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秘道行了約三四里路,忽見前面有了亮光,光影處有幾個漢子正和一個女子在悄聲說話。那些漢子忽然見到左令支,連忙起身敬禮,一個個欣喜萬分。左令支打量着這幾個死裡逃生的兄弟,心中說不出的親切,幾個漢子緊緊擁抱在一起,拍拍打打,分外激動。
叫花子看見柳琴,咧嘴笑了笑,柳琴便過來站在他的身邊。這個叫花子正是墨子風,幾天來一直和柳琴在一起偷偷往城外運送武器,放火殺鬼子。此次奉陸森的命令搭救左令支一行人,完全是出於同仇敵愾,不願意看到36旅被鬼子斬盡殺絕。此時兩人互相凝望,情意綿綿,雖然分手半日卻似久別重逢一樣,心中自是非常喜悅。
墨子風等左令支情緒平定下來才說:“城裡鬼子搜得緊,還是及早離開爲好。”左令支這時纔有時間細細打量眼前的叫花子,發現他雖然臉上抹着煤灰,破衣爛衫,頭髮亂糟糟的,眼睛裡卻流露出一股英武之氣,而柳琴身着農村丫頭裝扮,卻眉目清秀,言語得體,顯然是知識分子,知道這兩人身份不凡,猜測可能是洪武門或**的人,只是不好盤根問底。一行人跟在墨子風身後,在秘道里弓腰行了一會兒,慢慢從一處低矮的橋洞爬出。墨子風等衆人出去,關閉了秘道機關,這才爬上路面。
墨子風和柳琴把左令支等人送到回雙龍鎮的路上,正要分手告別,忽見幾個黑衣女子縱馬狂奔,從身邊擦身而過,領頭的正是蘇雲。左令支急忙呼喊:“蘇雲——”蘇雲回頭看見左令支,連忙跳下馬背,奔到左令支跟前急問:“令支,你怎麼在這裡?我父親呢?”墨子風唯恐蘇雲認出自己,把臉扭在了一邊。誰想蘇雲一心想着父親的安危,全然沒有注意身邊的幾個人。
左令支聞聽蘇雲提到“父親”,眼睛裡一下子溢出眼淚。蘇雲見狀心知不妙,連連催問:“令支,快給我說,快呀!”左令支含淚把金牛山打伏擊,鬼子裡外夾擊的情形講了一遍,最後說道:“鬼子的炮彈炸燬了指揮部,旅長以身殉國!”聽到這裡,蘇雲閉上雙眼,眼淚簌簌而下,“撲通”跪倒在地,淒厲地叫了一聲:“爸——”忽然身子一軟,竟然昏死過去。左令支把蘇雲抱在懷裡,眼淚止不住流淌,其餘幾個屬下也是唏噓不止。
柳琴掐住蘇雲的人中急救,過了好一會兒,蘇雲才緩緩醒來,她伸臂抱住左令支的脖子,又是一陣痛哭。左令支和柳琴百般安慰,蘇雲才慢慢止住哭泣。左令支此時方問:“蘇雲,你這是要去何處?”
蘇雲望了一眼左令支,說:“我們在追一個人?”左令支忙說:“什麼人?”蘇雲說:“漢奸墨溪溫。”墨子風和柳琴突然聽到“漢奸墨溪溫”幾個字,心知其中必有誤會,只是不好發問。好在左令支接着說:“你們找墨溪溫幹什麼?他雖然當過維持會會長,可他不是漢奸!”蘇雲疑惑:“令支,你見過他?”左令支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雲州,帶着幾個兄弟狙殺鬼子。你知道嗎,一夜之間,洪武門殺死幾百個日本人,這全是墨溪溫帶着洪武門的人乾的!這樣的人,算得上是英雄,怎麼可能是漢奸,你們不是要鋤奸吧,那就搞錯啦!”
