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兒,輝兒你醒醒!”
蘇離兮搖着孩子的身體,小輝輝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一下,又軟弱無力地閉上了。
“輝兒,你不要嚇孃親兒!”她將孩子摟在懷中,感覺到那小小的身體都是熱乎乎的,好像抱着一個小火爐!
蘇離兮心裡頓時慌亂起來,看着發燙的孩子手足無措。
自從輝兒出生以後,在敬王府諸人的精心照料中從來沒有生過病,她心裡自然也沒有往這方面多想,以爲孩子不會生病的。第一次當孃親的女子沒有任何看護孩子的經驗,誰料到這般艱苦的條件下,孩子又累又餓連連哭鬧,竟然開始發燒了鞅。
她想起了什麼?站起來跑出小隔間,慌里慌張地四處尋找他的身影,嘴巴里叫道:“水屹、水屹……”
正在外間休息的兵士們,圍着火堆兒坐成若干個圓圈。男人們停止了交談,紛紛擡頭好奇地打量着她。
“水屹、水屹……”她左右不斷尋找着,想要在衆多的男人中找到那一張熟悉的臉旎。
破廟大堂的一個角落中,安水屹從一羣男人中站起來,蹙眉問道:“怎麼了?”
蘇離兮顧不上別人的矚目,跑過去拉住他的手,面色緊張地言道:“輝兒生病了,輝兒在發燙!”
“先別慌,我們進去看看!”他沉靜地安慰着她。
兩個人走入小隔間,安水屹幾步走過去蹲在孩子的身邊,一隻手輕輕搭上輝兒的手腕把脈。蘇離兮則是緊張地注視着他,知道他素來有些醫術,當年的蘇荷請孃親就是他醫治的。
安水屹側耳傾聽一番,又翻開孩子的眼皮兒看看,摸摸小手小腳處,再將手背放在孩子的額頭處試試溫度。
她等不及,在一旁焦急的問道:“輝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喚他都不醒,一聲不肯,渾身發燙!”
安水屹沉寂片刻,言道:“小兒神氣怯弱,元氣未充,不耐意外刺激便會邪風入體,此症狀乃是外感六惑,暑邪溼熱疫癘之氣。”
蘇離兮臉色懼變:“那怎麼辦?你快想想辦法呀!”
安水屹擔憂地言道:“若是在京城,這種孩童小病倒是不難治療,開上幾幅方子好好調理一番便可好轉。只是……”
“只是什麼?”她急切地問道。
“這裡乃是荒郊野外,軍中也無有專治療嬰孩的藥物,根本無從下手治療!”安水屹無奈地言道:“看來,明天計劃有變,我們不能再繼續前行了。頻繁的舟車勞頓只會加重輝兒的病情。”
聞言,蘇離兮呆坐在孩子的身邊,眼淚緩緩地留下來:“沒有藥?沒有藥呀!是啊,這裡是荒山野外怎麼會有孩子的藥。嗚嗚、嗚嗚……”她知道大人們用的藥物,是不能隨便給孩子用的。
她捂住臉頰哭了起來,都是她的錯,不顧一切的將孩子帶到着裡來,一路上不吃不喝,風吹雨打,聲嘶力竭,才讓輝兒折磨成這一副樣子。做孃親的人最見不得孩子生病受苦,她恨不能病倒的人是自己。
他輕輕地安慰她:“先彆着急,我們再想想辦法。”
她的肩膀抽搐着哭泣:“水屹,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都是我害了孩子。”她自己吃苦受累都不要緊,可是輝兒還那麼小!
“……”他將一方手帕遞給她。
她接過來繼續哭泣着:“我聽說小孩子不能長期發燒,否則會燒壞了腦子,變成一個傻子。是不是,是不是這樣?”前世的時候,她記得有一家鄰居的孩子就是這樣,連續發燒幾天幾夜,用盡辦法也不能退燒,後來就變傻了。
安水屹面色一僵,安慰她言道:“這種情況很少見,你不要胡亂瞎想!”
她哭得如同一個無助的孩子:“輝兒若是一直不能退燒,我們又沒有藥物治療,這、這…我真是一個壞孃親,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懷孃親…下午的時候輝兒哭的厲害,我還照着他的屁股上拍了幾下,我是不是很可惡!”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只得將她摟住懷抱中:“你先用溫水給孩子擦拭身體,用涼水敷着額頭。等一會兒雨停了,我到附近的山上去找草藥,好不好?希望可以找到輝兒需要的藥。”
她擡頭,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
“真的可以找到草藥嗎?”她充滿希望地看着他!
