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風平浪靜，隔天一早徐寧起來上班，青歡快做好早飯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在老宅住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在早上碰見她。
他望了窗外一眼，今天是陰天，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往廚房一湊，“小姨媽，你在幹嘛？”
徐寧難以置信地盯着她，往往受刺激的人，都會做出一些異於平常的舉動。
“給你做早餐啊，怎麼了？”
她一回頭，徐寧看見她的兩個大黑眼圈，嚇了一跳。
“你昨晚沒睡？眼睛怎麼了？”
“沒事，看書看得晚了，睡不着。”
徐寧嘆了口氣，昨晚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他都還沒有機會好好安慰她，她這麼堅強，這樣子真叫人心疼。
她臉上還有一塊淤青，徐寧問道，“你的臉沒事嗎？”
青歡搖搖頭，“我自己擦過藥了。”
她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言語之中也找不出半點毛病，徐寧一直盯着她，明明就是傷心難過還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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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你腳上的傷沒事吧？昨晚怎麼不等老大出來再走，老大一醒來找你呢。你放心，老大沒事。”
廚房裡，青歡把臉背了過去，不想讓徐寧看見自己的情緒。昨晚深夜，她從警局出來，其實去過醫院。
張彧醫生肝臟受傷大出血，在重症病房裡，她沒辦法探視。
而遊林遠，她只是站在病房外，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個時候的他，已經睡着了，她不想吵醒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
她已經詢問過值班的護士，遊林遠沒有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青歡調整了一下情緒，把剛煮好的粥端了出來，若無其事地說，“來，吃完再去上班。”
她突然對他那麼好，徐寧還有點不習慣，尤其是她一大早起來給他做飯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感覺她會在粥裡下毒，他將信將疑地拿起了碗。
青歡煮了鹹粥，裡面放了蝦仁、香菇、魷魚、排骨……看上去還挺豐盛的，徐寧給她盛了一碗，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只是當他把粥含在嘴裡的時候，他都快哭了。
“怎麼樣？味道還行嗎？”
青歡一臉期待的樣子，徐寧面無表情地將粥勉強嚥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個手藝實在是慘絕人寰的差，就算他親自下廚也不可能爛到這種程度。徐寧已經確信了，她是藉機報復他。
要怪就怪他耽誤了二十分鐘，當下他啥也不敢說，只能悻悻地點點頭，實在欲哭無淚。
他努力地做好表情管理，硬着頭皮將那碗粥吞了下去，第一次吃頓飯吃得他快哭了。
“我明天繼續給你做，好嗎？”
“不不不，不用了。”
他慌忙拒絕，心驚膽戰地搖頭，黑暗料理他不想再嘗第二次了。
青歡準備給他盛第二碗，徐寧匆匆拿起自己的外套，“我快來不及了小姨媽，我先走了。”
他一溜煙衝了出去，青歡都能聽到樓梯傳來的劇烈聲響。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對着那鍋粥發呆，灰心喪氣地坐在那裡，目光裡空洞無神。
從徐寧的反應，她看出來不好吃了。
這些年在國外，母親對她的照顧細心周到，連廚房都沒讓她進過。所有人都照顧着她的情緒，都對她非常好。
昨晚她想了很多，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廢物。
書讀得不好，沒啥學歷，家務一竅不通，也不賢惠，現在臉和腳還受傷，整個人活得一塌糊塗。不僅如此，還把自己的災難帶給遊林遠，她簡直是罪人。
昨晚想着這些，她一下子心態崩了，所以失眠了一夜。
她並不怪徐寧遲到，也不是故意做黑暗料理殘害他。
受傷以來，徐寧一直很照顧她，如果昨晚事發當時徐寧在場，他也會豁出性命救她，她只是想報答他一下。
開口道謝的話，會讓他覺得自己瘋了。
今天一早想給他做頓飯，結果明明很難吃，徐寧卻隻字不提，他們一直這樣，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她。
她真像個廢物，青歡越想越難過，都這樣了她還有什麼不知足？
