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敖再看了穀雨一眼,看來穀雨只有自求多福了。不過以他對劉徹的瞭解,他要是想要一個人死,當即就會實施。現在看他的狀態,倒好像沒那麼嚴重。
更何況,如果劉徹真的要穀雨的命,自己越勸只會越糟糕。
公孫敖只能給穀雨一個寬心的微笑,當即對劉徹行了大禮,又說了幾句討喜的話,這才離開。
穀雨眼睜睜見公孫敖和張姨媽離自己而去,只剩下自己和衛子夫兩個人面對劉徹,她不禁有些害怕,手心裡頭漸漸起了一層汗。
“怎麼?害怕?”劉徹的聲音飄來。穀雨仰頭,發現他是對着空氣說話,但明顯這句話是問自己的。
“呃。是吧。”穀雨不知道怎麼回答。想要否定,又怕劉徹覺得自己在忤逆他;承認吧,又怕自己的心思被瞧出來,儘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思。
“怕什麼?是怕死麼?”
劉徹的問話讓穀雨有點想打人,他就不能問些有意義的問題,譬如喜歡吃什麼菜,喜歡什麼珠寶,當然這樣的問題應該問衛子夫纔對。幹嘛抵着她發問?他不是討厭自己還來不及麼。
“你不是死過一次?還怕再死一次?”劉徹眼睛裡頭閃爍着一股厲芒,“死的滋味可好受?”他的問話很是刺耳,配着他極不友好的聲音和目光,只讓穀雨覺得咄咄逼人。
她想要反駁劉徹的囂張氣焰,但想到劉徹再不是那個劉徹,自己也不能做真正的自己,最終還是妥協地說道:“不好受,所以寧願苟活着。”
“哼。苟活着……”聲音像是從鼻腔裡頭出來,帶着不屑和輕蔑。
穀雨低着頭。心想就讓他瞧不起自己吧。反正自己又沒有少一塊肉。
劉徹見穀雨不迴應。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扭頭對旁邊地內侍道:“備船。朕要遊湖。”
遊湖?任何人在這個時候聽到這兩個字眼地時候。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那內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現在已經入夜了。不如明天再……”
話還沒有說完。劉徹地眼光一掃。內侍就像是被洗腦了一樣。頓時躬身喊“諾”。再不敢說半句話。
穀雨和衛子夫不禁面面相覷。但還沒來得及用眼神交流。劉徹就已經過來執了衛子夫地手。“子夫。陪朕遊湖可好?”
穀雨心口一鬆。原來自己不用相陪啊。
衛子夫自是說願意,即便劉徹再喜怒無常。自己再膽戰心驚,他的邀請卻無論如何也讓她無從拒絕。
劉徹於是拉着衛子夫徑直出了宜春苑,衛子夫根本來不及看穀雨一眼。
穀雨沒想到劉徹還真的就這樣拽着衛子夫走了。眼見得內侍們一個兩個都跟了出去,最終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宜春苑裡頭。
她連着餵了幾聲,沒有人甩她。難道要她一個人待在這裡嗎?那好歹也告訴自己該到哪裡歇息吧?
穀雨於是忍不住在心底大罵劉徹,這個劉徹實在是太可惡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德性的人!她實在忍不住,對着他消失的方向齜牙咧嘴一番。只是猙獰的面孔還沒有恢復原形,一個內侍就突然竄了進來,猛地看見穀雨對着自己張牙舞爪,不禁愣住了。
穀雨收住自己誇張的姿勢。內侍已經恢復了鎮定,對穀雨說道:“皇上讓你跟上,在船頭掌燈。”
“在船頭掌燈?”穀雨脫口而出道。虧他還真想得出來!晚上本來就已經很冷了,可他居然還讓自己站在船頭迎着湖面上的狂風掌什麼燈!穀雨恨不能在心裡頭把劉徹地祖宗都問候了一遍。這人真是太霸道,太沒有人權了!
這算是什麼意思?厭惡自己把自己遠遠地打發了不就得了。非要想一些法子來折騰自己麼。
“還站着幹什麼?走吧。”內侍也似乎看出了劉徹對穀雨的厭惡和捉弄,對待穀雨的口氣有些不善。算了。我忍。
穀雨忍氣吞聲地跟着內侍離了宜春苑,不就是吹吹風麼,她倒要看看這個變態劉徹大晚上的能在空無一物的湖上游出什麼名堂來。
上林苑中的湖並非是天然形成的。說是湖,其實是人工開鑿的池。有鎬池、祀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積草池、東陂池、郎池等等。這些或大或小的池沼,並不像後世地秦淮河,河道上有許多的遊船,河岸兩畔有櫛比鱗次的軒榭,士子淑女往來其間,燈紅酒綠中別有一番情趣。
可是上林苑只屬於劉徹一人,這些大大小小地池沼,到了夜間沒有熱鬧,只有一片漆黑。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徹讓人備好了船。在漫漫無邊的郎池上開始“遊覽”。
穀雨滿心以爲是一艘至少兩層高的樓船,可到了近處。才發現是一條只能容五、六人乘坐的輕舟,她的臉頓時就拉長了,劉徹分明是有意刁難。
夜間風大,湖面上的波濤已經變得有幾分洶涌,若是大的樓船,她站在船頭也不會有太眩暈的感覺。可要是這樣地小舟,只怕自己站不站得穩都是個問題,還怎麼掌燈?劉徹這不是刁難是什麼。
劉徹已經攙着衛子夫上了船,內侍將一隻燈籠交給了穀雨,眼見得劉徹冷笑地看着自己,穀雨只有一咬牙,硬着頭皮上了船。
船上除了專司划船的侍衛,便只有他們三人。穀雨執着燈籠站在船頭,儘管纜繩未解,她已經感覺到船體的晃盪,本來就餓得咕咕直響的腸胃,在這晃動下,隱約還能聽到腹中嘩嘩的水聲。然而,劉徹則心安理得地摟着衛子夫望向穀雨的背影,“既是掌燈,就該把燈對着裡頭。”
夜色太深,把穀雨烏黑的面容給全部籠罩了,穀雨咬着脣差點就要脫口罵出來。她能夠站穩就已經不錯了,難道還非要她轉過身來?他不知道那樣站更加會暈船麼?
衛子夫忍不住對劉徹說道:“皇上,不如就不要掌燈了吧,奴婢是覺得船上有燈,反而看不清湖上的景緻了。”
劉徹笑笑,對於衛子夫看似建議實則維護穀雨的意圖自是明瞭,“子夫,船內燈光不明,朕又怎麼看得清你地面容呢?你賞夜色,而朕賞你。”
他的話頓時讓衛子夫不知該怎麼反駁,穀雨頓覺噁心,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扭轉頭來,把昏黃的燈光落在了劉徹和衛子夫的身上。
劉徹摟着衛子夫,兩隻手互相勾着,但他的眼睛卻冷然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