“或許吧?以前返回京都之時,雖然路過此地,但是並沒有上山採藥,也許能找到,也許一無所獲,我不知道山上的情況如何?”他只能實話實說。
“嗚嗚……”她傷心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淚水和鼻涕都擦在他的身上,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給她一點點安慰。
她又猛地離開了他,走到水盆子中揉搓那一條手帕子,擰乾了水以後敷在輝兒的額頭上。她記得小時候自己發燒,孃親兒就是用這個方法物理降溫。手帕子放上去一會兒,就被孩子的體溫薰得熱乎乎。蘇離兮趕緊又沖洗手帕子,一次一次的貼在孩子的頭上。
安水屹則端起木盆子去外間重新換清水……
兩個人這般忙碌了半天,小輝輝的體溫依然沒有下降,反而難受地動來動去,像是極爲痛苦不安?蘇離兮看着孩子的模樣,心急如焚。可是他們一點其它的辦法都沒有!下午孩子哭鬧的時候,她心煩意亂直盼着他睡覺。現在孩子不哭不鬧了,迷迷糊糊昏迷着,她卻是更加害怕了。
“報!……”布簾子外邊,一個兵士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離兮離開安水屹的身邊,轉身擦去淚水。
“什麼事?”安水屹隔着布簾子問道。
那兵士跪在外邊,雙手抱拳回答道:“稟告王爺,去前方村子裡尋找乳母的兵士們都回來了!”
“情況如何?”安水屹問道。
蘇離兮急忙回頭,滿懷期待地看着簾外,若是能夠讓孩子吃上幾口奶水,是不是可以緩解一下病情。
那兵士高聲稟告道:“回稟王爺,前邊的村子已經荒涼了,像是曾經被人屠殺搶劫過,到處殘垣斷壁,沒有人煙。根本找不到任何可用之物!”
蘇離兮和安水屹面色一變,如今是兵荒馬亂的時節,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那一個村子不知道曾經遭遇過什麼已經廢掉了!剛纔,蘇離兮還指望能夠從村子裡找到一些藥物,現在也徹底失望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水屹言道。
那兵士退下,他轉身看向蘇離兮,微微嘆息一聲:“離兮,你聽我說,現在的情形很是不妙。據我所知,這附近只有那一個村子。”也就是說,他們暫時求助無門了。
蘇離兮怔怔地轉身,看向毛毯上躺着的孩子,小輝輝臉蛋發燒是一種不正常的紅暈,明明很熱卻是一滴汗水都不出。
她默默地坐下,輕輕抓住着孩子的小手,低頭問道:“我們距離下一個城鎮,還要走多遠?”
安水屹從衣襟中掏出一張絲綢做的地圖,放在眼前仔細看了一番,而後言道:“向北而去,大概有兩天的路程,會有一個比較大的城鎮。這已經是最近的城鎮了!”
“兩天?還需要兩天?”蘇離兮的心裡揪痛着,難道還要孩子忍受兩天兩夜的痛苦,才能找到乳母和藥物?輝兒不吃不喝的能撐得了多久?
她茫然地擡頭,四處張望着問道:“怎麼聽不到雨聲了?外邊的雨已經停了嗎?”
“嗯,好像是停了!”
安水屹走到那一扇破破爛爛的窗邊,看向外間黑乎乎的夜色。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漆黑如同若干頭潛伏的巨獸,不知隱藏着多少危險。他向外伸出一隻手,接住房檐上滴落而下的雨水:“已經不下雨了!”
她隨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苦笑了一下:“雨停了就好、雨停了就好!水屹,我們…我們返回京城吧!”
她無力地垂下了腦袋……
這個地方距離京城不過一天的路程,若是再走的快一些,天亮之前就可以達到了!
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吧。她匆匆的一個魯莽決定,害得孩子大病一場。前方的路依舊艱難,各種各樣的危險不能預測,她再也不想讓輝兒遭遇到一點點了!
安水屹沉默良久,言道:“離兮,你可想清楚了?”
她將孩子抱入懷中,臉頰貼在孩子滾燙的臉蛋上,心酸地言道:“是!我想清楚了,我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