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戰爭漩渦的人,沒有誰能夠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墨溪溫也一樣。幾十年來,墨溪溫名震雲州,通過幫會掌控着數萬人的命運,可是現在,他自己的命運卻掌握在別人手裡。自從當了雲州維持會長,墨溪溫就變成了菊池正雄手裡一張王牌。菊池派人對墨溪溫實行全天候秘密監視,唯恐手中這張王牌失去應有的價值。菊池有自己的算盤,他想借老百姓對洪武門敬畏心,兵不血刃控制雲州百姓,進而建設一個穩固的大後方,爲帝**隊南下進攻提供堅實的戰略支援。
千代子並不情願這樣做,她認爲應該借墨溪溫的人頭告誡所有云州百姓,只有皇軍纔是雲州的主人,任何勢力都不能與皇軍抗衡。理由很簡單,軍火庫事件絕非步寶升供認的那麼簡單,肯定另有幕後黑手。那麼這個黑手極有可能就是墨溪溫。她甚至推測出,是軍統特工借墨溪溫之手完成了這次漂亮的破襲行動。問題是,身爲機關長的菊池正雄不這麼看,這讓千代子很爲難,她必須儘快找到證據證明墨溪溫就是幕後主使。
對於這個神秘的幫會組織,千代子想除之而後快,只是缺少一個有力的證據。現在,機會來了,她要借軍火庫被炸事件實施“二虎相爭”之計讓中國人內鬥,直至一死一傷爲止。等到這個神秘的地下組織內部崩潰,再由軍隊出面進行一次全面清洗,以此杜絕後患。而能夠與墨溪溫抗衡的人物,只有維持會副會長齊全玉,這是千代子手裡的王牌。千代子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她禮貌地邀請齊全玉來到特高課,於交談中實施自己的“二虎相爭”計劃。
“齊先生,你雖然是中國人,卻在日本留學多年,你去世的妻子美惠子也是日本人,所以皇軍對你是信任的。今天找你來,我想了解一下洪武門的情況,希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以嗎?”千代子開門見山。
“願爲皇軍效勞!”齊全玉深鞠一躬。
“齊先生,你身爲洪武門副幫主,手下有多少真正服從你的人?”千代子緩緩說道。
“課長,有五十幾個,這些人是我培養、提拔的,全部服從於我。”齊全玉恭恭敬敬說道:“如果不是菊池太君急於招安,用不了兩年,我可以全面控制洪武門,培養更多的忠勇之士爲皇軍效勞。”
“哦,聽說洪武門有一百多名護教士,武藝高強,你的人在不在裡面?”千代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課長,護教士是洪武門的核心秘密,全部由墨溪溫一手訓練、調度,錢糧供應也是墨溪溫單獨操作。”齊全玉先是露出遺憾的樣子,邊說邊觀察千代子的表情,當看到千代子眉頭一顰,他隨即說道:“不過,我已暗中安插了耳目,如果課長想了解情況,我可以派人暗中打聽。”
“哦!難怪你能在短短几年時間一躍成爲副幫主,果然手段高明!”千代子眼珠轉了一轉,說:“不知道齊先生對軍火庫被炸事件怎麼看,目前掌握的證據是,步寶升與軍統特工勾結炸燬了軍火庫,你認爲可信嗎?”
“絕對不可能,步寶升的兒子在軍統只是內勤人員,絕對不可能幹出這麼大的事情。那個步寶升手下人員雖多,卻大多都是普通門衆,也沒有什麼本事,鬧不出炸燬軍火庫這麼大的動靜。課長,以我多年對墨溪溫的瞭解,他現在投靠皇軍那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是真心實意的投誠,而是韜光養晦之計,目的就是爲了洪武門不會受到皇軍的猜忌和清洗,他的真實意圖卻是爲了掩護這一百多名護教士,暗中與皇軍對抗。”齊全玉傾身上前,詭秘地笑道:“炸燬軍火庫,應該是這幫人所爲。步寶升嘛,只是一隻替罪羊,真正的兇手應該是墨溪溫和他的兒子墨子風。”
“我知道這個墨子風,聽說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即使有幾分武藝,未必能幹出這麼大的事情。況且他的父親還是皇軍任命的維持會長,一切行動都在特工的監視之下,難道他不擔心他父親的安全嗎?”千代子故意裝出疑惑的模樣。
“課長,你千萬別小看這個墨子風!據我所知,此人三歲習武,墨溪溫不惜重金聘請名師傳授武功,學的全是殺人的手段,現今已是洪武門最厲害的高手。據我所知,墨子風在南京、上海極有名氣,身份頗爲神秘,應該是藍衣社也就是現在的軍統特工,或者是**特工。前些日子,川穀次郎因爲當街槍殺了墨子風的一個兄弟,墨子風暗中追殺,最終還是殺死了那個軍官。你想,皇軍在雲州城大肆清洗抗日分子,以墨子風的性格,能不聞不問嗎?”
