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後,魂靈雖然能飄來蕩去,但終究是要附着身體之上。
屍體若是能夠入土爲安,那麼魂靈常附,便是沒有無常引路,進入陰間,也能夠在人間久留,十年,二十年,如同閒草野花,自榮自落,或可感人成孕,或成一方鬼王,甚至能夠轉死爲生,從墳墓中再行爬起。
但若是屍體不曾入土,在陽光下暴曬,那麼很快就會魂飛魄散。
錦瑟娘娘憐憫這些不曾入土之鬼,便在陰間開了給孤園,專門收容這些孤魂野鬼,而屍骨是魂魄所附,錦瑟並無無常相助,僅能以負屍這種辦法,使得魂靈能入給孤園。
春燕能知“神魂天降”“李代桃僵”之事,便是這些死去之人,無人收屍,魂魄無依,被收容到了給孤園中。
“小義子還是陽間之人,怎麼能進地府?”
蘇陽疑問道。
春燕微微一笑,伸手指着青衣鬼,說道:“他是鬼物,怎麼又能進入人間?這陰間陽間,並無差別,僅是環境各異罷了。”
蘇陽點了點頭,沒有什麼疑問。
小義子猶豫了一陣,擡頭說道:“若真如此,小人願往,反正這陽間已經再無小人立足之處……”
春燕伸手一招,小義子登時能動,伸手踢腳,從牀上直接坐起,他的偏癱在這伸手一招中已經治好。
“謝娘娘再造之恩。”
小義子跪伏在地,對着春燕感激說道。
“你不過是受了點陰風,本就是小事。”
春燕淡然說道:“話先說明,給孤園中,律法森嚴,到時你做不好,少不了削耳,割鼻,敲腿,跺指,你若是在給孤園中勤勤懇懇,也自然少不了你的封賞。”
畢竟是陰間,律法和人間別有不同,鬼物以氣所化,削耳割鼻只是痛苦,而若是人遭遇這等苦難,委實恐怖。
“小人定當勤勤懇懇。”
小義子俯身在地,說道:“只是小人在給孤園中,但有封賞,懇請給公子送來,以報公子恩德,以贖我的罪孽。”
春燕一捋髮辮,說道:“在人間像個鬼,要到陰間了,你倒是像個人了,你就踏實工作,若有封賞,我自然給公子送來。”
小義子俯首磕頭。
蘇陽眉頭微皺,說道:“你何必畫地爲牢……”
“公子。”
春燕打斷了蘇陽的話,說道:“這是贖他心中罪孽,公子受用就是。”
……我就是覺得打工全部積蓄給我太多了,至少要給人家留點零花的,剝削的太狠了,容易罷工,要細水長流,要可持續發展……
蘇陽和小義子的這一段事情暫時了結,春燕着令小義子當即起身,前往白日青衣鬼埋身之處,將青衣鬼的屍身搬運過來,待到雄雞報曉之時,便帶着小義子和青衣鬼前往給孤園中。
小義子和青衣鬼兩個人離開了寶禪寺。
寶禪寺的後院火光微亮,在小義子和青衣鬼離開之後,這寺內就剩下蘇陽和春燕這一人一鬼。
蘇陽站在院內,隔門看向室內,但見室內油燈之下,春燕身着一身翠綠衣衫,格外美豔。
“公子,你不是要報答我麼。”
春燕在禪房之內,油燈之側,雙手捋着自己的髮辮,含笑看着門外的蘇陽,說道:“怎麼跑到外面了?”
嘶……
蘇陽真是吸了一口涼氣。
莫非真的是要讓老子以身相報?
這荒山女鬼的,多不合適啊。
“公子爲何懼我如狼?”
春燕笑容中帶着引誘,步步走上前來,和蘇陽相距不過一尺,衣炔飄飄,暗香隨之送到蘇陽鼻孔。
孤男寡女,四下無人,共處一室,不太合適。
蘇陽有心說這話,又怕春燕在男女問題上面糾纏,眼前女子是美麗嬌豔,但日鬼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啊。
聊齋中,雖然有人鬼相合,但也有說陰氣過重,對身體不好。在這聊齋世界,蘇陽唯一的本錢就是這身體了。
故此,蘇陽強行轉變話題,說道:“我不怕狼!”
“好!”
春燕擊掌說道:“公子果然悍勇!我們這便走吧!”
拿起靠在禪房門上的哨棒,春燕輕輕吹了口氣,禪房內登時一片黑暗。
“走?”
蘇陽接過哨棒,愣了愣神,問道:“我們去哪?”
“打狼去!”
春燕理所當然的說道。
“什麼狼?”
蘇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就是那吃人的狼啊!”
春燕笑道:“公子白日所見,青衣人死在路上,五臟六腑全被掏空,腦髓也被吸攝走,公子以爲是何人所爲?”
“……狼?”
