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兮冷笑着開了口:“是嗎?您敬王爺雄才大略,心懷天下,爲什麼容不下我的一個小小的侍女?那昶蕞是如何死的?”
當初的安水屹會忍心殘害一個小小的侍女嗎?他如此不死心,自然會將她身邊的人都調查清楚,豈能不知道宮女昶蕞是誰?
安水屹沉默片刻,言道:“我巡視天牢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昶蕞。可是,那個時候她受到重刑剛剛斷了氣,來不及施救了。楊氏餘孽衆多,我安能一一去關注?”
蘇離兮的眼圈微紅,悲切地言道:“昶蕞的死也許怪不到你的身上,那你還要把她的身體懸掛到城門口示衆?別告訴我,這不是你的主意?”
安水屹面容沉靜:“沒錯,是我下的命令,這一點我不會否認!砦”
蘇離兮恨道:“你…你爲什麼這般狠?”
他斂眸端站:“爲什麼?自然是爲了找到你!鰥”
蘇離兮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她雖然已經想到了,卻真不願意聽他親口承認。
安水屹平靜如水的言道:“楊熠並沒有帶你走,我有眼線跟在他的身邊。即使他落難了,我的人也一直會‘忠心耿耿’保護着他,隨時向我傳信他的一舉一動。所以我早就知曉了,你還留在京城。”
蘇離兮驚愕,這般私密狠毒的事情,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竟然變得順理成章?她心中原本對他抱有的那一絲絲希望,越來越落空了。
安水屹言道:“這一個多月來,我多方苦苦地尋覓着。京城雖小,奈何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我日夜難安,怕你凍着了、怕你餓到了、怕你被人欺負了、怕你……”
“夠了!……”蘇離兮打斷他的話,一滴眼淚兒緩緩地落下:“所以,你故意將昶蕞的身體掛出來當衆欺辱,就是爲了引我出來?你就連一具小女子的屍體都要利用?”
“敬王爺,你…你怎麼能變成這個樣子?”她傷心的言道。他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安水屹一步一步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舉止仍然優雅有度。
他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顯得有些陰沉:“變了?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
月色悽迷,帷幔重重……
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
蘇離兮心頭一緊,咬脣無語。安水屹既然有眼線兒侍奉在楊熠身邊,那麼這三年來天熙後宮裡所發生的一切細節,她與小九的恩愛甜蜜,情投意合,比翼雙飛等等,只怕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水屹素來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蘇離兮,我對你從來沒有變過心,你呢?”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曾經真心愛過的男子,眼眸中浮現出複雜與掙扎的情愫。
安水屹走到牀邊凝視着她,眼眸中隱藏着悲色:“當年,我離開的時候和你約定,叫你等我回來。等我變強大了,自然會回來找你。”
“可是,蘇離兮……你失約了!”
蘇離兮窘迫地垂下眼眸,雙頰暈紅。論起兩個人曾經的愛情,她…她確實是失約了。後來,她不可遏制的愛上了楊熠。這一點,她心中是實實在在的有愧。她躲閃着他的目光,竟然沒有信心對視。
蘇離兮垂下眼眸,長長如蝶翼的睫毛上閃着淚光,她虛弱地言道:“我…我不值得你掛念。我已經打定主意,等身體好些了,就馬上離開這裡。將來,你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好女人,我們別再彼此糾纏於過去了,你放手吧!”
“放手?”他修長的身體晃動一下,失魂落魄的冷笑道:“你說的輕巧,你本就是我的女人,只不過被那個卑劣的男人搶走了。”
“三年來我棄筆從戎,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茹毛飲血,殺人無數,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我所做的一起都是爲了你。現在,我殺回來了,我好不容易謀劃一切殺回來了,你…你竟然叫我放手?”
