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鬼上身
本來直覺是要在雙腳恢復正常之後撒腿就跑,但傳來師爺的聲音這麼一說,更令我不敢點頭,心裡沒底了。白灰散盡,我使勁貓着眼睛看着牆對面那人的影子,確認是師爺以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許是聽到聲音,那兩個扭過頭來的東西,又重新扭了過去,我轉頭,這回可讓我看清楚它們的樣子。但又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氣。
“師爺,我該怎麼辦?”我愣着腦袋,說話時故意抿着嘴,儘量讓別人看起來像是沒有說話一樣,發出一連串奇奇怪怪的聲音。那聲音鑽入耳中,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出自本人的腔調,簡直比師爺的方言還要難聽。
“天心,你快走!”二哥焦急的聲音再一次傳來,但我盯着前後的兩人,根本沒人說話,連轉身的動作都是沉默和遲疑的,彷彿轉身在那裡像個雕塑凝滯了一般。
“快來……快來……”緊接着,又是一個聲音在漆黑中傳了出來,我一動不動站在中間,那詭異滄桑的聲音傳入耳中真真切切,以致我的脊背上瞬間變得冰冷異常,還隱隱伴着一些癢。那瘙癢的感覺真是叫人抓狂和崩潰極了,貼身的衣服鑽進一陣空氣,使得身後膨脹起來,任我怎麼暗暗扭動背部和肩膀都難以產生一些細小的摩擦從而使得癢的部位得到緩解,我想伸手撓撓,卻又不敢,這另一個充滿陰氣的聲音傳來之後,間隙對比之間,我終於知曉那個說話的人是誰。
在師爺從那個盜洞中露出頭來之前,着實嚇了我一跳,剛開始以爲是不知藏在哪裡的殭屍在作怪,可那聲音越來越大,這樣的推斷也就徹底毀滅了,直到嘭一聲,徹底將我從臆想和猜測中拉了回來。後來,我看着師爺,師爺也看着我,他挽着胳膊,滿頭大汗,手裡拿着一把洛陽鏟,鏟頭還粘着一些白灰,瞪着眼睛好像對我說了什麼話,卻無奈被那些石礫推出來的巨大聲音淹沒了。可他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後嗎,怎麼突然跑到前面來了,而且看樣子似乎早已經到了那邊。
“天心,快走,快走,我可能控制不了自己了。請你離開之前,一定要殺了我。”想着,二哥的莫名其妙的語言透着一絲絲絕望,卻又很快鑽到我的耳中,猛烈地刺破耳膜,直逼腦袋中央,像一隻鐵錘敲打在一頂大鐘上,而我彷彿站在那懸掛着的鐘的下方,各種嗡鳴的聲音環繞着我,我身上的汗毛,數不清的皮膚上微小的暗孔,甚至我的腳趾之間都在傳遞着一種難以置信的消息。而這些彷彿只是發生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
我回頭,二哥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但聽得出來,他是卑微的暗示或者放棄,可我奇怪爲什麼二哥好好龖的會說出這種話。更何況,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樣子。亦或是,這一前一後兩個人根本都不是二哥。回想起來可真是白癡,前面那不知是人是鬼的軀體僅僅披了一件二哥的外衣我就擅自料定那是二哥,可結果呢?
