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熠只當她是第一次主動認錯,有些不好意思,當即將她摟入懷中,溫柔地語道:“你的身子還沒有好透徹,何必跑來跑去的?朕豈會真正的惱怒於你,朕心疼你還來不及。”
只要她不再提安水屹的事情,他什麼都可以容忍蠹。
“哦……”蘇離兮抓住他的衣襟,將腦袋埋進去,始終不敢與他對視。
楊熠回想起剛纔她驚恐的目光,就像是做‘賊’被人當場抓到一般的心虛?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絲絲疑慮,濃密的眼睫毛低垂交錯起來,遮擋住一雙深邃難測的黑眸。她爲什麼怕成那樣?
隨即,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又感到釋然了。他在牀沿邊上坐下,伸手挽起她耳邊的一縷青絲,在指尖兒勾纏着。
他心頭泛起一股溫柔又疼痛的感覺,憐憫地看着她問道:“朕剛剛用利劍指着你的心口,可是將你給嚇壞了?”一個弱女子被利劍指着鼻尖兒,豈有不害怕的?
蘇離兮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是……”
回想起那一把鋒利的寒光,她是心有餘悸,仿若隨時都會刺入她的心臟。
“退燒了嗎?”他溫暖的手撫摸上她的額頭:“看來諸葛太醫的醫術不錯,這麼快就將你診治好了。面色紅暈,體膚生香。”
她神情訕訕的,咬着嘴脣不說話了,覺得自己的心在荒蕪髹。
他眉頭上挑,斜斜一縷蘊含意味的目光飄過來,桃花眼裡隱隱透着一種風-情的味道:“好了、好了,離兮別怕了。朕不怪你阻攔聖駕的罪過,你也吃了不少苦頭。從今以後再不要爲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自尋煩惱。既然來了、就不許你走了,今夜就在這裡歇息,朕這段時間冷落了你,朕心裡也不好受。”
他的心裡暖暖的,這段時間因爲安水屹的事情,兩個人生分了很多,竟是好久都沒有在一起溫存了。
他黑眸裡是點點細碎的柔情,這般似笑非笑的神態讓她暈眩,她緩緩摟住了他的脖頸,嘴巴里喃喃語道:“小九,我、對不起……”
“傻丫頭……”楊熠莞爾,眸光迷迷滂滂,如同隔着淡淡的霧:“你能認錯就好。朕知道你的牛脾氣,倔強起來什麼都不管不顧。逼迫着朕,也氣得你自己吐血。也正因爲如此,朕才知曉你毫無心機,清澈如水。在這個世上,朕只相信蘇離兮一人。”
蘇離兮不由暗暗愧疚,低垂下眼眸,兩頰酡紅,面色複雜。
他扯下玉鸞帶,褪下明晃晃的龍袍,在她的耳邊魅惑言道:“怨氣說開了就好,朕要與離兮恩愛如初。”
“小九……”
“呵呵,你巴巴將自己送到朕的龍牀上了,朕豈能不要?朕這個紈絝昏君,早就中了你的美人計,就算明知是個陷阱也跳下去了。”
楊熠抱着蘇離兮緩緩地躺下,他吻得十分蠻橫,畢竟忍了太久,又愛又恨的心思,恨不得將她的魂魄給吸出來。她的十指摳破他背上的肌膚,他依舊忘我渾然不覺。
氤氳的水氣滲透出空氣,她被一股龍涎香的氣息緊緊包圍住,無法掙脫。
她心情複雜,歡喜中帶着深深的內疚,她是愛着小九的,卻迫不得已要背叛他!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在彼此糾纏中溢了進來,隨着臉頰緩緩的滑下,心中是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
“你哭了?”
“小九…若是我將來做錯了什麼事情,你會不會恨我?然後,殺了我?”
“別亂說話,你是朕的最愛,朕就是殺了自己,也不捨得殺你!”
“小九……”
一輪疾風驟雨之後,她在昏昏沉沉中睡着了。
冬季的夜晚很黑、黑長……
茫茫白雪的清輝照進來,在光滑的青磚地上鋪成彌散成點點碎碎的星光。
做皇帝着實是一件很辛苦勞累的事情,特別是做一個英明勤勵的賢主。無論晚上睡的多晚、無論晚上有沒有睡好,到了時辰便要起來,外面傳來太監的叫起聲音。
楊熠的手輕撫過蘇離兮的小臉,愛憐中帶着幾絲心疼:“朕要起牀了,天色還早,你多睡一會兒。等一會你照舊從密道中回去吧。”
“嗯……”
“離兮…今天要去天牢…”他遲疑地言道:“你會不會和他一起私奔了?”