他一步步逼近,聲音越來越大,驚得蘇離兮睜大了眼眸。
昏暗的燭光下,安水屹溫潤英俊的臉頰變得猙獰:“每一次我收到傳信,你又給他跳舞了,你又爲他侍寢了,你與他琴瑟和鳴,你與他泛舟湖上,你知道我的心撕裂般痛疼,猶如刀割。”
“啊……”蘇離兮低聲地驚叫着,他被逼到了牀角兒。她驚恐地望着他,他真的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嗎?爲什麼,她會覺得他如此陌生?
安水屹一驚,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深深呼吸一口,退後兩步神態變得沉靜:“對不起,我的聲音有點大了,是我失禮了,你別怕!”
蘇離兮向後縮着腦袋,目光戒備地看着他。
安水屹坐在她的身邊,瞧着她清麗的面龐,嘴角勾起一抹勉強的笑,儘量用溫純的音調言道:“離兮你不要怕。這些年,我在軍營中養得脾氣有些暴躁,以後不會這樣對你大聲說話了。我向你道歉,你別介意。”
他輕輕挽起她的手,溫柔地撫摸着。沒由
來的,蘇離兮打了個冷顫,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彷彿有一條毒蛇爬在自己的手上。
她硬着心腸說道:“沒錯,我是變心了,我是個三心二意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牽掛,你還要找我幹什麼?不如從此分開,兩不相干!”
他像是沒有聽到,依舊深情地凝視着她,輕笑着言道:“過去的一切,我都不會怪你。全是我自己不好,沒有保護好你,才叫你在那充斥着陰謀和陷阱的天熙宮裡討好那個皇帝。離兮,你並沒有愛上他,你所做的一切獻媚,都只是爲了自保,爲了活着等我回來。”
“爲了與我團聚,你受盡了委屈。我懂你的心,只有我懂你的心……”
她眼眸泛着淚光,默默地搖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水屹,你何苦自欺欺人?”
他根本不理會她的話,擡手撫過她側面碎散的青絲,溫柔無比的言道:“現在,我回來了。離兮,請你忘記這三年受過的苦,忘記那個強迫你的男人,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
蘇離兮欲言又止:“水屹,你別……”
他打斷了她的話,他的眼眸中充滿了美好的回憶:“離兮,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你站住滿湖碧綠的荷葉上跳舞,衣袂飄飄猶如仙子,我爲你撫琴相映得彰。離兮,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般的相愛,你我本就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人。”
蘇離兮側身,躲過他的手指,神態悽清的言道:“水屹,我…我們回不去了!”
她將被他緊握的手,一點一點抽了回來。他的手驀然一顫,無力地垂了下去,低沉地言道:“爲什麼、回不去了?”
他的心沉沉墜入了黑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好話,就不能喚起她一絲一毫的情意嗎?
當年,那個時時刻刻用崇拜與愛戀的目光追隨着他的女子,那個爲着他一舉一動而癡迷的女子,那個隨時都願意爲他獻身的女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搖搖頭:“怎麼可能回不去?我不相信…離兮,我不會嫌棄你的,你是不是怕自己的身子被他羞辱過了,就覺得配不上我了?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純潔美好的,就如我們初次相見一般乾淨!”
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是多麼美麗!
她眼神迷茫,喃喃語道:“水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我是真的已經愛上楊熠了。”
安水屹張開雙臂,猛地將她摟入懷中,痛苦地言道:“不,這不是真的。蘇離兮你在說胡話,你忘記了嗎?是他用卑鄙的手段強-暴了你,是他橫刀奪愛拆散我們倆個,是他折磨你、羞辱你、欺騙你、玩弄你。而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我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謊話,我對你至死不渝,你怎麼能被他迷惑!”
她被他摟得喘不過來氣,掙扎着言道:“水屹,你先放開我!”
“不、不…”他緊張地言道:“我再也不要放手了,蘇離兮你糊塗了,你仔細想一想,他左一個嬌妻,右一個美妾,這三年他冊封了多少個妃妾?他讓那麼多女人懷孕,生兒育女,可他連一個名分都不給你?你每次侍寢,他都給你喝避子湯藥,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大難來臨,他丟下你一個人逃跑,全然不顧你的生死。”
他憤恨地言道:“你怎麼能說?…你愛上如此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