千代子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嗯,齊先生,你提供的情報非常重要。看來,這個墨子風還真是一個難以對付的人物,我需要和南京、上海的特務機關聯絡,證實此人的身份。不過,川穀師團長已經表態,只要墨溪溫率洪武門投誠皇軍,可以既往不咎。況且,菊池機關長還非常倚重墨溪溫,想通過洪武門的威懾力加強對雲州城的管理,爲皇軍建造一個穩固的大本營。我雖然對此有不同意見,想除掉墨溪溫,讓齊先生取而代之,現在也很難實施。不知道齊先生對此有何高見?”
齊全玉聞聽此言,滿臉喜色:“感謝課長,齊某如果成爲維持會長,一定會竭誠爲課長效勞,爲皇軍效力。我想,想除掉墨家父子,並不是一件難事,齊某現在就有一計。”
千代子見心計得逞,緩緩說道:“哦,齊先生說說看。”
齊全玉雙目放光,說:“課長有所不知,洪武門門規森嚴,戒令殘酷,戒規共有六規十二律,其中“六規”第三條是“出賣同門兄弟者弒全家”。所以歷年來,不論是清廷衙門還是民國政府,即使捉到洪武門犯事門衆,也絕對查不出幕後主使。那些被問斬槍斃的門衆,全家受到格外照顧,而出賣兄弟者則全家老幼悉數被殺。你想,步寶升在憲兵隊受刑多日,一言不發,爲的是什麼?不是他的骨頭有多硬,而是他要爲全家考慮不敢開口!”
千代子聞言,點點頭說:“這麼說來,墨溪溫御下極嚴,手段毒辣!怪不得步寶升開始懦弱,後來堅強,原來如此!”
齊全玉面色陰冷,緩緩說道:“課長,如果皇軍照貓畫虎,拿步家老小的性命對付步寶升,我相信他會開口說話!”
千代子笑笑,說:“嗯!果然是好辦法。齊先生放心,等步寶升開口了,我相信墨溪溫就原形畢露了。那時,先有墨子風殺害川穀將軍的弟弟,後有墨溪溫聯合軍統炸燬軍火庫,我相信菊池機關長會放棄手中這張牌,大開殺戒的!那時,我會保薦你升任雲州維持會的會長。至於你的安全,我會派憲兵加強保護,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不過從現在起,你要動用洪武門的親信,全面掌握墨子風的一舉一動,適當的時候我會派特高課特工協助你,除掉這個眼中釘!”
齊全玉感激涕零:“謝謝課長,我一定竭力爲課長效勞!”
望着齊全玉離開的背影,千代子美豔的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在她看來,坐山觀虎鬥的好戲就要開場了,這將是齊全玉與墨溪溫的內鬥,也是她千代子與菊池正雄的一場暗中較量,她要用齊全玉的貪婪、仇視對付墨家父子,讓洪武門的頭領互相殘殺,形成一盤散沙,而皇軍則可以坐享其成。到那時,事實將證明,千代子的策略比菊池機關長的更高一籌,川穀師團長必將對自己更加倚重。
千代子叫來憲兵小隊長,命他火速緝拿步寶升家眷。她要用比洪武門戒規更殘酷的手段折磨步寶升的家人,進而撬開步寶升的嘴巴,讓步寶升供認幕後主使,迫使墨溪溫露出原形。憲兵小隊長得令而去,留下千代子眯着眼睛在屋裡踱步,她的腦海裡時不時浮現出一張張蒼老或年輕的臉:墨溪溫、齊全玉、步寶升、鐵城、阿寶……
忽然,一陣電話鈴響起打斷了千代子的沉思,電話那頭響起了憲兵小隊長着急的聲音:“報告課長,監視步家的兩名特工被人殺死。經查問城門守軍得知,一小時前有一輛馬車從東門出城,往雙龍鎮方向而去,車上坐着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應該是步寶升的老婆和女兒,請示如何處理?”千代子聞言心怒,立刻命令道:“全力追蹤這輛馬車,務必生擒步家母女,我即可帶人支援你們!”憲兵小隊長“嘿”了一聲,隨即掛上了電話。
時間緊急,千代子飛快跑到院子裡糾集了憲兵摩托分隊。待摩托分隊集合完畢,千代子一步跨進三輪摩托車車斗,命令道:“目標,雙龍鎮,全速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