那一瞬間,我看着師爺不停顫動着嘴,卻聽不到他說話的聲音,我想說話,可張開了嘴卻又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我嘗試狠狠咳嗽,猛吸一口氣,可還是那樣。
“你如果不想他死,就乖乖過來!”突然一個聲音說。
“啊?是誰?”那聲音幾乎跟二哥的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些小小的滄桑和詭異,但我辨得出來。
我能斷定這兩個不同的聲音出自一個人的嘴裡,只是奇怪的是,爲何一個人能夠同時發出兩種不同的語調,實在太詭異了。
“我是你二哥啊。天心,怎麼你都不認識我了?”那聲音與我有一米的距離,且是從左邊傳來的,我猛地看向他,顧不得師爺之前的囑託。
“喂,小子!告訴你別龖動爲什麼要動,你不要命了!”這時師爺從那頭跳了進來,我聽到那兩個軀體發出興奮的聲音,但在師爺站定位置之後,瞬間消失了。我看着師爺的樣子,明白過來,原來他屏住了呼吸。可不過一會兒師爺的臉上便紅腫起來,看樣子是大腦供氧不足。
管他孃的!我心裡暗叫,與其冒點風險跟這奇怪的東西拼了,也不要再這麼迷迷糊糊一點忙都幫不上的混下去。我瞬間邁開了步子,大刀闊步地向前走去,大口喘着氣,甚至遠比之前的呼吸猛烈。我剛邁出一步就後悔了,那兩邊的東西發覺我有異動,瞬間朝我撲來。而我也終於看清了那困惑了我許久之人的面目。那困惑纏繞在腦海中,摸不透,猜不準,但它確實有這樣誘惑人的魅力,讓人不自覺想沉浸。就像一個人行走在荒原,前邊一座神秘的山峰,山峰上面佈滿了層層雲霧,你總想飛到天上,撥開雲霧看清它的面貌一樣。
那的確是一個殭屍,一張流着暗紅色血跡的面孔,蒼白的臉色,真如白紙一樣,還穿着一件頗有古代風韻的官宦衣服。我看傻了眼,心想這東西可不是隸屬於清代或是明朝,我幾乎第一感覺就想到了秦朝,因爲當年“焚書坑儒”的事件突然閃現繼而兀自盤旋在我的腦海中。我的鼻子甚至控制不住想要飛奔上前呼吸它身上佈滿了的泥土氣息,當我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它,這不就是傳說中秦始皇陵兵馬俑麼?
這不禁跑出一個問題,僅僅是清朝的殭屍已經如此厲害,明朝的殭屍也初有了解,那其它朝代的呢?會不會愈是朝代久遠的殭屍越會擁有着超凡的能量呢?這秦朝,我扳着手指一個一個數過去,秦漢,三國,五代,唐宋元明清,距今差不多也有兩千年的歷史了,如果按修煉武功的界限劃分,一個朝代算一層功力來說,那秦朝的殭屍就是十幾層功力,也就是要比清朝的殭屍多上至少十倍的能力。
我渾身冒着冷汗,想想都覺得恐怖。直到那殭屍瞪着兩隻毫無血色極其恐怖的眼珠子,蕩動起身子,一下接着一下,向我跳來。
“媽呀,我們這不是在拍恐怖片兒吧?”我大叫起來,撒開步子就想逃出去,奈何那東西不但跳的飛快,反應也非常迅速,秒秒間便把我的去路擋住,我只好斜着身子退回來。又一動不動待在原地。
奇怪的是,那殭屍像成了瞎子一般,我不動,它也瞬間迷失了方向,不甘的在原地轉悠着。此刻,我終於明白,心中暗暗慶幸,回想之前它們對我的行爲比較起來,那算是十分客氣的。
“去!”只是師爺卻沒我那麼幸運,他的一舉一動,殭屍彷彿都能清清楚楚的知道,哪怕僅僅是嘴中發出幾絲輕微的呼吸聲,它的樣子,像夜裡一隻站在樹枝上直勾勾盯着地面的貓頭鷹,憑藉視龖力先天性的優勢,觀察觀察四方動靜,抓一兩隻田鼠,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
師爺的身體緊緊貼着牆,因了缺乏呼吸,黝黑的膚色變得紅通通的,雖然看上去仍舊一副冷靜的樣子,淡定猶如泰山壓下來都不曾害怕,但他還是絲毫不敢亂動。那殭屍眯起眼睛彎下腰,抽吸鼻子,一個位置接着一個位置掃描。從專業的角度來講,這種拉網式全覆蓋全方位的搜捕形式,與警察勘探殺人現場無疑,根本放不過任何角落。大到牆壁上的石頭,地上的骷髏,小到狹縫中的小草,腳下的土礫,都不曾逃離它的魔掌。
那殭屍溼漉漉的鼻子就要貼住師爺的臉,而師爺自知再也掩飾不了,突然揮出一拳打過去,大喝一聲:“來呀,老子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