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趙靈吉說的有些遲了,待夏正平反應過來時,郡守府衙之中,早已沒了那個叫做‘雛鳳’狂徒的身影。
等追出府衙大門之時,見到的卻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夏正平只瞧見那披頭散髮的狂徒的背影,踉踉蹌蹌的隱沒於人海中。
永昌郡諸官,此時也是追到府衙大門外,自然醒悟過來,‘雛鳳’究竟是誰。那是天下奇人,才學卓著,有帝王之志的人物,一旦得到這種人的輔佐,必然成事。
只是不知爲何,他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要出手搭救八殿下?
“可惜了,天下奇人,在永昌只是曇花一現,便不見了蹤影。若是能夠輔佐殿下您,說不定能夠奪下郡尉的兵權。”
“昔日,司馬德有言,雛鳳展翼,萬人莫及,大國上下,盡皆富饒,背水之戰,尚有勝算。”
“襄州的士子們,也都說過,襄州雛鳳,荊州醉龍,燕州麒麟,三公得一,天下可定。”
“雛鳳者,何士元也;醉龍者,孔明亮也;麒麟者,李元直也!這三人,聲名遠播,今日也是怔了一下,方纔記了起來。也不怨我等,狂徒那般言語狂妄,怎會和這樣的人物聯繫在一起?”
"今日雛鳳來救殿下於水火之中,足見其見識廣博,才略不淺.若是殿下能親往襄州,拜會此人,得到此人的相助,永昌之地,便是殿下您稱王稱帝之都!"
這一句話不知被誰說出了口,包括趙靈吉在內的永昌諸官,皆是色變。方今天下,儘管靈帝昏聵,然而依舊是天下共主,你見着有哪一個諸侯,敢稱帝的?若是第一個敢稱帝的,那豈不是要遭受天下諸侯的羣起而攻嗎?
儘管,眼前的八殿下,是個廢太子,但也不要忘了,包括永昌在內的所有巴州之地,皆是朝廷管轄,而非諸侯封地。鎮南將軍統御巴州軍兵,巴州州牧管理巴州政事,一切直接對大夏朝堂負責。若是廢太子殿下,在這裡稱王稱帝,豈不是譖越?
趙靈吉將厭惡的眼光,投向了說話的方向,道:“不知是誰,說出這般不忠不義的言語?難道你要將殿下,限於譖越之地嗎?教導殿下,以此目的拜會雛鳳,不知你居心何在?”
諸官沉默,趙靈吉說的在理。如此辦法,實屬陷夏正平於不忠不義的境地,這種人該殺!
夏正平聽着諸官這麼說,早已將剛剛薛離之事拋卻腦後,道:“帝王之志,非我所向,我只求大夏中興即可。天下諸侯藩鎮,有哪幾個不是想着要稱帝的?若不是我父皇健在,恐怕……”
夏正平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這番話,反倒是引起了諸官的深思。
大夏神朝,天下局勢,就如同一堆乾柴一般,一旦有一個引火之物,就會瞬間爆燃。而這個引火之物,恐怕就是大夏靈帝駕崩。
大夏靈帝,廢黜太子夏正平的昭告榜文,早已傳到了各個諸侯藩鎮之主的耳中。這是一個藉口,一旦立新的太子,就會有諸侯跳出來,說不符合祖制,從而割據而治,不服大夏管轄。但是,大夏靈帝似乎意識到了這些,因此廢黜太子的同時,並沒有新立。
這就有了天下諸侯藩鎮緩和的餘地,他們不會因此而立刻動手,而是選擇觀望,但同時也造就了一些隱藏的危機。一旦大夏靈帝,因爲意外而駕崩,那麼皇位繼承的問題,就是個懸而未決的事情。到了那時候,各方勢力將會不得不表態,因爲利益的問題,恐怕真正的就是天下大亂了。
就像當初,夏正平的許多幕僚,主張逼宮一樣,必然會觸動一些勢力的利益,那時更加會天下大亂。
“殿下說的在理,然而永昌形勢,卻如此的不妙。殿下要不要打聽下雛鳳所在的位置,到時候也可以請教於他。”一位掾史拱手,“何士元乃是天下大才,殿下若是能夠得到他的輔佐,控制永昌局勢,易如反掌。”
永昌局勢,不容樂觀。當然,這說的自然是永昌的政治形勢。薛離,是第一反對力量,畢竟他手握永昌兵權,一旦有什麼意外,那麼永昌就是他的了。或許,薛離奪取郡守之位,能夠被中央的大夏靈帝重視,然而那又能怎樣?