蘇雲不能把實情告知左令支,只得婉轉地說:“有些事情一言難盡。我也知道墨溪溫抗日,可是上峰命令,我得執行啊!”左令支見蘇雲口氣堅決,也不再說什麼。蘇雲擦乾眼淚說:“令支,我該走了,不知道你今後要去哪裡?”左令支有些不捨,握着蘇雲的手說:“我去金牛山,老營地裡還有幾個兄弟,我們招兵買馬,繼續打鬼子!”蘇雲抽出手說:“令支,你一定要保重,抽空我會找你!”說罷,示意那幾個女特工上馬。蘇雲在馬背上對左令支揮揮手,揚手一鞭,幾匹快馬隨即奮蹄而去。
送走左令支,墨子風對柳琴說:“我知道軍統局爲何要抓我父親?”柳琴顰着眉頭說:“我也在想這個事,可能他們把你父親當漢奸啦,不過他們找不到墨先生,陸書記安排的地方是極穩妥的!”墨子風想了想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軍統的人急着找我父親,不是因爲我父親是不是漢奸這麼簡單,而是因爲我父親知道一個寶藏的秘密,軍統局一直想得到這個寶藏。”
柳琴疑惑不解:“什麼寶藏?”墨子風說:“天國寶藏。”隨即把關於天國寶藏的秘密給柳琴說了一遍。柳琴思索片刻,說:“子風,這個消息非同小可,我覺得必須告訴陸書記,你說呢?”墨子風點點頭說:“要不我們現在就去?不過路程太遠,還是先找個坐騎纔好。”柳琴點點頭,二人沿着河堤向金牛山方向而去。
墨子風和柳琴走了二十幾里路,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墨子風對柳琴嘻嘻一笑:“送馬的來了!”連忙讓柳琴藏在河坡的玉米地裡。這時,有兩個日軍騎兵騎着東洋馬一路狂奔,快到身邊的時候,墨子風突然從樹後跳出,甩出一把飛刀,一個鬼子隨即摔在馬下。另一個鬼子兵稍一遲疑,墨子風凌空飛起,一腳把那個鬼子踢落馬下,身子掠過馬背,一腳踏在鬼子兵胸膛,問:“幹什麼去?”那鬼子兵嘰裡呱啦說了幾句,墨子風想了一會兒,卻沒有完全明白。
柳琴看到墨子風得手,連忙從玉米地跑出,說:“這個鬼子是從雙龍鎮出來,往雲州送信的?”墨子風說:“鬼子話你也懂?”柳琴點頭說:“略懂!咱們再問問,看他到底送什麼信?”於是,墨子風把鬼子兵押進玉米地,拿着一把匕首逼問。柳琴用日語說道:“士兵,你們去雲州送什麼信?”鬼子兵搖頭不語。墨子風見柳琴皺眉,便把匕首往前遞進一寸,刀尖一下子扎進鬼子皮膚。沒想到那鬼子兵極其頑固,竟突然將身子撞向刀鋒,登時血流如注,一雙眼睛仍瞪着柳琴。墨子風看鬼子兵雙手抓着牛皮挎包,便一把搶過,從裡面掏出一封密封的信函,撕開後遞給柳琴。
柳琴把信仔細看完,急忙說:“子風,鬼子進駐雙龍鎮,原來也是爲了挖掘寶藏。現在鬼子兵已經準備挖掘啦,我們得趕緊把消息報告給陸書記。”墨子風說:“好,你先出去。”柳琴剛走出玉米地,只聽那個鬼子兵“哇”地一聲慘叫,知道墨子風把他殺了。
墨子風忽然想起偷襲軍火庫的招數,說:“柳琴,雙龍鎮是不是被鬼子佔了?”柳琴點頭微笑,不知他又想起了什麼鬼點子。墨子風嘻嘻一笑說:“看來這一路上有不少鬼子,咱們兩人都是乞丐打扮,騎兩匹東洋馬,不是明着招槍子兒嗎,乾脆扮作鬼子吧,反正你也會日本話。”
