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清楚她的呢喃，擰眉湊過去一點，努力分辨着她幾乎已經變異的五官，好似真的有些眼熟。
因她堵在路口，我只能被逼在狹小的角落裡打量四周，這裡破敗不堪，卻還能看出來那雕塑是蛇形的，下面還擺放着供桌。
韓家村並無寺廟，也無人供奉神祇，這裡和村長家的養蛇室聯通，想必沒有出村，儘管方位難辨，可只有一種可能，這就是後山頂上的柳仙廟。
外婆告訴過我，柳仙廟荒廢了十八年，所以從我記事起，這裡的香火就已經斷了。
“你是柳仙？”
她並不言語，只是絲絲的吐着蛇信，身後的蛇尾拼命甩動，好像極力想要湊近我。她腹部似有什麼東西正在遊走，將她的肚子撐得鼓起一個大包，幾乎要破腹而出。
難道她肚子裡的東西目標在我？
我心下大驚，可是唯一的出路在她身後，我無路可逃。
咬咬牙，我將相思刀取了出來，刀鋒對準了她的肚子，“放我離開這裡。”
她好像很畏懼相思刀，可是肚子裡的東西卻一直向前聳動，讓她不得讓路。
我急得滿頭大汗，腿腳發軟。
就在這時，柳仙廟的大門突然大開，一道白光席捲而來，迅速將我捲了起來，我雙腳落地之時，白黎的手臂攬着我的腰肢，拖住了我幾欲下滑的身體。
“別怕，我來了。”
看到他的瞬間，我怦怦亂跳的心臟終於平復了下來，無暇怪他爲什麼離開我的身體，我雙手攀附着他的肩膀，勉力支撐。
外面的月光進來，我纔看清楚，那女人的蒲團下面是一條條小蛇，蛇影聳動，對我虎視眈眈。
那女人扭動着身子坐在蒲團之上，神色懼怕，我看了白黎一眼，輕道，“她好像怕你，這是柳仙嗎？”
“柳仙？”白黎嗤笑，“柳仙是正經修仙，積善行德的東北仙家，怎麼會是這樣一個斷尾的半蛇怪？何況你沒有聽過‘五仙不過山海關’的說法嗎？”
我老實搖頭，我只知道柳仙是蛇，受人供奉，其他的一概不知。
見我是真的不懂，他也難得好心解釋，“柳仙是東北的仙家，當年與神界定下規矩，東北五大仙家不會出東北地界。”
原來如此，我們地處南方，和東北隔了十萬八千里，照這麼說柳仙的確不可能出現。只是我心頭尚有疑團，原以爲白黎就是柳仙，可聽他此言，絕無可能了。
“那你……”
“你們村長有高人相助，一早就在屋外佈下陣法，我一時不察被擋在院外，沒辦法探知你的位置，直到你進入柳仙廟，我纔有了感應。”
他主動解釋讓我有些詫異，其實在剛剛他救下我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怪他了。
那女人吐着蛇信，帶着蛇腥味的夜風颳入鼻中，讓我有些反胃，見她腹部的凸起越來越大，我晃了晃白黎的胳膊，“她剛剛好像在吃蛇，你看她的肚子。”
白黎轉眼看向她隆起的腹部，神色有些詫異。
“蛇禍是人禍，黑蛇不是蛇。”
他口中唸唸有詞，那女人腹部的聳動幅度驟然縮小了幾分，白黎握住我的雙手，相思刀頓時變得興奮不已，幾乎要從我的手中飛出去。
“剖腹，取蛇。”
那女人一聽他的話，立馬往後退縮，緊緊地捂着肚子，相思刀從我手中直直的飛出去，在空中發出一陣高鳴。
“叮”的一聲，相思刀好像撞在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直接彈了回來。
白黎尋思將我捲入懷中一躍而起，蛇乘風而行，我眼前只剩下模糊的黑影和移動的火光，本以爲白黎會帶着我離開，卻不想一張黑色大網在我們頭頂罩下來，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白黎撞在網上，猛地彈開，與網接觸的地方好像被灼傷了，滋滋的冒着黑煙。
“大膽蛇妖，竟然在村裡放肆，還想誘拐少女，今日本道人在此，你束手就擒吧！”隨村長來的是一位身穿道袍的道人，聲如洪鐘，長相卻凶神惡煞，面目可憎。
白黎單手攬着我，眼神在大網上游走，似乎在尋找逃走的機會。
那道人自然也發現了，嘿嘿一笑，“黑羽網專克你這蛇妖，今天你別想逃了。”
看白黎面色凝重，我握緊了相思刀，哪怕他真的是蛇妖，可剛剛是他救了我。手中的相思刀震動的厲害，似乎每次有白黎在，這把刀都興奮不已。
現在他受了傷，相思刀的反應極大，我能感覺到只要我鬆手，刀就會立馬朝那道人飛出去。
白黎的手臂收緊了幾分，在我耳邊沉聲道，“抱緊我。”
我不由分說的用手臂環住他的腰，現在我能相信的只有他，外婆再三將我託付給他，他一定會帶我脫險的。
似乎是感覺到我抱住他的力道，他脣角勾起了一個弧度，身形一甩，化成蛇身，帶着我飛躍而上。
呼嘯的風聲，粗糲的蛇鱗刮的我臉頰生疼，白黎的蛇頭狠狠地撞向黑羽網的頂部，蛇尾一掃，將地上拖拽網陣的小道士全部掀翻在地。
他整個蛇身拖着這張大網衝破天際，我掛在他的脖子上，一股黏腥的液體流在我的手臂上，在我們之間蔓延開。
“白黎！你受傷了！”
他頭頂滋滋的冒着黑氣，白色的鱗片上蔓延的血跡將他身上的紋理變得清晰可見，我垂眸落下的淚珠砸在他冰涼的蛇身上。
他就這樣帶着我乘風而行，直到山下村外才化爲人形。
人形本就是幻化而成，傷口自然也會跟着化出，他頭上猶如血柱，看得我揪心不已。
他卻沒有止步，“先離開這裡，我會回來找你外婆。”
他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僂着，將我拖出村外，剛出村口，他突然栽了下去，雙目緊閉，我慌亂之中摸到了他手上的黏稠液體，赫然發現他腹部有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正在往外涌着鮮血！
我不知所措，胡亂的脫下衣服捂住他的傷口，可是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否則肯定會被抓回去。
正當我犯難之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我身邊。
“小姑娘，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