“……”蘇離兮的眸光幽幽,帶着些許憂傷。
“呵呵,朕說笑了。”楊熠自嘲一笑:“天牢的防衛森嚴,你們就是插翅也難逃。朕不過是心裡不舒服,不想讓你們見面。”
“我……”蘇離兮欲言又止。
“什麼都不要說了,朕信你!”楊熠爲她掖好了被子,轉身下了牀,朝着外間走去。
蘇離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瞧着殿外的人影晃動,等着一起都恢復了平靜。
她急忙轉身摸向枕頭下面,試探地按下一個暗釦,‘唰……’的一聲,露出一個小小的凹盒子,果然是有機關的。
藉着窗外射進來的微弱光線,她看見一塊烏黑精鐵的令牌靜靜放在裡面,正面上刻着一個‘南’字。她心中不由暗喜,就要伸手去拿。
剛剛要接觸到的時候,她的手指停滯不前了,心中產生了深深的矛盾和鬥爭。那一塊兒看起來冰涼的令牌,此刻變得火燙火燙起來。小九將這塊令牌藏得如此貼身機密,竟是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想來,這塊兒令牌真的十分重要,她這就是要背叛小九了,會不會給小九惹來什麼麻煩?
剛剛與他纏綿恩愛一夜之後,便立刻在背後捅他一把刀子?她蘇離兮何時變得如此不堪和卑鄙?
蘇離兮的臉色滿是遲疑和焦慮,拿?還是不拿?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天色依舊灰濛濛的,這世上沒有兩全之美,明日這個時候便是安水屹受那千刀萬剮之刑了。
事有輕重緩急,救命要緊!
夜長夢多,急則生變!蘇離兮不敢再拖延時間,直接拿起御龍令塞進自己的懷中,起牀快速向着密道出走去。
一路上,她步履匆匆、心跳如鼓,仿若身後有什麼東西緊緊跟隨着,大概是做賊心虛的鬼祟心理吧!陰暗的地上泛着潮溼,冷氣鑽進她的肌膚裡涼嗖嗖的感覺。
她推開暗門,轉個彎兒跳上自己的牀榻,將腦袋悶進柔軟的被子中,好大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
懷抱中有一塊冷冰冰的鐵令,堵在她的心口處宛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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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哐啷……”巨大幽暗的空間中,頭頂上的鐵鏈子滾動起來,發出撞擊的聲響。
蘇離兮等人走進了一間方形鐵欄屋子,腳下晃動之中鐵屋子竟然向地上滑沉而去。蘇離兮擡頭,看着上面的光亮逐漸消失。
蕪歌有些心慌,攙扶着蘇離兮的手:“娘娘小心了。”
蘇離兮驚歎於古人的智慧,這一間類似於電梯的屋子正不斷地沉入地下,越沉越深入。不過,鐵屋子之所以可以上下移動,靠的不是現代電力,全依靠若干條巨大的鐵鏈子做牽引。
天牢中關押重刑死囚犯的牢籠,竟是藏於深深的地下?上面的一系列建築中關押的都是普通犯人。若是不知道幾個隱秘的入口,根本就無從下手潛入。並且,就算是將囚犯救出了地牢,沒有上方獄頭們觸動機關,牽動鐵鏈索引,依舊不能升上地面逃跑。
隨着她們深入地底,周圍的光線也逐漸變得幽暗起來,暗無天地的寂靜讓大家屏住了呼吸,彷如這是一條通往陰司地府。
下沉、下沉、再下沉……蘇離兮在心裡默默計算着,大概下沉了三十幾米,好深的地道呀。
“哐啷……”一聲,衆人只覺得身子一輕,鐵欄杆屋子終於落地了,不遠處有幾盞昏暗跳躍的銅油燈,映射出是幾條長長窄窄的甬道。
得志太監打開了前方的鐵門,腆着笑臉言道:“貴妃娘娘,您請!”
蘇離兮淡淡瞥了他一眼兒,在蕪歌的攙扶下走出鐵屋子。楊熠派遣得志大太監帶着若干名兵士一起隨同而來,名爲保護皇貴妃的安全,實則有監視督促之意。
一名黑衣鎧甲的官兵走過來,抱拳行禮:“在下是看守逆賊安水屹的督官劉勇,拜見皇貴妃娘娘。”
“劉將軍辛苦了,不必多禮!”蘇離兮端莊地擡手,目光停留在劉勇的鎧甲上,專門來看守安水屹的人不是普通的獄頭,竟然是正六品的督軍?可見天熙對囚犯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