛,還眯起一隻眼睛,睜開一隻眼睛看老康。老康無奈說,“好了,說明白了,走吧!”
“皇上,我還有事呢?”
“你能有什麼事?”
“避暑的事。我去不去啊?我告訴您,您不讓誰去可都得讓我去。”
“爲什麼啊?朕如果讓你去,不讓老九去呢?”
“那也沒關係,只要我去就行。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歷史時刻了,我必須去。興許您還用得着我呢?這事您不費吹灰之力,就成全我吧?”
“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朕還要看看。”
我癟了癟嘴,看吧看吧使勁看,我不去,你十八走了,太子廢了,十三圈了,到時你不定怎麼難過呢?這可是你最寶貝的仨兒子呢?本來這歷史混亂局面,我還不愛參與呢,跟老四擱家也挺好,至少安全,不能被牽連。因爲我知道大家都去了,老四是一定被留下監國的。
可是十三怎麼辦?我是擔心他的,老四不在他身邊,我要是在也可以開解他,免得他真的落下那個可怕的病根來啊。還有溫恪,要出嫁了,我好歹得看看妹夫是什麼人啊,以後同溫恪見面的機會就少了,而且她也會早早去了的。
我想了想還得求老康,像個小狗一樣在他面前用可憐的眼神,差點就搖尾巴了,“皇上,我頭一次鄭重求您,帶我去吧!您就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吧!”
我也很嚴肅,大概老康沒見我這個樣子過,“丫頭,難道你有什麼事瞞着我?你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你知道了什麼?爲什麼非要去?”
“沒有沒有,我就是聽說溫恪等人都去,就想去見識草原和狩獵啊,見識蒙古的奶茶和酒,還有烤肉之類的。我還想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啊,策馬直到天邊啊!”我只好瞎編一些話來遮過去。
老康半信半疑,“都是爲了玩啊?哪裡值得你這麼鄭重求朕!”
“皇上,我不鄭重,你更不答應了。”
“好了,到時再說!”
“這不馬上就到了嗎?”
“你還有完沒完了?”
“皇上——”
“出去。”完了,老康又怎麼了?難道行癡告訴他什麼了?我又觸在電網上了?他跟十四一樣是老魔,哼。我很委屈,也不叩拜就走了,不讓去拉倒,到時我就自己偷着去看十三和溫恪,只要能逃過老四的法眼就行。
我出來了,就想起該到哪裡去,還沒請旨呢?算了,問李大叔好了,老康我是不想搭理了。李德全告訴我還是先到良妃那裡吧。
良妃見我來了,就說,“估計你這兩天就該回來了,屋子都給你收拾好了。”
“謝謝娘娘。娘娘,避暑,您去不去啊?”
“這個自然輪不到我的。”
“是您不想吧?您若想還能去不上?”
她也不答話,只告訴我去休息吧。也好。
我其實想想,這一廢,連老八也是個失敗者的,百官舉薦之後,老八比十三還慘呢。唉,爲什麼會這樣啊?老康看起來不是個這麼殘忍的人啊?怎麼淨是做些怪事?折磨的都是自己最看重的人呢?要說人一有了極高的權力,性情就愛扭曲,真是不假啊。算了,我就等着吧,讓去就去,不去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開始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