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聽到老鴇的稱呼,穀雨只覺得心底一跳,公孫大人?難道說是公孫賀嗎?她不禁懷着幾分期盼望向門外,當初“死”得太匆忙,都沒有來得及跟公孫賀打招呼。那時候公孫賀還因爲自己的原因,被劉榮囚禁着。
想來是劉榮死後,公孫賀就無罪釋放了。
門外爽朗的笑聲傳了進來,“媽媽你這次可錯了,我們都不是什麼大人”已然有兩個二十多歲的男闖入了穀雨的視線。
這兩個男,一個穿着石青色的錦緞,一個則是花白色的粗衣,兩人都是器宇軒昂,前者年齡略長,眼眸中透着一股貴氣,後者雖然年輕,但卻全是從容不迫。
剛纔說笑的便是錦衣公。
乍一眼看去,穀雨心底不禁有些失望,原來不是公孫賀,而是另有其人。
老鴇笑眯眯地貼在錦衣公的身上,“公孫大人盡會說笑,咱們這誰不知道公孫大人是皇上最寵的將軍大人,對咱們這些老婆也最是和藹。”
“誒,這次你可說錯了,我剛剛被廢爲庶人。”錦衣公說着,又扯了旁邊的粗衣公一把,“我們兩一個是庶人,一個是騎奴,媽媽可瞧清楚啦”
老鴇面色一尬,旋即笑道:“大人就會拿老媽說笑,誰不知道公主家就是端茶倒水的,走在大街上也是個官呢兩位大人來了,就只管開心得玩,玩得盡興”
老鴇和這兩人對話雖簡短,穀雨已經猜到兩個人是誰了。那個姓公孫的錦衣公,名叫公孫敖,算是劉徹的親信,多次被拜爲將軍,又多次犯過當斬,他自己出錢贖爲庶人。
而在公主家做騎奴的。又是公孫敖的好友,又姓衛,天底下除了那個聞名遐邇的衛青之外,她還真想不到第二人了。
兩人雖然身份低微。但穀雨心底清楚他們日後的造化,心底暗沉。沒想到居然召來了這兩個主,還是敬而遠之得好。
那邊。公孫敖和衛青已然注意到老鴇身後斜坐着的穀雨,儘管不見正面,但光看着她的側影,便覺得是妍姿俏麗,好似弱柳扶風。應該是個麗人兒。
老鴇識趣地把兩人引致穀雨面前,對兩人介紹道:“這是小女鶯鶯,鶯鶯還不拜見公孫大人、衛大人”
穀雨只稍稍挪了挪坐姿,向兩人微微頷道:“鶯鶯見過兩位大人,只因身體抱恙。不能行禮,還請兩位大人海涵。”她淡淡地說着,也不擡頭看兩個人,頗顯得有些無禮。
老鴇沒想到穀雨這麼不合作,眼中一絲惱意閃過,正要對穀雨喝斥,旁邊地公孫敖和衛青反倒笑了,“鶯鶯小姐不用客氣,我們本就是想找鶯鶯小姐聊聊天。沒想小姐身體不爽。那還是我們的不是了。”
穀雨沒有吭聲,她只想和兩人儘量保持距離。卻沒想到兩人倒挺好說話的。
老鴇在一旁賠笑道:“大人氣量高,不怪罪小女,便是小女的福氣啦。我看不如再叫個姑娘過來,這邊鶯鶯身體不適,只怕照顧不周。更何況兩位大人既然來玩,老媽得服侍周到纔是啊”
衛青趕緊擺手:“不用了,我們來就是專程來見鶯鶯姑娘地。媽媽你去忙,我們和鶯鶯姑娘單獨聊就是。”
老鴇點頭應着,俯身捉着穀雨的手道:“好好服侍兩位大人哪回頭媽媽再來找你”這一句話雖是笑着說地,但笑裡藏刀,穀雨背後泛起一陣寒意,老鴇這話是說等他們走後來收拾自己?以懲罰自己的不合作麼?
老鴇一搖一搖地關門出去了。
公孫敖和衛青便在穀雨對面地席上坐下,正面相對,倒是把穀雨的模樣都收入眼底。兩個人都不禁一驚,眼前這玉人面如白霜,一身縞素,再配上懨懨的神色,淡然的表情,乍一眼瞧去如同幽魂,像是剛剛從水裡頭爬上來的。
但若仔細一瞧,卻又覺得這素雅背後藏着一個冰肌玉骨地絕色佳人。明明是生在脂粉叢中,但卻又有些然脫俗,和那些媚入骨髓,無男不歡的尋常歌妓決然不同。
兩人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眼神----滿意。
公孫敖於是又對穀雨說道:“聽說鶯鶯小姐音似念奴,能歌善舞……”他話還沒有說完,穀雨就急急地拒絕道:“鶯鶯正在病中,只怕不能在兩位大人面前獻醜了。”
公孫敖沒想到穀雨拒絕地這麼快,更是笑了,“鶯鶯小姐就這麼不待見我二人麼?公孫敖長這麼大,還沒被女人拒絕得這麼徹底呢”
衛青在旁邊哂笑着,“公孫,你就別逗人家鶯鶯姑娘了。”他說着望向穀雨,“姑娘,其實我們來並非是聽姑娘唱歌的,只是想給姑娘說媒。”
說媒?穀雨一愣,因爲跳井地英名傳開之後,王孫公對自己倒是不少有納妾的意向,彷彿娶個烈女回去,是一件榮耀的事情。這一次,兩人上門來又是要給誰說媒?要把自己納給誰?
穀雨眉毛一挑,“多謝兩位的好意,鶯鶯暫時不想嫁人。”
衛青有些奇怪了,“姑娘都不聽聽我們想要把姑娘說給誰,就這麼急着拒絕嗎?”
穀雨心想,當然得拒絕,她巴不得和朝廷中心人羣離得越遠越好,最好和你們永遠沒有交集,不拒絕才怪。公孫敖笑道:“鶯鶯小姐放心,我們兩雖然是窮得叮噹響的庶民,但我們要給姑娘介紹的,卻是位高權重之人,絕對配得上小姐。”他還當穀雨是自恃身份,不肯隨便屈就,於是不由自主地把砝碼晾了出來。
穀雨輕輕一笑,“鶯鶯自知是蒲柳之姿,命如草芥,斷不敢有什麼奢望能嫁給大人老爺,兩位大人的好意,只恐鶯鶯無福消受了。”
她不溫不火的拒絕,這一次就連公孫敖都有些直了眼,他在聲色場合當中也流連不少,這個名叫鶯鶯的姑娘,他其實聽人說過,聲音如黃鶯,若是聽了她地歌聲,便會覺餘音繞樑,久久不息。
但這花街柳巷當中,如她這般色藝卓絕地女倒也不少,是以公孫敖這樣的富家公也從來不曾特意跑來找她。要不是因爲她地剛烈而聞名於柳巷,更是拒絕了許多人的求婚,使得她身價大漲,隱隱有蓋過其他花魁之勢,他也不會拉着衛青跑來一睹芳姿。
有時候,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他過來考察考察,看看她是故意假裝清高,藉此擡高身價,實際上卻還是一樣的庸俗,只等到合適的機會纔出手,還是她真的是非比尋常。
不過,看起來,她的確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