柳琴搖搖頭說:“不行,鬼子沒有女兵,我也不像啊!再說,鬼子死屍上扒下的衣服,穿着也噁心!”墨子風笑笑說:“你把頭髮藏到帽子裡,臉上抹些土就像啦。再說,鬼子都被咱殺啦,噁心衣服幹什麼!”柳琴見墨子風說的有幾分道理,便順從了他的意思。墨子風脫掉鬼子的衣服、裝備,兩個人躲在玉米地裡換上鬼子軍裝,這才騎上東洋馬往雙龍鎮方向而去。
快到雙龍鎮時,墨子風心想:“雙龍鎮現在是鬼子的地盤,大張旗鼓地穿鎮而過,我是不在乎,可是柳琴是個女子,又不會武功,要是遇到危險後悔就來不及啦。”便停下馬說:“柳琴,我現在有點害怕,還是繞道進金牛山吧?”柳琴知道墨子風是爲自己着想,笑着說:“你的好意我心領啦。既然你害怕,我一個小女子更怕,那就繞道吧!”於是二人改道,從一座浮橋上牽馬走過,從白河北岸往金牛山進發。
沿途花草叢生,野果飄香,墨子風與柳琴青春年少,情意綿綿,一路說說笑笑,談情說愛,倒也逍遙自在。
夕陽西下時分,兩人走到金牛山下一條“Y”字形道路,不知該何去何從,便想找人打聽。恰巧碰到一個樵夫模樣的老頭兒,墨子風上前問道:“請問大爺,去牛角坳怎麼走?”那老頭兒看到是兩個日本鬼子,心中憤恨,臉上仍笑咪咪地說:“左手是牛角坳,右手是閻王寨。”墨子風說了聲“感謝”,便帶着柳琴往牛角坳方向而去。那個老頭兒等他們走遠,“呸”地吐了一口吐沫,罵道:“千刀萬剮的小鬼子,快點去吧,讓閻王寨的土匪扒了你們的皮!”
墨子風、柳琴催馬跑了一陣,前面道路越來越窄,越來越陡,只得下馬徒步前行。沿着一條羊腸小道走到半山腰,遠遠看見山頂有一個村莊,墨子風說:“柳琴,堅持一下,快到了。”柳琴看着天色已黑,山頂村莊卻燈火通明,不似普通農莊,忽然覺得情況不對,忙說:“子風,是不是走錯啦?你想,牛角坳,應該是低窪的地方,我們怎麼爬到山上啦?別是那個老頭兒騙我們的吧?”墨子風想了想說:“壞啦!那個老頭看咱們穿着鬼子軍裝,指定把咱們當鬼子啦!專門指了一條錯路。哎呀,都怨我!”柳琴說:“事已至此,還是趕緊下山吧!”
墨子風、柳琴牽着東洋馬往山下走,剛走了幾步,山坡上突然衝出一羣舉着火把的漢子,“啪啪”連放數槍,隨即一個大嗓門喊道:“呔,日本小鬼子聽着,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墨子風搖頭苦笑:“柳琴,聽到了麼,這就是土匪,什麼年月啦,這調子一點沒改,還是老一套,趕緊上馬跑!”墨子風剛想掉頭,卻發現前面已被人堵截,只得站在原地。柳琴緊緊抓住墨子風的胳膊,緊張地說:“現在該怎麼辦?”墨子風摟住柳琴的肩膀說:“有我在,別怕!”
這時,土匪們把墨子風二人團團圍了起來,人人手持火把、大刀、火槍,露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墨子風心裡覺得好笑,卻仍然抱拳環顧道:“好漢們搞錯啦!我們可不是小鬼子。”一個黑臉漢子看看墨子風,又打量着柳琴,緩緩說道:“身穿鬼子皮,胯騎東洋馬,還說不是鬼子,你拿大爺當傻子啊?”隨即臉色一黑:“捆了,蒙上罩子,回寨——”墨子風臉色一冷,剛想出手製服黑臉漢子,忽見火槍亂晃,心中擔憂柳琴受傷,便隱忍不發。二人隨即被人綁了手腳,蒙上了黑色眼罩,推推搡搡的往山寨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