她知道自己很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現在就連面對遊林遠的勇氣都沒有。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該擁有自己的人生，一個與她毫無關聯的人生，她明明想得通，卻做不到。
任雪是律師，應該和他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她又活潑率真，長相好，學歷好，家境好，自己和她比起來，還真一無是處。
何況他們的事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中間有太多的隔閡，她還在奢求什麼？流逝的時光早已無法挽回，過去的六年多裡，已經註定了結局。
現在還能平平靜靜地做朋友，應該要知足了。
她想了很多，心裡越來越堵，同一個人，她要失戀兩次了。第一次是她主動提的分手，第二次，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青歡坐在客廳裡發呆，房間裡的手機響了。
她進去一看，是遊林遠打過來的，她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遊林遠這會兒剛到檢察院，今天一早就出院了，一直等不到她半點消息，這會兒趁着還沒上班，先給她打個電話。
“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遊林遠的聲音有點沙啞，聽到他的聲音，青歡的心底更難受了。好像有根針，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
她控制着情緒，“我起來了，怎麼了？”
“我好歹是你救命恩人，你是不是……”
“對不起。”
聽到她說這三個字，遊林遠的話戛然而止，心裡有點不安了。
“青歡，我不是要你道歉。”
他昨晚睜眼的瞬間，多希望看見她，可是她卻不在。
遊林遠知道，她現在心裡爲這件事很不好受，打這個電話，除了想聽聽她的聲音，還想和她報平安。
辦公室裡很安靜，他的目光轉向窗外，落在遠處剛要從山頭冒出的那道光上。
“我沒事，來上班了。”
電話那頭，沉寂了許久。
遊林遠轉移話題，“明晚有空，我給你做輔導。”
“不用了，我報了個培訓班，最近都得上課。”
青歡難過自責，六神無主，說的話都不經大腦，隨口胡謅。但她努力地把語氣表現得正常一些，讓人察覺不出絲毫的端倪。
遊林遠有點詫異，突然不知道說什麼，“這樣啊，那……沒事了，我先上班了。”
青歡掛了電話，對着手機發呆了半天。
她找了個藉口拒絕了他，從今以後，就不再有瓜葛了。
她應該這麼做，與他保持好距離，告誡自己不能再執迷不悟了。
她的心裡很難受，可是一直安慰自己，該放下了，早該放下了。
但內心比從前平靜多了，原來，有時候放棄，是這樣的心灰意冷。
這個消息對遊林遠來說有點突然，心裡好像有點悵然若失。爲了方便她學習，他出差時還連夜做了個操作系統，不過現在她好像不需要了。
他感覺她有點不對勁，但說不上什麼。中午休息的時候，本想給她發消息問問，後來沒發，點開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裡沒有別的動態，只有今天一早分享的一首歌，是林俊杰的《可惜沒如果》。
遊林遠播放了這首歌，這不正是他那天吃飯的時候聽到的，爲什麼她突然分享這首歌？
遊林遠一個人在休息室裡聽着歌出神，這首歌是不是傳遞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想了想，他給徐寧發了消息，讓他來休息室。
“老大，急着找我幹嘛？”遊林遠手機裡的歌還在播放，“你最近也愛上林俊杰了？”
遊林遠恍若未聞，思緒全都在歌詞上。
倘若那天/把該說的話好好說/該體諒的不執着
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緒挑撥/你會怎麼做
那麼多如果/可能如果我/可惜沒如果/只剩下結果……
他一遍又一遍地聽着歌詞，不由地蹙緊了眉頭。
他終於停止了播放，收了思緒，“這是青歡分享的音樂，她還好嗎？”
徐寧想了想點頭，“好啊。”
昨晚忙到很晚纔回去，徐寧想找她聊幾句，他敲了她的房門，青歡已經躺下了，只是應了他一句。
徐寧心裡想，難過在所難免，慢慢地她就好了。
“她報了培訓班？”
“你說計算機考試？沒有吧？可能我不知道，也可能是網絡教程。”
徐寧忽然明白了，“所以老大，你找我來，是爲了問我小姨媽的事？”
遊林遠並不隱瞞，默默地點點頭。
沒想到他還挺關心他小姨媽，那任雪那邊呢？人家也是正在追他不是嗎？
徐寧皺着眉，“老大，腳踩兩條船可不行。你看那任大律師，對你也是一片……”
“你胡說八道什麼！”
遊林遠平時很少直接懟人，這次他竟然一下子衝他發火。
徐寧是真的嚇了一跳，整個人震了一下，整個休息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錯了我錯了，那沒事我走啦。”
剛纔遊林遠那個表情，就像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眼神比刀刃還鋒利，他嚇得趕緊溜走了。今天是怎麼了，惹誰誰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