蘇陽疑聲道。
縱然是油燈熄滅,在此時清幽的月光下,蘇陽仍舊看到了春燕面上的笑容,只見她捋着髮辮,輕笑說道:“不錯,就是狼……吃了青衣鬼的五臟六腑,吸攝了他腦髓的,就是一隻狼,煩請公子跟我走這一趟,除去此害,也算是公子你報答我了。”
蘇陽倒吸一口涼氣,平復一下心跳,強自鎮定,問道:“這恐怕不是一隻普通的狼吧。”
春燕並非是尋常鬼物,如果對方是一隻普通的狼,必然是能夠被她揮手打發,畢竟就像是剛剛成鬼的青衣,都能夠一路護送蘇陽來此,所以,這狼恐怕是妖。
“公子想的不錯。”
春燕倒也坦誠,說道:“這是一隻狼妖,不過這狼妖對公子來說,就是一尋常的狼。”
……我們還是將話題跳在孤男寡女,荒山野嶺上來吧。
“姑娘你一個人應付不了?”
蘇陽感覺壓力很大。
春燕搖了搖頭,邁步走在庭院之中,在月光下影隨人動,說道:“我委實不能敵,不過公子不一樣,公子秉承天運,紅光照定,紫氣纏身,這妖物就算是有一身本事,也不能對公子施展,故此對公子來說,它就是一尋常的狼。”
紅光照定,紫氣纏身。
蘇陽感覺他身上有紅藍BUFF。
春燕繼續說道:“妖物此時秉修精神,我不能擋,而對公子來說,這妖物所會術法,和青衣鬼的一迷二遮三嚇並無差別。”
也就是說我有人柱力體質,能免疫一定程度的幻術。
蘇陽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特殊性。
“如此說來,便是我擋在你的面前,狼妖的術法就無效了,而你的術法有效,如此就能夠將狼妖擊殺。”
蘇陽感覺他明白了自己的職責,是去打輔助,幫忙擋一些對他不起作用的精神術法。
“不!”
春燕搖頭,說道:“這狼妖並非一個,而是一窩,公子只需要應付狼王,剩下的交給我便是。”
春燕伸手就抓住了蘇陽的手腕,意欲帶着蘇陽直接前去尋找這吃人狼妖。
我是主要輸出位?
這就讓蘇陽躊躇了,一個現代人,正面對一個狼妖,就算是這狼妖術法對你無效,那也是一匹狼,憑藉這手中哨棒,直面一匹狼,不是一匹,是一窩,這狼是羣居動物,總感覺心裡沒底。
“嗯……”
蘇陽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我還沒有吃飯呢。”
蘇陽在拖時間。
春燕放開蘇陽手腕,含笑說道:“也對,公子請先用飯,待到吃飽喝足,精力恢復,我們在一同上路,去除掉這一窩狼妖。”
蘇陽當即就走向廚房,先把蘑菇湯盛出來,邀請一下春燕,春燕搖頭不吃,蘇陽便一個人坐在臺階上面,這白天趕路,從中午到現在一直沒有吃,真端碗的時候,當真感覺飢腸轆轆,前胸貼着後背,吃了三個窩頭,將蘑菇湯喝了兩大碗,又咽了一小碗蒲公英,吃的滿口苦澀,才感覺到是吃飽了。
“春燕姑娘。”
吃飯的時候,蘇陽一直在尋求對策,這放下碗筷,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若姑娘當真要除掉此害,倒也容易,天亮之時,我下山去找一批獵人,我們白天一併上山,找到狼窩,將這一窩狼打死就是。”
精神秘術,屬於陰術,在白天大打折扣。
蘇陽瞭解到這是聊齋之後,腦海就在尋找對策,終究是想到了這些妖物們白天難以顯形,甚至只是一個尋常動物。
譬如花姑子一篇,安幼輿被蛇精所殺,被花姑子救回之後,安幼輿的家人在晌午對着蛇精洞中放火,燒死了百來條蛇,其中蛇精不過是一條粗壯的白蛇,游出來後,就被安幼輿的家丁打死。
“公子啊。”
春燕似笑非笑,看着蘇陽,說道:“公子若是能陪我一同前往,殺掉狼妖之後,我便爲公子請來仙水,公子只需用這仙水洗過,便能夠返還原本面貌,再不必頂着和太子一般的面孔,在人間處處受制。”
嗯?
蘇陽心動了。
眼下他被追殺,全因是被弄成了和太子一般的面貌,若能恢復他自己的面貌,那麼這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並且公子真以爲我是爲民除害?”
春燕又說道:“是我家娘娘將過誕辰,我想要對我家娘娘送份壽禮,待到除掉了這一窩狼,我只在裡面取一物,剩下的東西全歸公子所有,如何?”
狼妖爲禍一方,所居之地並非尋常狼窩,裡面也有貴重之物,這些就關乎蘇陽今後的生活質量了。
“春燕姑娘,我幹了!”
蘇陽緊握哨棒。
當年武松拿着哨棒在景陽岡打虎,今日我蘇陽用來打狼,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