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安國公言道:“皇太后見諒,慶瑤她…也是和皇上兩情相悅,情之所至。還望太后念在其與皇上青梅竹馬、情深意切,又是您的親侄女份上,原諒她這一次……”
安太后回頭,冷冰冰言道:“兩情相悅?哼哼,若不是看在她是二哥的唯一嫡女,哀家又怎麼會接她入宮?”
“哀家已經下了懿旨,封你女兒安慶瑤爲貞妃,着貞潔守禮之意,望她進宮以後認真學習宮中規矩,好自爲之!”
貞妃兩個字,甚是諷刺,婚前失貞,也配叫貞妃踝?
皇太后剛好可以將二哥的寶貝女兒捏在手裡,方便行事!
若是安氏聽話罷了,她自會善待自己的親侄女。若是將來安氏有了不軌的心思,首當其衝受死的,便是這一位貞妃!…耘…
安國公甚是不甘心,唏噓着老臉傷感言道:“唉,老臣生下這個孽障,多年來爲她費盡了心血。若有再多幾個女兒,也不必爲她如此傷神。可憐天下父母心,誰不是爲兒女操勞一生!”
安太后聞言、深有同感:“二哥,只管放心!哀家也是看着慶瑤那孩子長大的。等她進宮以後,哀家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女兒。將來,等她爲皇上產下龍嗣有功,便再進了她的位分,給她一個皇貴妃!”
安國公繼續悲切:“也怪老臣多嘴,提前告知了慶瑤,給她癡心妄想之念,這孩子一心盼着當皇后呢。如今落了空,還指不定如何傷心呢?”
安太后只當什麼沒有聽到,眼眸瞥向殿外的層層石階!
這皇宮中的萬丈高臺,豈是什麼人都可以爬上來的?……
安國公依舊面帶哀色:“慶瑤是安氏嫡女,自小嬌寵。她那性子,屈居妃妾之位,只怕…唉……”
安太后冷笑:“怎麼?哀家當年生了皇子以後,也不過是一個皇貴妃,直到先帝臨終前才登上皇后之位!你女兒若是夠爭氣,能長長久久攏住皇上的心,多生下幾個皇子,自然是前途無量!”
安國公還待多言……
皇太后伸手,阻止他繼續說話:“哥哥不必再說,皇后乃一國之母,怎能將一個失/貞之女從正乾門入皇宮,哀家如何和皇上交代?如何能讓後宮衆位妃妾心服口服?哀家期盼這個兒媳婦多年了,絕不會湊合……”
安國公思慮再三,說來說去,看來瑤兒是與後位無緣了!不過,皇后之位必須由南郡安氏之女坐上。
“好叫妹妹知曉,哥哥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不是爲了一己之私!這皇后的位置至關重要,豈能讓其它家族的貴女得到?太后娘娘乃是安氏嫡女出生,難道忍心看着後位旁落?”
聞言,安太后陷入沉思:“難不成,二哥想推選一個安氏旁支之女入宮?這身份上?也太不般配了,我皇兒天縱英姿,瀟灑倜儻,怎麼能迎娶一個旁支庶女?不象話!”
安國公笑道:“太后娘娘怎麼忘記了?咱們安氏不是還有一個安茉葭嗎?那可是大哥的長房嫡女,身份極其榮貴,比起老臣的嫡女,那是有過之而不及……”
安太后神態頗爲震驚,隨後連連搖頭道:“不行!大哥去世的早,哀家不能利用他的女兒!”
“這怎麼是利用呢?”安國公言道:“這可是堂堂天熙朝皇后之位,是一國中最最尊容的位置,天下女子誰不想得到?讓茉葭侄女登上後位,豈不是爲了她好?”
安太后斜過眼睛來看他,神情極爲不滿:“大哥留下的這一雙兒女,脾氣秉性都隨極了當年的大哥。”
“水屹侄兒一心研究學問,從不過問朝堂紛爭。茉葭侄女性格清冷,只醉情於大好山水,小小年紀便遊遍天下美景!哀家如何忍心將他們二人扯進這混亂不堪的朝堂?將茉葭一輩子鎖在這深宮大內中?”
安國公反問:“難道他們不是南郡安氏的子孫?豈可爲了一己之安,罔顧家族使命?”
“…他們自出生以來,便享盡安氏家族給他們帶來的榮華富貴。水屹侄子對家族中沒有寸功,便直接繼承了一等郡王的爵位。茉葭侄女一出生就冊封爲天熙郡主!比我的兒女們都要榮耀百倍!”
