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黑暗中,我努力睜大眼睛,看到師爺闌珊的影子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一步一步跟了上去,他步子很輕,走到二哥身邊,連同附在二哥耳邊說的話都如空氣一般靜悄悄,然後一邊緩緩扶着二哥身子,一邊示意讓他退後。
我不明所以,小聲問了句:“師爺...那是什麼聲音?”
有時想想自己真是笨蛋,這萬分緊急的時候問不是自討苦吃嗎?師爺沒有應我,只是輕聲囑咐道:“情況有些不妙,大家一定小心,這座墓的主人很可能下葬時在棺內施了咒語,看來我們得小心行事了......”
他緊盯棺槨內似有微暗不時閃動的幽光,神情尤爲嚴肅,“謹記,等下我做什麼你們千萬不要大聲說話,也不要隨便碰棺槨上任何東西,更不能打開任何有火光的東西...”
說着,師爺一邊吹滅摺子,一邊揹着的木劍取下來攥緊手中,示意二哥跟我靠到一起。然後他對着棺材脣間顫動,發出一系列古怪邪意的聲音,之後,棺材內沉浸一段時間後劇烈顫動起來。
那聲如雷霆,似癲狂至極在發怒,跟我之前聽到的腔調一模一樣,只不過中間有些斷斷續續,如我聽到它第一波聲音嚇得渾身顫抖,內心一直擔憂,還沒等到第二波涌來,那聲竟停了。
之後,師爺腿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一副異常恭敬的樣子。恭敬到我跟二哥都很驚訝,不明所以,這神通廣大的師爺竟要叩拜一個...一個幽靈麼?但此時我們哥倆都能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也沒去猜想,只是緊緊觀察棺材周圍的動靜。
師爺一邊磕頭,一邊嘴裡念着不知道是何方的言語,但聽得出來,那語言跟棺材裡的聲音極爲相似,我輕叫了一聲:“師爺,您這是……”
隨後一個耳鍋子狠狠叩在我頭上,腦袋一麻,很明顯那是麻辣味兒的,傳來二哥鬼一般輕喝的聲音:“別說話!你沒看到師爺在跟棺內的幽靈對話麼?”
然後我看到了師爺猙獰的表情,黑暗中,我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當我聽到聲音回過頭時,臉上膚色竟是綠色的,輕盈如同一柱綠光自下而上映射在他的臉上,他的模樣也變了,根本不是先前師爺那張黝黑而滄桑的臉,他臉上的綠光屏像戴着一副面具,更準確來說,是一副面具的影子,因爲無論你怎麼看,那東西都不像是實實在在系在臉上的東西,且時不時的上下浮動。
然後,那棺材中又發出一陣聲音,師爺說了兩句,轉頭指了指我跟二哥,道:“你倆,還不趕緊過來!”我跟二哥一時哆嗦着雙腿,害怕極了,心想這師爺是要幹什麼啊,但還是乖乖走了過去,師爺又呵斥一番,“快跪在地上,向墓主人道歉!”
我有些猶豫,但二哥一把拽着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時,師爺陰沉的臉再次轉過來,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害怕,更不敢看到師爺那鬼一般的臉,心下一倒騰,就想要逃跑,恍然間,我看到師爺的手指竟也詭異般地暗暗泛着紫色的光芒,我一下傻眼了,心想這不是死人才會出現的症狀麼?
老爹曾經說,人死後,一般屍體表面會升出一陣幽綠色的磷光,而指甲因爲長期缺乏新鮮血液的供給,死後就會變成深紫色,連牙齒也會由白色變成黑色…當時聽着純屬好玩,但想不到的是,今天竟然真讓我遇到了,可奇怪的師爺他並不是死人,而是活生生的真人。我睜大眼睛,下意識擡頭,然後我的目光撞上師爺。
才發現他臉上的面具竟如真的一般呈現了塑料輪廓的痕跡,我異常懷疑着不禁想觸摸看看那些像模像樣的棱角到底是真是假,但明顯的是它竟深陷在師爺的皮膚裡,我以爲他的側臉上會有一絲捆綁的痕跡,因爲所有正常人的面具戴上去,都會有一根細細的繩子繫着,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然後我感到自己的脖子上一陣發涼,我分明感到身後有一隻異常冰冷的手正慢慢向我伸來,帶着詭異的風,吹至我的脖子上涼颼颼的,我想回過頭看看,卻又異常害怕,我知道那雙手既不是二哥的,也不是師爺的,因爲在那棺槨內珠寶隱隱發出的光亮中,我的餘光完全可以看見他們都恭恭敬敬的跪在我的左邊和右邊,他們虔誠伏地,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餘的第三隻手伸出來。