要知道,巴州之地,被天斷山脈包圍住,交通閉塞,等告知中央之後,那得何年何月啊?屆時,恐怕薛離早就坐實了永昌郡守的位置,大夏靈帝也不會拿他怎麼樣。只要他沒有把夏正平殺了,就不會有任何的危機。
當然,這個要看鎮南關的那位國舅,答不答應。
“罷了,雛鳳展翼,萬人難及。天下的梧桐枝那麼多,隨他去往何處吧!”夏正平搖了搖頭,轉身踏入府衙大門,回到了政事堂。
此時,儼然天色近晚,夏正平看了看郡守府衙院中的鐘晷,知道薛離那一鬧,耽擱了許多時間,便是緩聲道:“諸位大人,本殿下初來乍到,尚且不熟悉永昌諸多事情,還請幾位大人,將永昌郡一應錢糧簿子,人口冊籍交予我查驗,以熟悉永昌事宜。”
“這等事情,我已經辦好了。晚間便會送到殿下房間裡,交予您查驗。”
說這話的是趙靈吉,現在的趙靈吉,在永昌是夏正平唯一的實際依靠,趙靈吉自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因此處處幫襯。
郡守掌政治,郡丞協助郡守,趙靈吉現在便是郡丞的角色。
“都散了吧,待我詳細研讀冊表之後,再作定奪。另外,決曹、賊曹掾史四位大人,今後三天的司法治安等案件,可以暫停暫停了!”好在掌司法治安的掾史,不是薛離的人,夏正平方纔能夠命令。
他已經看得出來,這些官員之中,或多或少,都有對薛離有所不滿的一方面,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要不然,剛剛下午薛離前來,想要強行奪取郡守之位時,他們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卑職遵命!”四人拱手,隨同一衆官員離去。
政事堂中,便只剩下了夏正平和趙靈吉。
趙靈吉眉頭緊皺,似是在思索什麼一樣,道:“秋初之時,殿下讓我轉告州牧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二十萬擔糧草,現在屯於何處?”夏正平自然知曉趙靈吉所說的是什麼事情,這件事情還是他親自交代的,需要秘密進行。
“分散屯於各郡的糧倉,這是冊表!”趙靈吉拿出一份帛書,遞給夏正平,“是否要一同運抵永昌郡?”
“不了,留在原地。”夏正平搖了搖頭,“二十萬糧草,也許不夠用吧?”
“不夠?是不是還要去操辦些?”趙靈吉有些懵了,他大概能猜出夏正平想要用這些糧草做什麼,只是這個方法真的可行嗎?
“那樣子,巴州的州牧,該說我了!”夏正平還是搖了搖頭,若是他現在還是太子,倒是可以做到。只是,現在他不是太子了,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殿下,手中只有一郡的管轄之權,又怎能夠要求州牧做些什麼呢?
若是自己強行要求州牧,或許他會答應自己,然而徵收糧草,畢竟要加重巴州之地百姓的負擔,身爲一地長官的州牧,又該會怎樣看待自己?
“那殿下還是多想想薛離的事情吧,這件事情,一日不解決,終究是您掌控永昌的心腹大患啊!”趙靈吉便是明白了夏正平的意思,換了個話題,“大夏的希望,就在您的身上了!”
趙靈吉說罷,拱手後緩步走出政事堂,只留下了一個人。
“掌控永昌,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夏正平自語,也出了政事堂,隨着下人,尋到了自己的住處。他是永昌郡守,自然住在永昌郡守府衙,府衙前面是政事堂,那裡是夏正平身爲郡守,要和永昌諸官商議政事的地方;府衙後面,纔是夏正平的住處。
天色漸晚,用過餐後,趙靈吉也派人將永昌人口錢糧的冊表簿籍送了過來,當然一併送過來的,還有郡守印綬和趙靈吉的政治舉措詳文。這其實就是一個權力的交接,從這一刻開始,夏正平將是大夏神朝巴州永昌郡的郡守,而趙靈吉,將會是自己的副手郡丞。
“陳乾,你派人把守府衙內外,將這一處院落關閉,三天之內,本殿下概不見客!”夏正平將陳乾叫道自己房間裡,攤開冊籍吩咐道,“諸官有事,郡丞趙大人會代爲處理的。”
“那萬一薛離薛大人硬闖怎麼辦?”陳乾今日下午,已經見識到了永昌的局勢,自然能夠明白些什麼。
“就說我去鎮南關了。”雖然這是託詞,但也足以鎮住薛離了。只要那位國舅還在,夏正平就有理由相信,不管薛離背後有誰在撐腰,都不敢再次強行奪取郡守之位了。
這自然是因爲永昌諸官,記起了鎮南關鎮南將軍陳慶之,就是當朝的實際國舅,廢太子殿下的撐腰之人!薛離若是再敢下手,必然會有消息傳入陳慶之的耳中,那時候,薛離將會面臨一個極其複雜的境地!
這一點,自然是夏正平考慮到的,否則也不會那麼說。
“等一下,我們帶來的金銀用器,你拿出去變賣了,招募數十名乞丐少年,用作郡守府衙的‘傭人’!”
這話一出,陳乾卻是一愣,難道郡守府衙的下人不夠用?
夏正平自然不會真的要招募乞丐少年,當成郡守府衙的下人,他見陳乾疑惑,便耐心道:“你儘管去做就是了,其他的你就不用考慮了!”