安太后低頭,思緒頗亂中……
安國公繼續言道:“想我家大郎安慶宗,十歲從軍,奮戰殺場,歷盡生死劫難,至今不過是一個從三品歸德大將軍之職位。”
“…還有我家四郎安慶華,亦是十一歲從軍,戰場上被西戎軍劫走九死一生逃回,傷得一目,落下終身殘疾……”
言道此時,安國公不由老淚縱橫:“老臣的親生骨肉爲國盡忠、赴湯蹈火,大哥的女兒就不能爲了安氏家族,入宮做皇后、安享富貴?……”
安太后見他傷心,不由勸解道:“二哥一家上下愛國盡忠,皇上和哀家都銘記於心。咱們南郡安氏世代效忠楊氏皇族,出生入死,赴湯蹈火!皇上將天熙朝軍力十之五、六交付給安氏一族掌控,可謂信任之至!”
安國公拱手:“老臣,定不負皇恩
浩蕩!……”
他心中暗道:安氏一族犧牲那麼多兒女子孫,才換得如今的一門尊榮,若是妹妹的親子?便也罷了!
豈可便宜德雲妃那個舞伎的孽種穩坐江山,叫他如何甘心?假以時日,這天下必爲安氏一族所擁有!
安太后,於大殿中渡步良久,心潮起伏不定,二哥所言確有幾分道理呀!
當年,她以十三歲的妙齡,嫁給年過五旬的先帝,那是她的堂姑父,心中不也糾結良久?
她入宮後五年未得先帝青睞,爲了討得老頭的喜歡,獲得一/夜/寵/幸,可謂是費盡心機。身爲安氏貴女,又有什麼辦法?……
太后轉身言道:“此事關係甚大,還需問問水屹侄兒的想法?”
“他是安氏長房長孫,亦是茉葭長兄。咱們雖有此心,卻不能強人所難,如若將來茉葭含着怨氣入宮,只怕得不償失!明晚,哀家在宮中專爲家人設宴,二哥和水屹都來赴宴吧!”
~~~※~~~※~~~※~~~※~~~※~~~
夜,慈宣宮!
皇太后在偏殿爲母族安氏設家宴……
這一夜的月光很好,宮殿兩旁的龍鳳紅凌雕花窗扇扇打開,月亮的清輝照進來,在大殿的青磚地上鋪成一個個拱形的圓弧。
一盞接着一盞的金料絲花宮燈高高地懸掛在宮檐下,向這月華門的邊上蜿蜒伸展,隨着晚風輕輕擺動……
燭火透過密密匝匝的雕花廊窗,灑出滿大殿的金碧輝煌,投映下殷紅殷紅的一長片兒,甚是喜慶好看。
宴席設在慈宣殿外的五層白玉石亭臺之上,四周滿地擺着奼紫嫣紅的盆花。
案上插滿金銀七色剪花,瓊釀玉液、各色花餅、金銀茶食、瑪瑙葡萄、蜜瓜桃李層層壘成山般,香氣繚繞。
四個太監開道、四個太監隨後,八個宮女提着宮燈在一旁引路。皇太后娘娘在兩邊的宮婢攙扶下,從甬道那一頭兒翩翩而來……
太后身穿一件鏤金絲硃紅鈕牡丹花紋蜀錦衣裙,周身散發着與生俱來的華貴與高雅。滿頭細密的青絲高高挽起,精心梳理成峨雲心高髻,髻中壓上一支九尾金鳳展翅寶石花開簪,映襯着朱衣上的金絲紗領緣,盡顯宮廷貴婦的美豔。
安國公帶着兩個兒子安慶邦、安慶業,侄子安水屹,以及安氏近支的幾個子侄齊齊叩拜接駕:
“微臣等叩見皇太后,祝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太后眼波流轉間俱是融融的親情笑意:“今日乃是家宴,你們是哀家孃家的子侄,自家人不必多禮,賜座……”
衆人謝恩叩拜後起身,在幾個宮女的引領下,按着各自的官職品階的大小,依次入座!
汪大太監一甩手中拂塵兒,對着玉石亭臺之下呼道:“奏樂、舞起……”
不遠處的水榭中央,宮廷樂師們撥動各類樂器,美麗的宮舞伎們翩然揮袖如雲。
遙遙傳來的琴瑟之音如同飄渺仙樂,令人心神陶醉……
皇太后位居殿堂主位坐下,盈盈笑道:“哀家好久都不曾與家人這般團聚了。今日設宴以聚天倫,哀家心中甚喜之。稍待,皇上也會過來坐坐,說是要與衆位表兄、表弟們敘說情誼。”
在下宴坐的安氏兄弟齊齊拱手道:“皇恩浩蕩!微臣等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