那這樣說來,我脖子上的那隻手又究竟是從何處伸來的呢?來不及多想,我的脖頸上嚇得剎那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難過的是,我脖子在那雙手下壓的重力絲毫未減,也沒有任何因爲汗漬而滑動的痕跡,我猜的出來,那絕對不是一隻普通的手,反而愈來愈用力,壓得我身子慢慢往下掉,一時發了毛。
但任憑我怎麼反抗,自己脖子就跟突然間僵硬了一般,絲毫不受我的控制,直到我緩緩地低下了頭,順着那手施壓的力度和角度,身子彎垂剛好與地面平行,剛好畢恭畢敬地對着那口棺槨,穩穩磕了一個響頭,即使我那麼不情願。我想擡起來,可根本不可能。
低下頭的一段時間裡,我只顧閉着眼睛,即使身體跪在地上,柔軟的膝蓋下抵着堅硬的地板,難受極了,但只要我稍稍擡下頭,身後就有一股莫名之力猛地向我襲來,重重的壓在我身上,如同泰山。
又何談在這黑漆漆的邪氣叢生的墓室中想要看清哪鬼混的模樣呢?而不時伴隨的,還有棺槨裡那神神秘秘如同閻羅地獄傳出的幽怨。
我想叫二哥,哪怕有一個跟我說說話也是好的,可二哥跟師爺跪在地上就像是冰窖裡的凍蘿蔔一樣,一言不發,我只好認命,心想着等待死神的降臨吧,殺了我,砍了我都無所謂,但一定,千萬要把我投入一個好人家,再也不要認識像二哥和師爺這樣奇奇怪怪的人。更不要一時興起,對這些可恨的盜墓賊感興趣。
或許是十五分鐘,也可能是相對短一些的時間,後來二哥死活都沒跟我說話,只是那棺槨裡的聲音,在我迷迷糊糊的清醒之後,已經消失了。我摸摸自己胳膊,拍拍腦袋,死勁兒掐了掐自己大腿,一股酸楚充滿全身,我知道,那是一種疼痛的感覺,慶幸的是,我居然還活着。而當我轉頭,看到師爺已經重新點亮了火摺子,二哥看我醒來,關心了一句,然後一把拉我起來,走到師爺面前。
師爺臉色有些難看,開始有些擔憂的說:“天亮之前,我們必須離開了。這裡的人都不是我們能夠惹起的,棺槨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得道高人,他在臨死前施法下了咒語,如果後世之人誰敢輕舉妄動,必遭滅頂之災。”
“不就是一個死人嗎?都過去那麼久了,即使我們挖了它,又能出什麼事嘞?還有剛剛那些棺材裡傳出來的話,會不會是我們的幻覺啊…”雖然大難不死,但我總覺得發生的事情很蹊蹺。
“你還說!”二哥陰沉着臉,對着我嚷嚷,“要不是你小子破壞了好事,估計我們早就找到寶貝了。這下好了?挖寶的時間也剩下不多了,你小子倒知道害怕了。如果是幻覺,你會被拉過來?你小子做事就知道拖泥帶水,還幻覺,幻覺就來個大糉子!我看你都嚇得尿褲子了!”
“你才尿褲子呢!”我跟二哥瞪眼,“那你們剛剛莫名其妙的跪在地上都幹嘛?神經病麼,給什麼死人跪?呸呸,真是晦氣!”
“你懂什麼!這叫拜祭,連這點簡單常識都不懂,你知道剛纔爲什麼好好的火光老熄滅麼?”
“爲毛?”我心想就是一陣陰風。
“師爺剛說的道士。也稱古代的巫師,即使死去千年,但其魂魄仍有一縷藏在墓中,它們都有意識,不是你我乃至師爺可以駕馭的了的。如果你對它不尊敬,它就會想盡辦法來害你!”
只聽這時。師爺在那口較小的棺材上一陣叮咚,將表面一層閃閃發光的珠寶剔除了之後,扔到地上。我趕緊上前,說了句:“師爺,那不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嗎?你幹嘛扔了?再不好也能帶出去好好兜售一些,賣點零花錢用用呀!”這東西是我第一個發現的,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將它們完整搞下來,但其由內而外隱隱發光的色澤和表面一層銅鏽,足以說明歷史悠久。這黑市上來自五湖四海的賣客和買客,先不說真假,就算是假的,遇到一些不識貨的有錢人,也可以倒騰一番。
誰知那師爺說:“這東西,我還不稀罕咧,都是一般般的貨色,你看它們色澤已經奄奄一息了,每一件東西都是有壽命的,想來這寶貝剛打磨出來的時候,也應該是閃閃發光,價值連城的,可如今,廢品一個,即使放到黑市上,幾萬塊錢還不夠我打個來回!”
“呵呵,師爺說的是,師爺說的是。”二哥一看師爺張了嘴,自己也插了一句,隨聲附和道,“天心,你也別兜着自己那點小心眼兒,二哥今天帶你來,一來就是想讓你開開眼界,二來嘛,嘿嘿…”
“不就是想利用我麼?”我心說,但看着二哥一副死皮賴臉的相,不禁有些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